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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驱疫鬼(8) ...

  •   女扮男装。

      这四个字像一根冰针,猝然扎进璇玑的耳膜,让她浑身一僵。

      被发现了?

      可她自觉扮得天衣无缝,连说话声音都刻意模仿了男子的豪迈,装得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呀。

      见璇玑脸色瞬息万变,少年眼底了然,握拳抵在唇边,闷闷地轻笑一声,牵动得胸腔微微震动,又引来一阵低咳。

      “我叫风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璇玑。”身份既已败露,璇玑索性不再伪装,清亮的女声在静谧的竹楼内响起。

      风黎点点头,“我听我阿娘生前说过,北辰前四星称为璇玑,而且兆人有一种玉质的用来观测天象的仪器名叫璇玑,你虽然皮肤有点黑,但是眼睛很好看,这个名字很衬……”

      “衬”字没说完,他捂住唇又是一阵咳嗽,没咳几下,屋外便传来小竹的问话:

      “少寨主,您没事吧?要我给你煎药吗?”

      风黎好不容易止住咳,颊边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气息微弱。他飞快地瞥了璇玑一眼,转向门口:“不必……今日的药已喝过了。那苦汁子,多一碗我也不想沾。”

      璇玑点点头,“也对,毕竟药都很苦,你要是喜欢吃苦,那以后肯定就会有吃不完的苦。所以做人还是多吃一点甜的更划算。”

      这番歪理出乎意料,风黎怔了怔,竟低低笑出声来。这一笑,仿佛秋风拨开浓云,阳光洒满金黄的银杏树梢,他原本因疾病而黯淡的眉眼骤然生动,光华流转,让璇玑也不禁看得愣神。

      听见房里的笑声,外面的小竹敏锐察觉到不对劲,很想进去瞧瞧,然而一想到风黎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还是止住了步。

      反正寨子里不管是男娃翻了女娃家的窗户,还是女娃翻了男娃家的窗户,大家都挺习以为常甚至高兴的,毕竟南荒一带地广人稀,又有瘴气,各家各户巴不得多添几个新生儿,不然就会有绝户的风险。

      只可惜自从少寨主患了病,原本总是红着脸给自己塞点心问少寨主情况的女孩们一个接一个消失了,就连原来和少寨主有过口头婚约的金铃儿都萌生了退意,家里长辈甚至急急忙忙送来退婚礼作为赔罪。

      不管屋子里多出来的人是谁,少寨主既然笑了,就说明他很开心。

      能让少寨主开心的人不多,他还是不打扰比较好。

      小竹最终按捺住好奇,默默转身下楼。谁知刚踏下竹阶,却见一个高大身影负手立于楼下夜风中。

      夜风吹起他两鬓有些斑白的长发,一双眼睛犹如鹰隼般锐利。

      小竹吓得一哆嗦,连说话都结巴了,“寨、寨主?”

      与此同时,竹楼的卧室里,璇玑借着点亮的油灯,好奇地向风黎身后张望着,寻找碧躅花的踪影。

      “你在看什么?”风黎发现了她的打量。

      璇玑信口胡说:“看你,你生得蛮好看的。”

      她虽然是信口胡说,却也没有说谎,风黎脸上是有几分病气不错,但暖橙色的灯火里,少年眉目修长,一双茶绿色的瞳孔就像夜色里的波斯猫,柔软而乌黑的头发凌乱搭在肩膀上,配合着夷族特有的单侧露胸的竹布衣衫,就像十万大山的山岚雾气里走出的妖精。

      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风格。

      但也确实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她这人一向对美人很宽容。

      所以专注瞧着对方的时候,少女眸子温软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影,风黎不由得耳根发红,下意识垂了眼,回避她的目光。

      璇玑却抓住机会,向他背后的床榻看去。

      果不其然,看到竹枕旁搁着一只檀木盒子。

      想必里面装着的就是传说里的碧躅花了。

      但她要怎么才能在不伤害风黎的情况下,将碧躅花带走呢?

      心思电转间,璇玑开口:“风黎,你患的是什么病?我略通医理,或许能帮你看一看。”房中弥漫的淡淡艾草气,以及他的症状,都让她怀疑是疟疾,只是被药物暂时压制了。

      风黎正欲开口,门外陡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威严的男声穿透竹门:

      “黎儿,你房间里可是有人?”

      声音入耳,风黎脸色微变,急看向璇玑:

      “你刚刚说你是来向我求亲的,可是真的?”

      璇玑一时语塞:“呃……”

      风黎轻叹:“真假已不要紧。认识你,我很开心。趁我爹还没进来,快从窗户走。他……不喜翌朝人氏。”

      璇玑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是翌朝的?”

