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逐光》燊鸟

29、第 29 章

　　没过一会儿，服务生就拿着瓶红酒过来，把酒标给两人看了，弯腰轻声询问：“请问需要醒酒服务吗？”
　　顾程延拿起桌边的小票看了一眼：“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点酒。”

　　“这是包含在您预约服务里的，请放心。”
　　顾程延就转头问季子歌：“你能喝酒吗？”
　　季子歌如实答：“能喝一点。”
　　顾程延点头答应，服务生就在桌边支了个小台，开始了醒酒流程。但最后倒酒的时候只倒了一杯便被顾程延叫了停。

　　季子歌看着离开的服务员，越发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难不成还能是顾程延突然开窍了？
　　顾程延抿了一口薄荷水，挺真诚地开口：“抱歉啊，之前没说清楚让你误会了。”

　　是什么东西要来了吗！
　　季子歌腼腆道：“没关系，是我多想了。”
　　“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

　　季子歌心底的扭捏瞬间一扫而空，他把手支到了桌面上撑着下巴看顾程延继续在那儿说。
　　“要真有什么，我会选择直接挑明了告诉你。”
　　季子歌点头，又转而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怎么样的朋友了？”

　　“我只能说，我挺在意你的。”顾程延晃着水杯里的那片薄荷叶，过了一会儿才继续答道：“但其他那些更热烈的情感好像并没有出现。”
　　季子歌有些失望。
　　但感情的东西也没法强求。
　　他撑着脑袋的手，食指一下一下点着下颌：“不过说实话，你冷漠的一面也的确让我犹豫了。所以上周我才基本上没有找你。”

　　在这之前季子歌总是会大事小事地和顾程延分享几句，也不管东西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嗯。没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顾程延看着自己水杯里那片晃动的薄荷叶，等着后续。
　　“我承认我肤浅，我的确是被你表面上这些正向的东西吸引，所以当你告诉我你还有相反的另一面时，我会有些不知所措。”季子歌将视线从桌上转移到顾程延身上：“不过，没有人是完美的，我愿意去更多地了解你。”

　　顾程延抬头看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这不就是不喜欢吗？”
　　“不，你应该把这个解读为理解和接纳。就是因为喜欢，才会把一些细小的不喜欢当做对方的一部分，然后去理解，去接纳。当然，这些不喜欢如果积累多了也是会反噬的，到那个时候，才会变成真正的不喜欢。”

　　服务生端着份制作精美的菜肴过来，放到他们桌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月神低语，请慢用。”
　　那是一道沙拉，牛油果和刺身都被聚成了花朵的形状在大大的餐盘里排成了月型，三色堇和薄荷叶左右点缀着，酱汁则呈几个渐小的圆点延续着月的尖角。
　　季子歌瞬间被精致的摆盘吸引，拿起刀叉跃跃欲试。

　　顾程延看他没有接着聊下去的意思，也拿起了叉子。
　　然后就听到季子歌小声嘟囔了一句：“有点不忍动手了……”
　　顾程延默默收回刚伸出去的叉子：“实在舍不得你可以拍张照。”
　　“嘿嘿，好~”
　　之后的菜也陆续上来，也无一不是精致的摆盘。

　　顾程延戳了几片牛油果，蘸上酱汁，换了个话题：“陆闵说后面有个中秋活动的广告短片项目，依旧想找你们做片子。”
　　“我还没有收到消息，他可能先联系的小玉吧。”季子歌想了想，“希望这次能合作个靠谱点的场景老师。”
　　顾程延静了几秒：“我上次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季子歌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你做得太好了！好到不能再好的那种！我的意思是你之前的那个场景老师临时放我们鸽子……”
　　顾程延笑了一下：“我答应陆闵这次也参与制作了。”
　　季子歌欣喜：“好耶！”

　　但顺着这个思路，他又想到了最近的工作境况，他认真吃了几口沙拉，又提起了话头：“……不过我最近还挺忙的，工作上一堆糟心事。感觉我对动画的热情又在被消磨了。”
　　“因为你很在意手上项目的内容吗？”
　　“一部分吧。我当然还记得你说的光点理论，但是最近我就感觉路上有很多东西在绊着我。”

　　顾程延切着牛排，示意他接着说。
　　“之前小玉还没离职的时候，把每个人的工作都安排得合理又清晰，环节交接上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新来的制片……怎么说呢，就是，感觉有些混乱。她会把复杂的东西想简单，简单的东西搞复杂，就导致很多时候前后环节搭接不上，然后要花很多额外的时间做弥补。”
　　顾程延总结：“管理没做好。”
　　“嗯，她应该也是经验不足吧，听说她以前好像不是搞动画的，对动画的流程也没有那么熟悉。”
　　“没有前辈带吗？”
　　“小玉离职前带过她半个多月吧。现在公司就她一个制片，一个人管好几个项目。”季子歌卷了一叉子意面，又接着说：“虽然我也能理解，但是这班我的确上得挺崩溃的。”

