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落在指尖的星星

27、羽毛球

　　阳光把柏油路晒得泛起一层朦胧的热浪，站牌旁的老槐树枝叶垂落，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凉荫。
　　陈璐背着羽毛球拍袋，帆布鞋尖在树荫里轻点着地面。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尾音被风揉得很轻。
　　“小璐？”
　　她转头时，纪玹正站在太阳底下。
　　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干净的腰线，晨光淌过他的肩头，像落了层融化的碎金，连带着他微垂的眼睫都染上浅淡的暖黄。
　　“你也来等车吗？”陈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对，去趟县医院。”他的目光掠过她手里的球拍，指节无意识地蜷了蜷，“你去哪里？”
　　“回学校，和同学约了打羽毛球。”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发烫的耳垂。
　　“什么时候回来？”
　　陈璐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云，“估计中午的时候吧。”
　　纪玹点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我中午去学校接你，一起回去？”
　　“好啊。”陈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碾过路面，陈璐上车前回头，发梢在风里轻晃：“到了记得发消息。”
　　纪玹在车窗里朝她摆手，指尖划过阳光时，仿佛碰碎了一串金色的星子。
　　几站路后，县医院的白墙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纪玹按着导航找到病房，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门就 “吱呀” 开了。
　　李锦佑歪坐在床上，脸色还带着病后的苍白，嘴角却翘得老高，露出两颗小虎牙：“正等你呢，进来。”
　　“还笑，到底怎么回事？”纪玹皱眉时，余光瞥见床头坐着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正眼巴巴地盯着床上的扑克牌。
　　“小问题。”李锦佑拽着他坐下，拍了拍床板，“三缺一，你来正好。”
　　纪玹看着他洗牌时灵活的手指，紧绷的肩线才缓缓松了松，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别教小孩子这些。”
　　“哪用我教，”李锦佑冲小男孩眨眨眼，“人家自己就会摸牌了。”
　　“……”
　　日头爬到头顶时，阳光透过纱窗，在纪玹手背上烙下细碎的光斑。他猛地起身：“我得去接人，先走了。”
　　李锦佑把牌收拢，指尖在牌面上顿了顿，忽然抬眼：“过段时间转院。”
　　纪玹悬在门把上的手停住了，回头时，李锦佑正冲他扬眉笑，语气带着玩笑的轻佻：“别太想我啊。”
　　“才不会。”他嘴上硬邦邦的，关门时却放轻了力道，门板与门框相触，只发出一声极轻的 “咔嗒”。
　　医院门口的快车很快到了，纪玹报地址时，司机正嚼着口香糖：“双语中学是吧？”
　　另一边的学校里，羽毛球在阳光下划出金色的弧线。
　　陈璐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湿巾刚触到皮肤就被烫得缩了手，她把另一张递过去时，姜文静的刘海正往下淌水珠，砸在锁骨窝里。
　　“这天热得能煎鸡蛋。”林长枭坐在主席台边缘，T 恤被汗浸得发皱，像块拧不干的抹布，手在脸前扇出徒劳的风。
　　“还好可以在主席台上打，”陈璐接过林宸递来的水，瓶盖已经被他提前拧松，她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舒服地喟叹一声，“不然得晒化了。”
　　“去吃饭吗？”林宸的影子落在她脚边，被正午的阳光拉得又细又长。
　　陈璐摇头时，发梢扫过脖颈，带来一阵痒意：“我一会要回去了。”
　　她看向姜文静，“文静，你呢？”
　　其实她一开始没想到姜文静也会过来的。
　　姜文静正低头系鞋带，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声音闷闷的：“我也回去。”
　　谁能想到，当初和某人打赌输了，竟要顶着大太阳来赴约。
　　……
　　不远处的课桌旁，一个男生正对着习题册发愁，铅笔头在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这里为什么要这么算？”
　　姜文静拿过笔，在演算纸上圈出一行字，笔尖顿了顿，墨痕在纸上洇开一小点：“这样就能得出这个条件。”
　　她又添了一行公式，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两个条件结合，顺着思路就能算出结果。”
　　男生挠了挠头，后脑勺的碎发翘起来一撮：“第二个条件哪来的？”
　　姜文静抬眼，无奈地指了指题目末尾，“题目给的。”
　　“嗷嗷嗷！”男生满脸通红地笑起来，“谢谢你了！”
　　姜文静摇了摇头，“没关系。”
　　“我能在问你一件事情吗？”
　　姜文静疑惑地抬眼。
　　“就是……”男生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十班那个女生是你的好朋友吗？”
　　十班？
　　他说的该不会是……
　　姜文静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是经常和我走在一起的那位吗？”
　　男生连忙点头。
　　“她……”
　　姜文静不知道怎么解释，无奈苦笑。
　　“来来来，我是上帝！”王长顺拍着胸脯，声音震得人耳朵疼，“天黑请闭眼！”
　　他和几个人在教室后面围了个圈，牌在桌上摔得啪啪响。
　　“妈的，小点声！”林长枭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瓮声瓮气的，“吵得老子睡不着。”
　　林宸忍不住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睡个锤子！起来玩！”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跟着起哄。
　　“他这两天也不知道谁惹他了，一到教室就喊烦。”雷朝赟笑着跟其他人说。
　　林长枭抬手摆了摆，脸埋得更深了，像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林宸无奈地摇摇头：“得，咱们几个玩！”
　　“狼人请睁眼。”王长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
　　林宸悄悄从桌上爬起来，刚要指认，旁边的林长枭猛地一抬头，额前的碎发都竖了起来。
　　“卧槽！你吓老子一跳！”林宸手一抖，差点把牌碰掉。
　　“哎哎哎！”王长顺连忙做噤声的手势，“别暴露身份！”
　　“哎呦这是谁的声音啊！”旁边的人开始装傻。
　　“耍赖啊耍赖啊！这局重来！”林宸连忙摆手，说完还不忘用手肘戳了一下林长枭，“你起来干嘛！真的是……”
　　“行了行了，重来吧！” 雷朝赟出来打圆场。
　　林长枭捂着胸口，直愣愣的看向不远处亲密靠近的两人，随后猛地一起身。
　　林宸看着自己的身份牌，头也不抬地问：“干嘛去？”
　　“出去洗把脸。”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呵～”林宸嗤笑一声，“没骨气。”
　　林长枭踱步到教学楼外面，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的发梢。
