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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对错 ...

  •   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本恣意下落的雪花突然带着杀意向前飞去,岑鹤站在通往湖心亭的桥上看着湖上并不躲避的人影,雪花停在那人面前又重新缓缓落下。
      “不要再伤害她。”
      枕竹接住岑鹤扔过来的那把伞,撑开,挡住灰沉天空不断落下的雪。雪在涌出鲜血的地方融化,带着几分凉意。伤害她吗?他怎么舍得。枕竹轻轻拂去衣物上的雪花,那镇子剩余躲起来的影族已被自己杀光了,那些藏在暗处见不得光如同蛀虫的影族竟妄想夺取她的身体。只是犹豫要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迟了些来找她便被那些自己的“同族”之人打伤。
      抬眼看到他亲手交于她手中的伞,带着他气息让魔物忌惮的伞,手柄上早已没有她的温度,却留有几丝淡淡腊梅香,却比绿萼梅少了些苦涩的味道。他回想起清晨见到的她,身着鹅黄色裙袄,头发简单挽着,因为受伤脸色有几分苍白,稍显笨拙地操纵轮椅出客栈,因为不太熟练脸上出现几抹他熟悉的为他粘笛子时出现的红晕,出门看到雪时眼里亮晶晶的,雪花好像表达喜欢般恰到好处的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北风渐起,垂在衣物上的发丝被风吹起,她将落在膝盖上的雪轻轻拂去,手和耳朵因为寒冷渐渐泛红。倘若他不是魔族,不是以那样的方式认识、了解她就好了。
      但枕竹明白岑鹤所说的伤害正是自己对林溪表达爱意时那近乎痴狂的占有。
      “你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本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你在神界听从天帝差遣,舍弃七情六欲,无事不出山门;我依靠对权利的渴望与对先魔神的仇恨活着。”枕竹暗哑的声音在雪落下微小的窸窣声中响起,差一点就被风声雪声盖过,可岑鹤听得很清,他将会在他口中听到他不知道的,关于她的事。
      “可她就像不知从何处而来落在我手中的一把伞,将我与那些风雪暂时隔开。如果,我没有杀死那些她救治的人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说完他自嘲般笑了笑,他在那之后还囚禁了她,早已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枕竹将伞合起向湖心亭走去,“可我已不太清楚为何短暂的相处会让她对那些人有那般深的感情,也疑惑身为魔族的我为何会因为她对做过的事感到愧疚。”
      “神魔不两立我很清楚,可是我很想将她留在我身边,所以我只好使些手段让她跟我走。那段时间她大部分时间会坐在窗前出神地望着院中那棵绿萼梅,明明人就在我眼前,可偏偏比在幻境中离我更远了。”
      岑鹤看着枕竹自说自话般走至他身旁,经过他时停了一瞬又继续走进亭中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将酒饮下又继续说道:“即使这样我还是想将她留在我身边。”他看了眼站在亭外望着客栈方向不知道有没有听自己说话的岑鹤。
      “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岑鹤运转周身的灵力修护两人方才交战时心脏周围不安的灵脉,也感应着她身体的痛苦。自己修为虽胜他几筹,但却能感受到枕竹并不是真的想与自己争出个输赢,甚至能觉察出他在与自己打时甚至想的是若是打伤自己,林溪她会不会难过。自己去找她时枕竹就在湖心亭中远远看着她,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受到他对林溪的爱意与对自己的杀意……
      赴约而来的岑鹤看到枕竹依旧在湖心亭中饮酒,看到岑鹤的第一句话他问的是:“被她喜欢是什么感觉?”岑鹤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未成神的那一部分自己竟有些共情,他对林溪不择手段的占有,直接明了地表达炽热要将人灼伤的爱意。爱一个人没有什么对错可言,但对待所爱之人的方式方法却有对错。他爱她,可她是林溪,是即使两人相濡以沫依然热爱自由多于所之爱人的林溪。
      如果神魔不两立,他不是魔神亲子,也拥有获知她记忆的能力,或许他的爱会让林溪驻足。
      夜里越发冷了,不知客栈是否暖和,是否提供暖炉。
      “她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你,不属于我。”岑鹤撑伞准备离开。
      “她……要去不周山?那里已经尸横遍野了吧。那番景象她看到会很难过吧,你忍心让她去吗?”
      “围困不周山的魔族虽不是听你差使,但由于你向来以心狠手辣著称,他们若成功还是会推举你做魔君。所以不要再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不会也不能干涉她的决定,希望你适可而止。还有,我与你不同。”爱有许多种,表达出来或许是占有,或许是守护,无论如何,她安康喜乐、平安顺遂就好,理智这样告诉他,可是他也好想不顾一切再去见她一面。
      雪并没有要停的趋势,岑鹤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
      白狐在湖面上留下一串清浅的脚印,在亭内将身上的雪抖落,化成人形坐在枕竹对面自顾自斟了杯酒喝,“好苦,你怎么咽得下去?”
