《向日逐光》燊鸟

48、第 48 章

　　云河公园内有座不到百米的小山，汽车可以开到山脚。顾程延在这里把车停了，两人一起继续朝山顶走去。
　　山不高，但也不缓，上山的阶梯弯弯折折，却还是爬得季子歌喘息不止。

　　顾程延不知道从哪里变了瓶水出来，拧了盖子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喝了一口，又是带着对方身体的温度：“顾老师体热身体好。”
　　“老中医都做不到你这样空口直断吧。”
　　季子歌晃了晃水瓶：“我尝到了。”
　　顾程延笑了一声：“我下次注意。”

　　季子歌把水递回去，抬眼看了看天，天边已经开始漫起了橘色，太阳正在落山。
　　他撑着身旁的岩石朝上走了两阶，喘着气：“走吧，还得赶在太阳下去前登顶呢。”
　　顾程延却两步跨到他前面：“带你上去？”

　　季子歌还没反应过来，正抬着脚要迈下一步，就看顾程延已经蹲了下去。
　　城市公园总少不了放松休闲的游人，上山小径虽不至于拥堵，但偶尔也会路过那么几个人。

　　这会儿就有上山的大妈超过他们，还随口关心了句：“呦，小伙子扭到脚啦？”
　　季子歌于是就顺杆爬：“嘿嘿，没有大碍。”然后攀上了顾程延的背，最后还笑着朝大妈道了句谢。
　　顾程延在前面摇头轻笑，托稳季子歌的腿弯，就继续迈步朝上去了。

　　夏日徬晚的风吹散了点白日的热度，但紧挨在一起的人却很难体会到风的凉意。
　　季子歌扒着顾程延的肩，将头搁再自己手背上，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顾老师你热吗？”
　　顾程延目不斜视：“那你抓稳了，我们快点上去。”

　　于是他就被掂了掂，顾程延一步三阶地小跑起来。
　　季子歌赶紧圈过顾程延的肩头，将自己紧紧地贴在对方背上。

　　没一会儿两人到了山顶，顾程延蹲下放他下来，他胸前已经被烘得发烫，热源离开的瞬间甚至还感受到了凉。
　　顾程延也没好到哪去，背上潮了一片。
　　季子歌从兜里摸了纸巾出来，顾程延接过却是先摁他脑门上擦了一把：“山顶有风小心受凉。”
　　季子歌只好又抽了张纸巾贴顾程延脖子上：“你也是。”
　　两人就面对面地笑。

　　等收拾过后，他们才在山顶找了位置坐下。
　　天上的云跟散落一地的棉花似的排在空中，霞光将它们映成了粉色。
　　日头悬在远处的山顶上，却跟个朱玉似的柔柔润润地宣示着自己的美。

　　季子歌圈着的膝盖，下巴搁在上面，脸被夕阳映着暖色。
　　此刻他只觉得安心，不管是眼前的美景还是身边的人，都让他感到愉悦。

　　顾程延在他旁边举了手机，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顾程延就朝他勾起嘴角。
　　他也摸出自己的手机：“别动，让我也拍一张。”
　　顾程延配合着保持表情，直到他把手机放下。

　　季子歌低头查看自己刚拍的照片，顾程延却把手机递了过来：“给你留下了太阳，它就在你眼里。”
　　屏幕上的自己抬眼看着前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起一点点弧度，嘴角噙笑，眼中确实就映着一豆红光。看着就跟个电影截图似的。
　　顾程延总能把他拍得惊艳，他很难不喜欢。

　　“摄影师技术真好！”然后季子歌接过了顾程延的手机，拇指点在屏幕上，实况图片播放起来。
　　最后他让画面停在了最后一帧才还给顾程延：“不过我却最喜欢这一帧，因为眼里是我的太阳。”
　　顾程延低头去看，屏幕中的季子歌正朝他望来。

　　他们不是第一次一起看日落，却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看日落。
　　面前的不再是山海，而是城市的万家灯火，他们仿佛也从梦中一起走到了切实的生活里。

　　当初周小喆的那个问题，顾程延在此刻也有了答案。
　　他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桌面壁纸。
　　季子歌看在眼中，也把对方的照片留在了自己的手机桌面。

　　早晨的那份暧昧突然在此刻被续上，淌在他们之间的微妙情愫也活跃了起来，对方眼中的深意好像也被瞬间读懂了。
　　季子歌看着顾程延，开口问他：“你要说什么吗？”
　　顾程延张口了几次，终于说：“我们在一起吧。”

　　季子歌笑开：“好啊。”然后又坏心眼地问，“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心动的？”
　　“半个月前……也许又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更早，我说不清。”顾程延偏头看向远处，“只是我最近才想明白。”

　　季子歌顺着他的视线去瞧，天边的红日带着灼人的绚烂缓缓退场，已经隐没了一半至远方山间，层叠的彩云朝这边铺来，带着太阳的眷恋。
　　季子歌明知故问：“想明白了什么？”
　　“想明白了我心中波澜是因为那刻了你的名字。”

　　季子歌使劲抱了抱自己的膝盖，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内心出奇的平静，预想中的强烈情绪并没有出现。
　　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地大笑，或者是喜极而泣，但都没有。
　　前一刻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此刻也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只感到一阵踏实。
　　“嗯。”他轻轻应道。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目送太阳落至山下，天际还是暖的，但空气却呈现出一种深幽迷人的蓝色。
　　在这能令无数摄影人沉醉的蓝调时刻里，顾程延却站起来要转身离开。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季子歌，并朝他伸出手。
　　季子歌握着他的手站起来：“海鲜，大虾。”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上虽有路灯，但间隔得远又昏暗，顾程延开了手机照明，光一直打在季子歌脚前。
　　季子歌比他走慢一个台阶，手自然地扶在他肩上。

