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五月 ...
-
标号1126的房门斜侧着，透出来的光在树影中跳动，搭在医院墙上。一双眼睛正盯着墙上的光影，手里扣着一部碎了屏的手机，不时翻翻腕看一眼时间。
她还看着那束光出神，没察觉到房里的人已经出来，直到那束光随着房门关闭而消失她才堪堪站起身抬头，正对上另一人的目光。
“小少…小轩啊，看……”她似乎还没适应改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对方皱了皱眉，对起初的称呼并不满意。“李妈，住院费记得交，好好照顾我妈。”他说着，声音因太久没说话而微微发哑，把手机拨出汇款界面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即侧身要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多陪她说点话，钱不够找我要。我走了。”接着便从她身边擦过，离开。
那女人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接着便回了房间。病房床上的人抬了抬眼皮看她一眼，照例没一句话，偏过头咳了两声，就又去看窗外了。
小少爷本人从病房出来后没着急离开，而是照例去了门诊部。市立医院算得上是青市数一数二的公立医院，但毕竟和私人医院不同，如果说住院部还算的上人少，清净，那门诊简直吵的能把房顶揭下来。项轩揉了揉眉头，它一直紧绷着，似乎已经印证了他会早早的长出川字纹一样。他想速战速决，取了号就径直去了问诊室——他此行的目的简单，开药，取药。
医院里响起更大的闹声，他回头，看着医护推着床往自己这边冲，他担心被蹭上，侧身让了让。烦。他心里想着，没工夫看病床上的惨象，只大概扫了一眼，“真能作，可惜了。”他嘟囔着，便拐了个弯进了个长廊，轻车熟路的进了问诊室。
“开药。”
他拉开凳子坐下，眼都不抬，低头在手机上找着什么。
对面白了他一眼。
“我说，轩哥。没你这样的，我高低还是个大夫呢。”
项轩没理他，自顾自的说着。“帮我开点好用的，以前的越吃越没效果，”他顿了顿，回味了一下，又补一句。“还苦。”
对面听到这乐了，手虚握着鼠标划了划，又点了点，打印机就吐出纸来，他一摸兜，把兜里的东西和纸一起递给他。项轩一瞥，纸上有二十块钱。
“什么意思？”
“哪有你说的那种药，出医院右拐，711买包糖，吃的时候就着吧。”
对面一脸欠样儿笑着，项轩翻了个白眼，抓着药单的手腕一抽，把那二十块钱抖了下来，起身要走。
“留着自己吃点吧，你爹不差你这二十。安眠的开了？”
“嗯，但我现在只能开一点，劳驾轩哥跑着勤点。体谅体谅我，现在管得严着呢，没那权限开那么多。”
“哎，不是我说，轩，你得好好治，但说这个胃病都多长时间了，哪有你这么扛的。”
项轩点了点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便告了别，打开会诊室的门，这时还是闲时候。
缴费拿药又耽误了一会，出了医院已经临近傍晚。项轩吁了一口气，他的胃痛似乎又发作了，仔细想想，今天应该还没吃饭。回到车上，拧开瓶子，就着矿泉水吞了两片药下去。
他有些烦躁，摇下半截车窗对着后视镜愣神。按理说他模子不错，唯独黑眼仁小，成了下三百，又整天压着眉毛，未免看着凶巴巴的，颇有“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气势，事实也确实如此。此刻他又因为失眠和病痛缠身，身上更压着层戾气，而他本人却毫不自知。
药效发作没那么快，他也不想等，把车打上火便离开了市立医院。
医院在城南，王庄在城北还往外，正常开过去要一个多小时，项轩没那个耐心，抄近路加上开的猛，经常半个钟出头就能到林家旧宅。下车的时候他点了根烟，合上车门又绕着走了一圈才上楼。他一向很宝贝车，以至于从不在车里抽烟，生怕掉了烟灰在上面，不过他那辆红色敞篷是意外，虽然很贵，但是是用来鬼混用的，以前他常在夜场混，出来时路上来一根无可厚非。其实他并不怎么喜欢这辆车，开它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别人喜欢。自从远离夜场后，除了极偶尔的开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把它锁在地库里吃灰。
