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36、我喜欢你

　　除夕这天，天光带着冬末特有的清透。陈璐跟着陈母在超市里转了大半天，购物篮堆得像座小山，下午又去姥姥家坐了许久，直到黄昏将天空染成暖橘色，母女俩才拎着鼓鼓囊囊的袋子回了家。
　　刚进门，陈璐就把东西一股脑搁在桌上，自己则重重陷进沙发里，连手指都懒得动一下，睫毛上还沾着户外的寒气。
　　“小璐，我先调馅料，一会儿咱娘俩一起包饺子。”陈母系上围裙，声音从厨房飘出来。
　　“好。”陈璐有气无力地应着，摸出手机点开那个新创的班级群。消息像冒泡似的往上涌，她指尖划了半天都没看完。
　　【今晚有谁结伴跨年吗？】
　　【我！！！】
　　【加我一个。】
　　……
　　这是打算熬夜守岁？
　　“小璐…”
　　她应声放下手机，帮着把擀面杖、面板、和好的面团一一搬到桌上。
　　陈母低头压着饺子皮，擀面杖转动间，一张张圆薄的面皮落进瓷盆；陈璐坐在对面，指尖捏转间，雪白的饺子便排起了队。
　　陈父带着陈蕊也凑过来，小丫头捏的饺子歪歪扭扭，逗得一家人直笑，暖黄的灯光把满室的欢声笑语都镀上了一层温柔。
　　夜幕不知不觉漫了上来，窗外先是缀上疏疏落落的星子，忽然间，“嘭” 的一声闷响，一簇烟花在天际炸开，流光溢彩瞬间点亮了暗沉的夜空。
　　“放烟花了！”陈蕊丢下手里的面团，光着脚跑到门口，小脸上映着烟花的亮色，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
　　陈母笑着摇摇头，先下了一锅饺子，沸水翻滚间，白胖的饺子在锅里打着旋儿。
　　晚饭过后，陈璐洗漱完毕，蜷进被窝前，给朋友圈里相熟的几人都发了 “除夕快乐！”。
　　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她把手机搁在枕边，正要闭眼，“叮咚” 一声，屏幕亮起来，在昏暗中格外显眼。
　　消息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陈璐索性支起身子倚在床头，拿过手机翻看。
　　姜文静：【除夕快乐 (???`?)??】
　　纪玹：【除夕快乐。】
　　于悦：【抱抱_(:з」∠)_】
　　林长枭：【乾杯 []~（￣▽￣）~*】
　　她一一回复了，退回主页时，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和林宸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半天前，他没回。
　　算了，陈璐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枕头下。窗外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明天要早起拜年，本该早睡的，可此时却格外精神。
　　“叮咚～”
　　深夜的寂静里，这声提示音显得格外清晰。陈璐没起身，伸手摸索到手机，屏幕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影。
　　林宸：【睡了吗？】
　　【没有。】
　　她盯着对话框，对方却没了动静。陈璐皱起眉，指尖敲出：【怎么了？】
　　回复依旧没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位置共享请求。陈璐心脏猛地一跳，点开来，看清那个熟悉的坐标时，她腾地坐起身，被子都滑到了腰际。
　　【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又点进去确认了一遍，没错，他就在家附近的路口！
　　【刚刚。】
　　消息发送成功后，林宸把手机揣回口袋，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
　　盒子还是满的，他抽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寒夜里明明灭灭。头顶又有烟花炸开，绚烂得像一场盛大的梦，可转瞬就化作漫天星火，散了。
　　“林宸！”
　　他夹着烟的手指顿了顿，抬眼望去。
　　陈璐跑得急，棉服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粉嫩的睡裤，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跑到他面前时，胸口还在微微起伏，鼻尖冻得通红。
　　“怎么这时候过来？”她喘着气问。
　　林宸没说话，只是弯腰帮她拉上拉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脖颈，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陈璐察觉到他今晚的沉默，没躲开，任由他的动作。
　　“找个人过年。”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你…”陈璐心头一紧。
　　林宸避开她的目光，苦笑了一下：“我一个人在家怪无聊的，就出来兜兜风。”
　　陈璐张了张嘴，想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小时候，是我自己离开家的。”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嘲。
　　“为什么？”
　　林宸低下头，喉结动了动：“跟你讲个故事吧。”
　　“有个人，他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分一秒都由不得自己。比起活着，他更像个提线木偶。”
　　陈璐走到他身边，抬头望进他眼里：“那他的父母，一定很重视他。”
　　他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可惜，他跑了。再后来，他的父亲就收养了两个孩子。”
　　陈璐不解地看向他。
　　“或许…他根本不在乎那个孩子吧。”林宸的眸光暗了下去，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陈璐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布料下的手臂很烫：“也许是有什么原因呢！”
　　“陈璐…”