　　两人随意聊着些看过的电影，话题又莫名其妙转到了手头上的项目。
　　“你说咱又不属牛又不属马，怎么气质那么纯正呢？”季子歌捏捏顾程延的肩，“哞哞哞——”
　　顾程延没忍住笑，晃着手上的光源：“挺好的，好歹还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也是。”季子歌倾身向前，歪头看顾程延，“还多亏了顾老师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光点。”
　　“热爱能抵万难。”顾程延说。

　　季子歌看着他点头，后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不甚友好的狗吠打搅了两人恬静的氛围。
　　两人拐了个弯，走上下一组楼梯，这里有一盏灯的线路不太好，总时不时地闪一下。
　　“它不会灭了吧。”季子歌随口道。
　　“这又不是惊悚片片场。”

　　但话音刚落，那盏灯就快速闪了两下不再亮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远处好像在不断靠近的狗叫。
　　季子歌一下捏紧了顾程延的手臂，顾程延转身推着他的腰让他走到自己前面：“别怕，我看着你。”

　　季子歌从那一阵惊吓中回神，其实也没有什么恐惧的情绪，只是被突然的事件吓了一跳罢了。
　　但他没解释什么，还任顾程延揽着他。

　　身后的狗靠近了，一只甩着舌头的哈士奇扯着狼狈的主人从他们身旁跑过。
　　“停！stop！停——”狗主人很崩溃：“傻狗！”
　　“哈哈哈哈……”季子歌看着这人与狗路过，小声地笑着，身子歪在顾程延身上，顾程延就仔细揽着他往下走。

　　转过几个弯来，哈士奇的主人正带着狗在下一个小观景台处歇着，这里没有路灯，全靠城市的散射光照亮，昏昏暗暗的。
　　季子歌和顾程延远远的还没走到时，就听到那边在语重心长地给狗子训话。
　　等靠近了，季子歌就看到哈士奇正哼哧哼哧舔着碗里的水，注意力一点没放主人身上。

　　他好奇地靠过去：“它叫什么名字？”
　　对面摸着哈士奇的背朝他笑了一下：“叫橙子，水果的那个橙子，或则叫橙橙也行，它是女孩子。”
　　季子歌回头看了下顾程延，才对着小狗亲切地叫了两声“橙橙”。
　　“我可以摸摸橙橙吗？”季子歌继续询问小狗主人。
　　“可以可以，它可喜欢被摸了。”

　　他就弯下腰去摸哈士奇的头。
　　小狗见有陌生人摸自己，水都不喝了，一个劲地要朝季子歌身上蹭。
　　那狗主人只能无奈拽好绳子，不让它兴奋地抬起前爪，一边还在严肃地警告它要礼貌一点。

　　“没事，没事”季子歌说，“橙橙很可爱。”手上使着劲摁着狗头呼噜它脑袋上的毛，嘴上还不停“橙橙，橙橙”地叫着。
　　狗主人拍着哈士奇屁股：“它就是精力太旺盛了。”
　　“好动的小狗聪明。橙橙是聪明的小狗。”季子歌回头看顾程延，“顾老师你要过来摸摸橙橙吗？”
　　顾程延插着口袋笑着朝他轻轻摇头。

　　季子歌就嘴上叫着“橙橙”，又故意慢了半拍将头转回去，小狗十分给面子地直朝他撒娇。
　　但没一会儿哈士奇却突然停住了，过了几秒朝天啸了一声便跃跃欲试地要窜出去。
　　它主人很是无奈：“应该是它男神来了。”说着便捡起狗碗跟两人说了再见。

　　季子歌就看着雪橇犬再一次莽撞地拽着主人跑远，遥遥的山道上是一人抱着只迷你小鹿犬走了下来。
　　季子歌歪了歪头，对顾程延说：“橙橙很可爱，很招人喜欢。”
　　顾程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旁，附和道：“是。”

　　天空呈现出极深的蓝色，夜幕之下是星点般的灯火，远处的高楼立面上滚动着不知哪位老板投放的恋爱誓言。
　　但近前却十分寂静，甚至能听闻夜间的虫鸣。

　　季子歌伸了个懒腰，手放下时又悄悄地叫了声“程程”。
　　“它已经跑远了。”顾程延看了看小狗离开的方向。
　　“好吧，那你要叫延延吗？”
　　“……叫姑姑吧。”
　　季子歌一下笑得不行：“不许抢我网名。”于是他也只能放弃纠结肉麻的昵称。

　　但等他笑够了再抬起眼来时，却发现顾程延一直看着他，他顿时就热了耳根。
　　“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我情不自禁。”顾程延说。
　　“你……”

　　晚风吹来，虫鸣在此刻显得更加聒噪，远处的高楼大屏上也滚动出了那三个满是情意的字。
　　季子歌就这么注视着顾程延的眼睛，他被里面的脉脉温柔蛊惑，不由得朝对方靠近。

　　当两人距离咫尺时，季子歌却坏心思地停下，柔声道：“之前说的下不为例还作数吗？”
　　顾程延笑着摇头，像是无奈又像是回答，他说：“你不是早就已经破例了吗？”然后就低头贴上了季子歌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