林家旧宅从外面看显得有些老气，大门都带着雕花，进去后就换了样，活生生一小洋楼就这么立在个老中式大门里，叫人怎么看怎么不适应，几乎谁来了都要馋和一嘴。除了项轩，洋楼是他后来找肉重新装修的，大门上有牌匾，他曾想过换成更现代的门，最终却还是没换，任由它这么“不合时宜”的存在。
他进了门，厚重的金属门合上时发出的响声在房间里激起孤单的回音，久久没有散去。他站在玄关，等房里再度重归寂静才进了屋，回卧室换了身衣服，转头去了厨房热了半个贝果，端着回了卧室，暗处，一只猫从桌底钻出来，从他身边绕过去，跳上他的床打盹。
项轩生活里一切从简，他的晚餐，不如说是早餐，也简单的惊人——半个贝果，没糖，没馅，也没味，甚至连水都不就。他不是不会做饭，可以说，做的相当不错，但他实在懒得伺候自己，极偶尔的才做上一顿饭，剩下大部分时间都靠外卖，速食，面包解决，在这种简单到离谱的饮食习惯下，他胃不疼才是天理难容，他三口作两口吃完，想着吃上药睡觉来着，在屋里转了一圈没找着，才想起自己拉在车后座山。
那就放着吧，他懒得去拿。五月中的青市天气太多变，早上还在品味春天，傍晚就被低气压和潮气压的喘不动气，又闷又热，使得他心烦的要命，刚吃的药有了作用，胃疼被压了下去。他打开电脑，带上耳机，又继续着无聊的游戏生活。他有意识的看了眼时间——五月十八日18:26分，还差两个小时，新副本就开了，他在地图里逛着刷任务，侯着时间。
他打游戏挺厉害，最重要的是打的游戏多，国内国外，叫得出名字的游戏他基本上都玩过。游戏任务很快就刷完了，他干脆挂在上面刷着活跃度，又打开了个网页打着俄罗斯方块，界面上是一看就知道很劣质的盗版小游戏，有不少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贴图，还总是弹出来小广告，项轩总是得在方块下落的间隙里关掉那些神经病似的“同城约会广告”，他关了很多次，耐心也在一点点被消耗，最终，又一次被广告折磨到游戏失败后他选择关掉网页，按下确认退出前的一秒他瞥到了广告上的内容:Reality2公测倒计时2天，5月20日00:00甜蜜上线。
“傻*。”
他随口骂了句，又后知后觉想起些什么:这破游戏啥时候又出二了，1都凉的透透的了，还有功夫整新作。
他没在意，八点一到他就开始刷副本，那叫一个认真，只可惜新副本boss强度太大，这游戏又是典型的氪金游戏，在副本开启不久后水区某网友就给出了个说法:不氪金天王老子来了也过不去，后面跟着一排起哄的。项轩不是个被人一撮合啥都能干出来的性格，他只是单纯看不惯游戏这做法，本来他就两天合眼不到两小时，眼看boss战没什么进展准备刷会水区就睡的。这下他信不了这个邪，非刷出来不可了。
于是，他仅存的睡意被时间和一次次死亡提示彻底熬干，坐在桌前一直到天亮，又一坐到天黑，除了上个厕所以外什么事都没干，一心扑在这上面。他网瘾不算重，只是太犟，真的犟，好胜心太强，自己又真的闲，才一直玩着，不肯作罢。
——直到十九日夜里，窗外机车轰鸣过境，又过了一阵，外面响起了刹车和金属碰撞的声音。项轩的耳机隔音没那么好，听见第一阵噪声的时候他不以为然，王庄在郊区，道上没什么人，住的人也少，还靠海，风景不错，城里不让炸街，一帮子机车党就常在半夜在这附近转悠。听见第二次骚乱时，他还是没起身，此时boss已经进化成第三形态，血线见底，他正忙着与之交战。直到boss倒下，系统开始全区播报他的战绩，留下一众水友懵逼时，他才摘下耳机，回想刚才的声音。刹车声和碰撞的声音联想起来并不难，他反应过来有人骑车出了事，但他没有任何举动，而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因为长时间坐着没活动，他站起来时有些头晕，心脏突突的跳着，难受的厉害。他向阳台瞥了一眼，发现自家的猫正在栏上带着。他没心管这些，他和那猫本来就不熟，无非是供饭和铲屎的关系。他躺回床上，又一天没进食，在游戏里释放的肾上腺素此刻也慢慢消散了，留给他的只有心悸和胃病，还有浑身酸痛。他躺在床上，半阖着眼，额头上冒起细汗，心口一阵闷痛，起初还在喘着气，闷闷的吁了两下，很快便没有了动静，至于他是睡着了，还是困晕疼晕，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已不可考。而对于窗外的声音他没有举动的原因也很简单:怕麻烦。没力气管。给那帮半夜骑车炸街的长点记性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五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