　　他微微躬身，冰凉的水流漫过指缝拍在脸上，几缕黑发被溅湿，水珠顺着下颚线滚落，很快洇进洗得发白的校服领口。
　　他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把脸，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转身往教学楼走。
　　刚重新走进教学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呼唤：“林长枭？！”
　　他顿住脚步转过身，额前的碎发还沾着细碎的水珠，眼神里带着刚从清凉中抽离的茫然。
　　看清来人时，那双清亮的眸子才泛起些微波澜：“是你啊，陈璐，有事？”
　　陈璐刚从办公室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摞刚收齐的作业本，闻言松了口气似的垂下手臂，“你上周说要借我的数学笔记…现在要是有空，要不要跟我上去拿？”
　　林长枭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几秒钟后颔首：“行。”
　　两人并肩走上楼梯，陈璐快步走进教室，从桌肚里翻出一个浅蓝色封皮的笔记本，快步走出来递给他。
　　“谢了。”
　　林长枭接过笔记本，转身欲走，陈璐突然往前追了半步，说道：“里面夹了个书签，是送给你的。”
　　林长枭脚步一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阳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即抬起手朝她摆了摆，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教室。
　　他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将笔记本摊在桌面上。
　　浅蓝色的封皮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了敲，才翻开扉页。没看几行，眉头便微微蹙起，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林宸紧盯着他手中的笔记本，感觉有点眼熟。但他很快又回到这边的“狼人杀”桌游，准备开始下一局。
　　一天的课程结束，教室里的人像潮水般涌向餐厅，脚步声和说笑声撞在一起，嗡嗡作响。
　　姜文静慢慢收拾着书桌，把课本一本本摞好。
　　“姜同学！”上午问她题的男生忽然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跑出来的薄汗。
　　姜文静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他。
　　“我……”他刚要开口，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肩膀。
　　“同学，咱俩聊聊？”林宸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宸…宸哥？”男生顿时僵住了，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林宸二话不说，拉着他先一步走出了教室。姜文静看着两人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也是……
　　想和小璐交朋友，还是让林宸去交流吧……
　　但是林宸还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吧？！
　　她抬脚打算走出教室，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好…好久不见。”林长枭捂着后脖，尴尬地说道。
　　姜文静挑眉 —— 明明是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来的 “好久不见”？
　　她懒得理，侧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手腕却被攥住了。
　　姜文静垂下眼，静静地看着他的手。
　　林长枭急忙松开。
　　“对不起！”
　　“没事。”姜文静摇了摇头，声音淡得像水。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试探着问：“有事吗？没事我要去餐厅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林长枭看着她的背影，心一横，大步追了上去，运动鞋在地上踏出急促的声响：“你知不知道上周的月考成绩出来了？你考得老好了！”
　　周六考的试，这才周一。以往老师阅卷没有这么快的。
　　姜文静脚步不停，脸上带着明显的不信。林长枭急了，快步跟在她身边，手舞足蹈地解释：“真的！你是咱班第一名，年级第十名！我从老师办公室门口听来的！”
　　“我知道了，谢谢。”姜文静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见她还是不信，林长枭索性停下脚步，梗着脖子说：“要不咱俩打个赌！”
　　他不住校，此刻已经跟着她走到了餐厅门口，路上的人来人往，不少人好奇地看向他们。
　　姜文静无奈地停住脚，“赌什么？”
　　不想和他再争论下去了。
　　林长枭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笑道：“如果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如果你赢了……”
　　他话还没说完，姜文静便淡淡地开口：“那就请你，离开我的身边。”
　　林长枭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他呼吸一滞，手掌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好。”
　　……
　　陈璐听到口袋中的手机“叮咚～”一声，立刻拿出来看了看，纪玹发来消息说他到门口了。
　　“那个……我先走了。”她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水瓶，瓶身上还留着她的指纹。
　　林长枭问道：“这么急吗？”
　　姜文静也随之起身。
　　走到校门口，陈璐一眼就看到了纪玹。他站在那棵老槐树下，白衬衫在晚风中轻轻晃动，像幅安静的画。她慌忙跑过去，“久等了……”
　　“没事。”纪玹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脸颊上，顿了顿，“走吧？”
　　陈璐点了点头，转身跟身后的几人挥手再见，发梢在风里轻轻打着旋。
　　姜文静拿出手机，刚要叫车，手机却被猛地抽走了。她抬眼，对上林长枭带着点痞气的笑。
　　“打车多费钱，我送你。”
　　“我……”
　　“别忘了咱俩的约定……”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阳光在屏幕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姜文静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林宸，却见他早已背过身，慢悠悠地往相反方向走，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他随手向后挥了挥，身影很快又回到校园内。
　　林长枭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金属链在手里叮当作响：“走吧，我的车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