      “你不是很怕冷吗?怎么有闲情在这里赏雪?”白襄见对面那人依然不理自己喝着闷酒,又浅酌一口杯中酒。
      在北境那处为林溪所建的院落落成之时,白襄也去看过,院中栽种了不少竹子,清雅至极。他去时枕竹正披着厚氅在院中挑剪竹叶,用来泡酒。
      酒中有竹子清冽的香味,但也有被酒激发后掩盖不住的苦涩,大概是未到时日便被人挖出来了。
      “这酒是……”
      白襄话还未说完对面那人已提着酒消失在眼前。
      某一年人间到处张灯结彩庆祝新年时,枕竹从一处早已废弃的院落里挖出了十几坛酒,白襄找到他时,他正喝得酩酊大醉,身上的魔气与戾气也好似消失不见。白襄从未见过他那副模样,好不容易才串联起他在嘟囔的内容。
      酒是枕竹的母亲每年大年初一也是枕竹生日那日为他埋下的,本来是为庆祝他弱冠之年做的准备,每一坛下都压了一封用桐油浸过保存完好的信,十七坛酒,十七封信,在枕竹死后也依然酿酒,依然蒙蔽自己般给永远到不了弱冠之年的枕竹写信,一直写到她逝去那年。一开始信中充满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意与自己想象中弱冠之时儿子的模样,后来文字中夹杂了努力压抑的悲伤、绝望。即使不想在写给儿子的信中流露出悲伤的情感,但那些情感还是通过笔渗入到了纸上。那时的枕竹才寻回关于母亲的记忆,母亲希望枕竹可以像竹子那般坚韧、正直,所以为他取名枕竹,而那一坛坛竹叶酒里全是母亲对他的祝福。
      不知为何那酒可以压制他体内的魔气,大约是他父亲做了手脚,只是没想到他根本没能活到那天。枕竹按照那酒的配方又酿了许多坛,或许他以后都能控制住自己,不再伤害她。而那酒也使他在复活成魔后第一次感受到爱意,所以他也将自己的祝福与爱意倾注在那一坛坛酒中,希望新年时林溪可以在他的陪伴下变得开心些。

      盆中的炭火噼啪作响,林溪在一旁的榻上围着被子看她从书摊上买来的有关神魔大战记录的钞本,可能是为了迎合市场,故事里总是神胜魔败,且都写得轻而易举,终于看到一本以旁观者视角描述的钞本时,屋外传来了不急不缓的敲门声,林溪才将被子放下便打了个颤,“是谁?”
      “是我,岑鹤。你睡下了吗?”温润低沉的声音响起,师父怎么又回来了?
      “还没有。”林溪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匆忙过去将门打开。
      岑鹤将还未站稳的林溪快速扶住,刚才跑过来时竟忘了脚上有伤,这时林溪已痛得失去了表情管理。
      岑鹤将被子抱到床上,将手中的暖炉塞至被窝里,往炭火中又添了几块木炭,林溪坐在一旁看岑鹤忙碌,因为再见到他心中多了几分雀跃。
      “师父有什么事吗?”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林溪闻言愣了一瞬,不敢相信这是师父所言,但还是点了点头,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回应她的是温柔中带有克制的拥抱。林溪大概探了探他灵脉,有些波动但大体无碍。新添的木炭已烧至通红,林溪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暖意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的不安,由他抱着。
      炭火快要燃尽,室内的温度下降了几分,岑鹤终于放开了怀中之人,俯身将林溪抱起又轻轻放在床上。
      “师父我好像又多喜欢了你几分。”
      岑鹤正在往炭火中添木炭,闻言一块木炭掉落下去,砸出不少火星。
      “为何?”岑鹤一边因为她多喜欢了自己几分欣喜一边又好奇她这样说的原因。
      林溪没有想到岑鹤会第一时间问原因,而自己也只是忽有所感,大概是她本来就喜欢拥抱,或许是师父他这种样子并不常见,也可能是在拥抱的那一瞬间忽然发觉眼前这个人他爱自己。
      “说不清楚,那师父什么时候会心动呢?”
      “白日里看见你时,刚才你打开门时,点头允许我抱你并且伸手抱我时……”岑鹤一本正经地回想着他心动的瞬间并说出口,林溪抱着暖炉看着岑鹤心跳仿佛漏掉一拍,两人对视时才发觉彼此都脸上多了几分红晕,岑鹤补充道:“以及现在。”
      “如果能回去,好想将师父也一起打包带回去。虽然现在也不错,但我不喜欢这里。”
      “我会试试。”
      木炭倒塌的声音盖过了岑鹤的话语,看着林溪等待他再说一次的眼神岑鹤知道与天理签订契约不束缚她已是天理做出的巨大让步,书中人物想离开更是在挑战天理的底线。
      “新年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岑鹤看林溪看向那枝腊梅,“法宝?灵丹?柴房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取来。”
      “我希望那枝腊梅可以多开几日,希望你也保护好自己。等回桃玥山后我再去挑今年新年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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