      “口音。”他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你与我娘的口音,一模一样。”

      他边说边将窗户彻底推开,同时朝外扬声道:“爹,您听差了,房里就儿子一人。方才噩梦惊醒,正在更衣,稍后便来。”

      说完,他向璇玑使眼色,压低声音:“快走。”

      璇玑不再犹豫,直接攀着窗棂沿刚刚的路线翻了出去,离开竹屋前,她依稀听见夜风里飘来少年低低的嗓音:

      “其实你刚进屋时我就发现了,你要是想偷什么东西,下次可记得千万轻一点,哪有小偷落地时候大大咧咧的,都没留意我已经醒了。”

      璇玑不由得面色一红,然而再抬起头,竹窗已经合拢,只看见窗户里透出绰绰的人影,应是风黎在起身迎接自己的父亲。

      离开竹楼的时候,冷月西沉,昏黄的月光被云层所笼罩,只有几声夜鸟啼鸣划破寂静。璇玑踩着地上摇曳的竹影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不时有露水从叶片上滑落,沾湿她的衣裳。

      璇玑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有些新奇,也有些失落。

      毕竟是她第一次翻陌生男子的窗户呢。

      但有一说一,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像小姐和情郎私下幽会结果被父母强行拆散,小姐推窗让情郎赶紧跑,免得被家丁追上惹来麻烦。

      任谁看了,不得感叹一声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鹦鹉、鸬鹚、鹪鹩、鹌鹑、鸸鹋……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就在一群五彩缤纷的鸟儿在脑海里叽叽喳喳唱起百鸟朝凤的时候,没走几步远,璇玑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

      摸摸头,一抬眼,发现是一个魁梧得跟铁塔似的壮汉。

      壮汉背后还站着四五个夷族青年,上上下下打量着璇玑。其中有个人璇玑还认识,正是之前看守她和沈醉的。

      看守和壮汉耳语几句后,壮汉双手叉腰,冷笑一声:

      “寨主说寨子里进了小偷,让我们看在外面,没想到果然抓住了,居然是你,本来大家就在到处找青桑之祭的祭品,你还真是肥猪跑进屠户家——肉自己送上门了。兄弟们,给我上!”

      “上”字如炸雷般喝出,数条木棍带着风声朝璇玑劈头盖脸砸来!

      眼看棍影将至,半空中陡然迸射出一道冷电!

      剑光如匹练横空,只听“咔嚓”脆响连连,七八根木棍齐刷刷断落在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红衣身影已翩然护在璇玑身前,长剑斜指地面,剑尖嗡鸣不绝。

      沈醉红衣微拂,目光如寒星扫过全场,声线清冷:“谁还想再试?”

      众人被他气势所慑,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

      “沈醉!”喜悦如暖流涌遍全身,璇玑几步窜到他身侧,抓住他胳膊,“你怎么来了?”

      沈醉轻嗤,手腕微转,剑光流转间已将她更严实地护在身后:“不来,看你被他们捆成粽子么?”

      他身形不移如山,那份从容瞬间抚平了璇玑心中慌乱,仿佛周遭的凶戾之气都随之消退。

      然而高兴没多久,璇玑突然又想起沈醉的冰蚕蛊,细细算起来,他好像……有段时日没有服药了?

      他还撑得住吗?

      念头刚起,沈醉已如鬼魅掠入人群。只见他身法飘忽,湛卢剑不刺不劈,剑尖划出圆融弧线,将来势汹汹的攻击尽数引偏、卸开。

      那七八人非但沾不到他衣角,反而在力道牵引下互相冲撞,阵脚大乱。

      沈醉抽身退至璇玑身旁,顺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挑眉看她:“还愣着?真想留在此地过夜不成?”

      璇玑正要应声,一道尖锐哨声陡然划破夜空!

      “走?你们还想往哪儿走?”

      璇玑猛地回头,心直往下沉——随着哨声的传播,火把如游龙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人影幢幢,将所有去路堵得水泄不通。

      为首者正是白水寨主,他年约四十,靛蓝单袍裹着精悍身躯,如岩间孤松挺立。那双鹰隼般的利眸牢牢锁住璇玑与沈醉,声音沉肃:

      “贵客深夜不请自来,又伤我寨中兄弟,若不留下个交代,我白水寨的颜面何存?”

      退路已绝!

      沈醉指节发力,攥紧剑柄,断然道:“你先走,我断后!”

      璇玑目光飞快扫过寨主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又落回沈醉隐现苍白的脸上。她猛地一咬唇,强逼自己镇定,上前一步,朝寨主拱手,声音清越,掷地有声:

      “我能医治少寨主的病。”

      面对寨主狐疑的审视,她一字一顿,清晰重复:

      “我说,我有把握,一定能治好少寨主风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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