　　顾程延说：“有没有想过管个环境？”
　　季子歌愣了一下：“你说离职换个公司吗？”
　　“嗯。”
　　“……有想过，但是怎么说呢……对未知有些胆怯吧。怕做出的选择是错的。”

　　“除开公序良俗的那些，哪有那么多的对错划分。只有当你完全实际地走在一条路上，才会去设想岔口的另一边是不是一条庄康大道。”顾程延将优雅地切开一块牛排，“但实际上那边也可能是一条满是荆棘的羊肠小道，还不一定有你脚下的这条路好走。”
　　“那如果我当初就是选择了那条羊肠小道呢？”
　　“不会，你只要做了选择，那条路就不会是羊肠小道。”顾程延看季子歌对着块牛排来来回回好几下没切开，直接伸手过去端他的盘子，“我来。”

　　季子歌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有些着迷，嘴上依旧问道：“为什么？”
　　“你身边有很多真心待你的朋友。”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们都会帮你。”

　　灯光下，顾程延的手显得更加有力而性感，筋络分明的手背在动作间曲张，手指不时发力，来来回回间，季子歌有些浮想联翩。
　　没过一会儿，顾程延切完了牛排，把刀叉都放下，将盘子递还，季子歌回神，道谢接过。
　　话题继续着，顾程延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自己是最重要的。”
　　季子歌有些诧异他的形容，却也答道：“好……”

　　餐厅的大虾做得很嫩，季子歌连着吃了好多。
　　这会儿他又戳了两只，一下塞到嘴里，嚼了几口，咽了，说：“顾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再带我去玩玩摄影？”说着右手还放到眼前，虚虚握出一个相机的形状，食指摁了两下快门，“那个快门声还挺好听的。”
　　顾程延答应：“下周末吗？你想不想到周边逛逛？我把相机带出去。或者你对冲洗照片感兴趣吗？我出差拍了卷向日葵可以洗出来看看。”

　　“向日葵？冲洗？” 季子歌反倒很惊喜，“是暗房吗？我还从没有见识过！”
　　“你想试试看吗？”
　　季子歌用力地点头。
　　顾程延笑了一下：“那下周末我去接你。”
　　季子歌赶紧摆手：“不麻烦，不麻烦，你把地址给我，我自己可以过去！”

　　用餐进度过半，季子歌先一步吃饱了，他晃了晃杯里的葡萄酒，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他酒量真的就是一点，不到一杯就要脸红上头。
　　虽然离不省人事还有很大距离，但此刻他已经感觉身体开始发热。

　　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脸上的热量散去了些，不过浑身还是有些软软的。
　　其实他就喝了一小半，意识什么的都还清醒，只是抵不过身体对酒精的敏感反应。
　　他拖着步子回去时，注意到大厅区域那儿大家桌上的菜品都没有像他们桌上来得那么精致，还有那些在点菜的客人手里拿的菜单也不是他们那本，而是常见的花里胡哨一堆图片的那种。
　　他琢磨着回到位置坐下，又抬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就是提供给情侣调情的空间嘛！

　　于是他就直接地问了出来：“顾老师你今晚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被他的问题弄得一愣，明明一开始就解释过了请客的目的：“什么什么意思？”
　　季子歌指了指周围：“这样的氛围，”又指了指高脚杯，“还有酒。”
　　“陆闵推荐的餐厅。”顾程延看着他泛红的脸，带了些歉意，“我没想到会有酒。”
　　“我看外面别人的菜单和菜也不长我们这样。”

　　“陆闵让我预约了一个叫什么月的服务，他说很好，我必不后悔。”
　　“……”
　　顾程延还在追问：“你觉得味道怎样？还可以吧？”
　　“……嗯，很好吃。”季子歌只能说。
　　面前五个见底的光盘，也很好地证明了顾程延真就是单纯来吃个饭的，于是季子歌将脑内那些胡乱飞的假设打包收了收。
　　顾程延拿纸巾擦着嘴：“吃好了吗？送你回去。”
　　季子歌看着醒酒器里就没动过的酒：“酒怎么办？”
　　“打包带走。”顾程说。然后就招呼了服务员过来帮忙把酒又倒回了最初的酒瓶里。
　　季子歌看着被消灭得干干净净的一桌子，顺手就把唯一剩下的自己那大半杯葡萄酒给几下闷了。

　　酒精被很好地中和在果味中，柔顺丝滑的口感仿若绸缎，软软地拂过口腔，滑进胃里。
　　吞咽过后留下的余味则久久地缠在喉间，慢慢熏着人陷落。
　　最后，季子歌在顾程延的车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