　　他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寒风卷着雪粒子刮过脸颊，可陈璐却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连呼吸都带着热意。
　　“在我面前，你不用伪装。”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用时刻想着照顾别人的情绪，不用勉强自己对每个人都温柔。”
　　“是你说过的，要做自己。”
　　是啊…
　　人们总说她老实巴交、脾气温和，可只有他知道，那是她日复一日绷着的弦。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忘了怎么松下来。
　　“林宸，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敢放声大笑。
　　“嘭！” 又一轮烟花在头顶炸开，流光漫天。陈璐下意识捂住耳朵，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 —— 林宸的手覆了上来。
　　烟花再热闹，也盖不过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一声比一声清晰。
　　忽然，有什么轻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像一片雪花，转瞬又化作温热。陈璐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
　　“你！”
　　林宸用指腹轻轻按住她的唇，示意她别说话。他的眼睛在烟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我喜欢你。”
　　那双眼眸像盛着整片星空，深邃又明亮，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藏着毫不掩饰的真挚。陈璐望着他，仿佛被吸了进去，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察觉到她的无措，林宸放缓了语气：“你不用急着回答，慢慢想。”
　　陈璐愣愣地点了点头。
　　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设置好的新年闹钟。陈璐慌忙关掉，抬头看向林宸，眼底还带着未散的怔忡：“林宸…”
　　“新年快乐。”
　　……
　　再次踏入校园时，枝头已抽出新绿，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高二下学期的铃声在春日里响起，一切都透着崭新的气息。
　　“大家把行李拿好，车马上就到！”五班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声音洪亮，目光扫过教室时，带着惯有的严肃。
　　“今天我们要去 L 市集训，可能要待挺长时间。”
　　“手机可以带，但到了那边，大部分时间得上交。”
　　于悦坐在下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既期待又紧张。
　　过了一会儿，张晨看了眼表，合上点名册：“好了，拿上行李，到校门口集合，别磨磨蹭蹭的！”
　　教室里瞬间像炸开了锅，桌椅摩擦地面的 “吱呀” 声、行李箱滚轮的 “咕噜” 声、还有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搅得整个走廊都热闹起来，像一群刚出笼的鸟儿。
　　到校门口时，几辆大巴车早已停在路边，车身上印着集训基地的名字。
　　“班长过来清点人数！”
　　于悦的目光却一直黏在不远处。
　　李锦佑正把最后一个行李箱塞进后备箱，额头上沁出了薄汗，他抬手擦了擦，动作利落。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李锦佑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了过来。于悦像被烫到似的，慌忙转过头，假装看别处。
　　张晨正和司机交代着什么，于悦听见班长喊自己的名字，猛地回神：“到！”
　　“于悦…”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于悦转过头，看见李锦佑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
　　“有…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班级队伍松散地站着，不少人聚在一旁聊天，正好给了他走近的空隙。
　　“要开始集训了？”李锦佑问。
　　于悦点点头，手指攥得更紧了。
　　“我要转校了。”
　　“什么？”于悦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难以置信。
　　“没什么大事。”李锦佑笑了笑，目光掠过她身后，“我先走了。”
　　“你…”于悦下意识抬起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李锦佑疑惑地看着她。
　　她咬了咬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叶子书签，递了过去，声音细若蚊蚋：“这个……”
　　“小璐让我转交给你的。”
　　李锦佑接过书签，指尖触到微凉的金属，他点了点头：“替我谢谢她，有空联系。”
　　于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旁边的同学拉了一把：“于悦，快上车了！”
　　她被推着上了大巴，坐在靠窗的位置。
　　车子发动时，于悦转过头，看见李锦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书签，身影在人群中越来越小。
　　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另一边，李锦佑看着大巴车驶远，才拿出手机。他点开微信，长按着屏幕上方的一串数字，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最后，他指尖落在 “发送好友申请” 几个字上，轻轻一点。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