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56、宴会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张飞办公室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手肘支在桌沿，双手交叠着托住下巴，指节轻轻蹭着胡茬，眼角的笑纹里盛着暖意，看向对面的陈璐：“实习期快结束了吧？听说你做的还不错。”
　　陈璐坐在会客椅上，背脊挺得笔直，闻言微微欠了欠身，指尖在工作汇报的封面上轻轻点了点，声音温软：“都是大家指导得好，我还差得远呢。”
　　张飞挑了挑眉，往后挪了挪椅子，双手插进西装裤袋里，带着几分自得地扬了扬下巴：“当初在学校我就看出来了，你这孩子眼里有股劲儿，上进心强得很。”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再说，当年你可是打破咱们学校纪录，考上 Q 大的，这实力摆着呢。”
　　陈璐连忙摆了摆手，手腕悬在半空时带起一阵微风，“真的多亏了老师们那时候的辅导。”
　　张飞往后靠在椅背里，转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叹了口气，指腹揉着眉心，语气里带着点无奈：“说起来，当初本来想拜托你带带林宸那混小子，结果呢？突然就转了性子，安安分分回公司了。”
　　他抬眼时，眼底泛着点疲惫的红，“我这当叔叔的，管起他来比管一个部门还难。”
　　陈璐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指尖划过桌沿，那里扣着个相框，边角有些磨损。她弯了弯唇角，声音轻得像羽毛：“是啊。”
　　目光在相框上停顿片刻，她站起身，将汇报材料往身前拢了拢：“张董，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任务没处理完。”
　　其实刚才来，本是为了让他在实习报告上签字，不知怎的就聊起了陈年旧事。
　　“去吧去吧。”张飞挥了挥手，重新将注意力落回电脑屏幕上。
　　陈璐抱着文件夹转身，握住门把轻轻旋开，脚步刚迈出去，就听见隔壁电梯 “叮” 地一声打开。
　　乌压压一群人涌出来，西装革履的身影几乎占满了整个过道，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淡淡的古龙水味。
　　她下意识往墙边退了半步，目光越过人群，忽然顿住。
　　队伍末尾跟着的，竟是很少露面的林宸。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眉眼间的轮廓和林宸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添了几分凌厉。
　　那是林宸的父亲。
　　过道本就不宽，她往侧后方又退了退，尽量贴着墙壁站定。
　　没想到为首的男人却在她面前停了脚步，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文件夹上，声音低沉得像碾过碎石：“你是新来的员工？”
　　陈璐抬头时，恰好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指尖不由得攥紧了文件夹边缘，轻声答：“还在实习期。”
　　男人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林宸留在原地，眉头微蹙地看着她，隔了两秒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少接触他。”
　　陈璐愣了愣，眼里浮起疑惑：“为什么？”
　　“以后再跟你解释。”林宸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先去忙吧。”
　　她点了点头，抱着文件夹转身往电梯口走。回到自己工作的楼层，键盘声此起彼伏。
　　陈璐刚坐下，邻座的任向晴就探过头来，手里转着笔，眼里闪着好奇：“刚在楼下看到大老板了，公司是不是又有大动作？”
　　陈璐回想刚才的阵仗，轻轻点头：“看样子是。”
　　她翻开工作汇报，刚想继续核对数据，就见林奕安站在办公室门口，指节在门框上轻叩了两下，“陈璐，进来一下。”
　　她心里纳闷，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林奕安的办公室收拾得简洁，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在他办公桌上，映得文件上的字迹格外清晰。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了下来，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眉心拧成个川字。
　　陈璐刚坐下，就听见他叹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正如你之前担心的，王俊那边出问题了。他们公司的 AI 判断功能出了问题，现在反过来要求追加利益。”
　　陈璐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林奕安抬眼，见她这反应，反倒愣了愣：“你早就料到了？”
　　陈璐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语气却很笃定，“他们公司最近出了不少‘问题’，我之前也提醒过你的。”
　　林奕安沉默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磕，“有没有什么办法？”
　　“及时止损。”
　　林奕安点了点头：“听你的。”
　　另一边，王俊的公司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王总，对方到现在还没回应，要不…咱们把条件降一降？”灰头发的副总搓着手，语气里带着点焦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王俊往大班椅里一靠，肚子上的肉随着动作颤了颤，裤腰被勒出深深的褶皱。
