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边界》鹿子云生

37、梦

　　想要进入梦乡，对于此刻的南离辰而言，实在是太容易了。
　　几乎在身子摊上床铺的短短十几秒后，便一头扎进了睡眠的怀抱，甚至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置身于一个类似于图书馆的角落，四周书架林立，陈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他随意挑选了一本纸张已然泛黄的书本开始翻开。
　　午后的阳光，恰似金色的丝线，艰难地穿过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小心翼翼地洒进屋内，在那书页上投射下一道道细长而斑驳的影子。
　　手指轻轻捻起书页，缓缓翻过，可或许正是因为身处梦境的缘故，他的目光扫过那一行行文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脑海中留下丝毫印记。
　　那些字符仿若水中月、镜中花，虚幻缥缈，转瞬即逝。
　　至于书名，当然也完全没有印象，模糊的如同一趟烂泥。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色衣服的女人悄然浮现，她脚步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女人手中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水，以及几颗色泽鲜艳的糖果，静静递到南离辰面前。
　　南离辰下意识地抬起头，试图看清对方的面容，然而眼前却好似蒙着一层厚重的纱，五官模糊不清，他的脑海中也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特殊记忆。
　　南离辰接过水与糖，在女人那仿若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注视下，将糖果放入口中，喉结微微滚动，吞咽下这份莫名的馈赠。
　　待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那穿白色衣服的女人仿若得到了某种满足，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向别处，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
　　南离辰表现的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低下头，将目光再次投向那本书籍。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一颗羽毛球精准地落在了南离辰的脚边。
　　南离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俯身将球捡起，刚抬起头，便看见一个少年握着球拍，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身着一件款式简约的运动服，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的手臂皮肤白皙而透着几分健康的色泽。
　　“没砸着你吧？”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担心，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南离辰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羽毛球递还过去，随后又准备低头继续沉浸在那本书中。
　　可少年似乎对他手中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几步上前，直接贴到南离辰身边，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书本，嘴里嘟囔着：“这书很好看吗”
　　“不好看，我随便拿的。”南离辰轻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话说哥们啊，我记得你在这屋里待了好久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南离辰的肩膀，那动作熟稔得仿佛两人已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真的不出来走走吗？跟我去打打球，可有意思了，比闷在这里看书有趣多了。”
　　说着，少年又瞥了一眼那本书，撇了撇嘴，“唉，这书看着就伤脑筋，别折磨自己啦。”
　　“我不擅长运动。”南离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既没有直接接受少年的邀请，也没有决然拒绝。
　　“你要是不嫌弃我打得烂的话……”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打球去！”
　　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听到南离辰前半句时，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将南离辰手里的书合上，随后一把拉住南离辰的手，拽着他就往外面跑。
　　“你待在这里多久了？”少年一边拉着南离辰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
　　“不记得了。”
　　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望向那只被少年拽着的手，却发现少年的手腕有淡淡的淤青，像是被什么重物猛烈撞击过，显得格外突兀。
　　门外的阳光极为刺眼，或许是从昏暗的室内骤然转换到明亮的室外的原因，南离辰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照射而来的阳光，眯着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能够睁开双眼。
　　“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数字。”少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从一旁的地上随手捡起另外一只球拍，不由分说地塞到南离辰手里。
　　“来，拿着。”
　　这时南离辰才注意到，对方刚刚的羽毛球，是在和他自己玩的。
　　不远处倒是还有个男生，可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花坛里的小花小草，模样悠闲，看起来也不像是跟这位热情的少年十分熟络的样子。
　　随着少年的发球，羽毛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而流畅的弧线。
　　南离辰很快便发现，少年的球技着实不凡，他身姿矫健，动作敏捷，反应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再反观南离辰自己，简直是状况百出。
　　少年打过来的球，他几乎没接住几个，三个来回已然是他们之间最多的记录。
　　在他的视线里，球拍明明已经抵达球的运动轨迹，可那球却好似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总是巧妙地擦过球拍边缘，直直地落在地上。
　　“抱歉。”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南离辰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
　　他一次次地弯腰捡球，再一次次地发球，如此来来回回反复了无数次，体力也在这不断的重复中快速消耗着，双腿仿若灌了铅一般沉重。
　　“我打的很差吧。”
　　“怎么会，是我没打好，下次我把球打准点。”少年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安慰着南离辰。
　　少年或许是出于不想让这次难得的外出这么快结束，而南离辰则是不想扫了对方的兴致，总之，两人都默契地把问题归咎于自己身上。
　　也不知是不是少年有意放慢了节奏，南离辰能接住的球好像越来越多了，羽毛球每一次都精准地落在他挥动球拍的地方。
　　而反观少年，此刻却是满场跑动，为了接住每一个南离辰拍过去的“烂球”，他不得不东奔西跑，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们之间的来回数，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十二个来回。
　　“休息一下吧。”
　　两人将手中的拍子随意放在一旁，选择在台阶上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聊天。
　　“都说了，我不擅长运动。”南离辰苦笑着说道。
　　“那我也说直白点，我不在乎。”少年想都没想，直接整个身子顺着台阶躺了下去，也不管会不会磕疼自己。
　　“我就是想找个人能陪我打打球，打得差我又不是不能救球，怕啥。”
　　少年望着天空，南离辰望着少年。
　　“你别老管自己打的好不好，只要陪我打了，那就是好。麻不麻烦，嫌不嫌弃，你看哥们像是那样的人吗？”少年转过头，看着南离辰。
　　“倒也不像。”南离辰忍不住笑了笑，回应道。
　　“那不就好了，等你休息好了，我们接着打。”少年的目光再次望向天空，可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南离辰。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或许以后打的多了，你的技术自然而然就起来了。”
　　“你叫什么，我叫■■■，认识一下呗。”少年突然坐起身。
　　“南离辰。”
　　他根本没听清对方说的那三个字，就如同他始终看不清那本书到底写了什么一样。
　　在这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眼前的人，仿佛他们的面容被刻意抹去了。
　　“好，那我以后天天来找你玩，南离辰。”
　　“到时候可别拒绝我了，除非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喂？南离辰，你听见了吗？”少年见南离辰有些走神，便伸手推了推他，继续呼喊着。
　　“南离辰？”
　　……
　　“南离辰？醒醒了，你已经睡了五个小时了。”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南离辰耳边响起。
　　梦里少年的呼喊声与现实中郁闭前呼喊他的声音在他脑海里交织回荡，久久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