　　他夹着烟的手指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簌簌落下，嘴角勾着抹得意的笑：“当初为了从恒星集团手里争取这个技术使用权，咱们半条命都快搭进去了，公司差点没撑住。”
　　他吸了口烟，烟圈从嘴里慢悠悠地吐出来，在空气中打着旋儿散开：“这次啊，说什么也得好好宰一笔回来。”
　　*
　　水晶吊灯的光芒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大厅穹顶的浮雕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空气中浮动着香槟的甜香与高级古龙水的清冽，衣香鬓影间，交谈声像被绸缎过滤过般低柔，偶尔有玻璃杯碰撞的脆响，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开涟漪。
　　穿黑色燕尾服的侍者托着银盘穿梭在人群中，袖口的白蕾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总，”一只手轻轻搭上林宸的小臂，王俊的声音裹着笑意，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几分熟稔的试探，“不知可有兴借一步，聊聊我们那笔合作？”
　　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声音压得平稳：“王总严重了，您有话，小辈自然洗耳恭听。”说罢，他微微侧身，示意对方先走。
　　王俊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抚了抚西装领口，率先走向角落的僻静处。
　　他身形微胖，定制西装也掩不住腰间的弧度，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玉扳指。
　　“小宸，”王俊背对着喧闹的人群，语气里添了几分亲昵，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展示的项目展板，“这次的教学软件项目，势头不错吧？”
　　林宸站姿挺拔，肩线被定制西装勾勒得利落流畅，裤袋被指尖撑起细微的弧度，既不显得松垮，也未有紧绷的局促。
　　下颌线绷得笔直，侧脸在水晶灯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的质感，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浅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知道，这个项目明面上是他与林奕安共同负责，暗地里，王俊的资源却像藤蔓般，只往林奕安那边倾斜。
　　他脸上的笑意未减，眼底却掠过一丝讥诮：“王总有这个闲工夫关心项目，不如回头清算清算您那边的账目。”
　　“听说上周的尾款，又拖了合作方三天？”
　　王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原以为这小子刚入职场，总会收敛些锋芒，哪怕是装样子，也该对自己这位前辈多几分讨好，说不定还能借他的手，在项目里给林奕安添些堵。
　　可眼下这语气，分明是绵里藏针，半点不肯退让。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语气沉了些：“年轻人，做事别太急。”
　　“急？”林宸轻笑一声，声音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比起王总在合同里藏的那些条款，我这点急脾气，算不得什么。”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像有看不见的火星迸溅。
　　王俊的指节捏得发白，林宸却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交锋不过是随口闲聊。
　　就在这时，大厅另一侧忽然起了骚动。
　　原本分散的人群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纷纷往入口处聚拢，低低的惊叹声像潮水般漫过来。
　　“那边怎么了？”有人踮脚张望，低声询问身边的同伴。
　　“没看见吗？是林奕安！”回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林氏的执行总裁。”
　　林宸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去。
　　入口处，林奕安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露出的腕表在灯光下闪着低调的光。
　　他微微颔首，听着身边人说话，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从容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
　　那一刻，林宸脸上的笑意像被冻住般骤然凝固。
　　方才刻意维持的平和一点点从眼角眉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硬的紧绷。
　　他盯着那个身影，瞳孔微微收缩，一直以来精心维持的平和假面，在这一刻如碎裂的薄冰般寸寸剥落，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冷硬棱角。
　　那双原本含笑的眼瞳里，最后一丝伪装的暖意彻底褪尽，只剩下不加掩饰的锋芒与沉郁，像被骤然扯掉遮布的利刃，寒光直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