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几川明月

3、戳破

　　陆见刚离开陆宅，后面几辆黑车瞬间交错汇入车流，跟上陆见。

　　车子一路在老城区停下，陆见吩咐司机原地等着，独自一人朝拳场走去，走了几百米后，忽然加快步伐，穿过几个巷子后，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瘦子眼见人跟丢了，急匆匆的追过去。刚走出巷口，就被一股大力扼住脖颈，瞬间呼吸困难地涨红了脸，瘦子用力挣扎，脖子上的手却越收越紧。

　　陆见脸上泛起狠意，“谁派你来的？”

　　“张，张楠。”瘦子大脑渐渐缺氧，看着男人狠厉的脸，上下牙齿不停打颤。

　　“张楠是谁？”

　　“这片儿的老大。”死亡的恐惧不断冲击着瘦子的大脑，此刻只希望这人问完，快点放开他。

　　“这两天跟着我的也是你？”

　　“是。”瘦子的声音只能勉强从嗓子里挤出，嘶哑的厉害。

　　陆见手上发力，继续问道：“林深，认识吗？”

　　“那个贱蹄子……”骂林深是瘦子这些年养成的的习惯本能，只是刚说完几个字就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当即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陆见皱眉看着瘦子因缺氧而变得黑红的脸，松开手任由他倒在一边，转身离去。

　　等陆见走远，林深才从角落出来，伸手探了下瘦子的鼻息，呼吸微弱，命还挺大的。如果瘦子没晕过去供出林深，事情会变得棘手许多。

　　林深罕见地在上课时走神，今晚就是韩磊所说的张楠的生日。也是张楠出狱以来，第一次叫林深去。

　　旁边，陆见的胳膊肘都快怼到林深面前了，林深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压的皱起的书本，扫了眼胳膊肘的主人，陆见睡觉时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霸道蛮横，丝毫不顾别人。

　　林深收回目光，整理了下思绪，心中有了打算。

　　“你说林深的相好打了你？”

　　瘦子脖子上一道青紫横亘着，从狰狞程度上就能看出对方下了多大的狠手。瘦子哭诉着，“楠哥，今晚你可不能放过那个贱蹄子，要不是因为他，楠哥你怎么会坐牢？”

　　张楠握着椅子的手骤然收紧，眯起眼语气阴冷，“你看清楚了？”

　　“看的很清楚，就是那天跟林深手牵手回家的人。”瘦子想起男人狠厉的脸，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地下拳场里，欢呼声和血腥气同样弥漫。陆见对面的男人挑衅的朝陆见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陆见眼皮轻抬，玩味地扯了下唇。

　　比赛刚一开始，对面就被陆见一计左右勾拳打翻在地。不因为别的，陆见动作快狠准，力气又大，若是一般人，两拳打过去肯定已经晕过去了。

　　人倒下，陆见也不上手了，就站在一旁等他起来。对方刚站起来，被陆见一拳砸的再次倒下。

　　拳手脸肿成猪头，看人都费劲。他费力抬起眼皮看向面前带着红色拳套，一脸不屑的年轻男人，明明看上去那么不堪一击…他起身不甘心地再次挥拳，不仅被对方避开，侧脸更是遭受了重重一击，当即被打的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哪是打拳，明明是羞辱人，太过分了。”拳手的教练刘晨是张楠的表弟，平时仗着这层关系没少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会儿手下几个拳手接连被陆见打的受了重伤，情急之下拉张楠过来撑腰。

　　瘦子站在张楠身侧，看清台上的人瞪大了眼睛，愤恨咬牙道：“楠哥，就是他。”没想到林深这个相好倒是有些本事。

　　张楠吐了口烟，眼中划过一丝兴味，“找人绑过来。”说完又补充道：“多派点人。”

　　号称最大的地下拳场可见一斑，陆见接连打了几场并不畅快，只觉索然无味。他边走边褪下拳套，去更衣室换衣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陆见冲了个澡，刚换上自己的黑色套头卫衣牛仔裤，更衣室的门就被打开了，瘦子站在最前方，“楠哥请你过去一趟。”尖嘴猴腮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得意，眼神中还有些惊恐。

　　陆见挑了挑眉，看向他身后的一群男人，个个高大健硕，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派了这么多打手，看来也是个纸老虎。

　　陆见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的保镖使了个眼色，笑了声道：“找我什么事？”

　　“去，去了就，就知道了。”瘦子说话磕磕绊绊，被一个毛头小子吓成这样，身后几人的眼神都不免有几分鄙夷嫌弃。

　　陆见眼神扫过一行人，目光落在瘦子脸上，“不带路？”

　　？？这么痛快，瘦子都震惊了，这小子不会有有鬼吧，转念一想这是楠哥的地盘，有什么好怕的，“带过去。”

　　房间里，林深正被按着跪在张楠面前。张楠看着他，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欲色，手拍在林深的脸上，一下一下， “林深，三年没见倒是越长越有味道了，也不枉我等你这么多年，楠哥我在里面可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张楠说着突然冷笑一声，声音染上怒气，“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勾引人了。”

　　林深头低下，抿着唇一言不发。

　　张楠的手掐着林深的下巴抬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声音阴冷，“既然这么饥渴，不如今晚就跟了我，我让你好好舒服舒服。”张楠的手从领口探进林深的衣服，贴着细嫩的锁骨摩挲。

　　林深唇死抿着，眼皮垂下。左手摸了摸袖子里的短刀，只需一刀，就能割断面前人的喉咙。

　　张楠的手继续往下探，林深强忍着心头涌上的恶心，手捏住刀柄，正要发力，千钧一发之际，门被推开，瘦子的声音响起，“楠哥，人带来了。”

　　林深的手一顿，不等他回头，脸已经被张楠带着转向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前面的人—陆见。

　　陆见眼中的鄙夷在看到跪在地上的林深转换成诧异，诧异过后眸色闪过一丝暗光。

　　“哈哈。”见两人面面相觑，张楠笑了两声，“不认识了？前不久你们不是才牵手回家。”说完眼神扫过陆见看向林深，语气暧昧，“今晚就让他睁开眼好好看看，你在床上的样子。”张楠声音里的挑衅与得意黏黏糊糊的散在空气中，爬在人皮肤上，让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听到他的话，陆见不由哼笑出声，“张楠，你找我过来什么事？”

　　陆见说完眼神扫过林深颈前的一片红痕，抬眼看向两个按着林深肩膀的男人，林深被钳制着整个人跪在张楠面前动弹不得。

　　张楠看到他落在林深身上赤裸裸的眼神自觉被挑衅，被一个毛头小子直呼大名的羞恼达到了顶峰，脸色一变，脸上的疤痕都跟着脸颊抖动一下，“拖出去打一顿，打老实了再带进来。”

　　陆见被抓着带出去，门外很快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约莫过了五六分钟，陆见被拖进来扔在地上，整张脸鼻青脸肿的，嘴角还沾着血迹，本应该求饶的人，看向张楠的眼神却带着兴奋，“张楠，我刚算了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说完抬手朝张楠比了个打枪的手势。“砰。”

　　刘晨混在其中，想起那些被打伤的拳手，被捅了老窝的怒火更甚，阴狠着脸道：“表哥，这人简直嚣张的可恶，把他牙都拔光，让他再挑衅！”

　　张楠在道上混久了，素来敏感多疑，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此时看着陆见脸上疯狂的神色，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随即对手下人吩咐道：“宁子，去查查这个人的来历。”说完身后闪出个细长的黑影，那个叫宁子的人应了一声，快速从房间溜了出去。

　　在面前这人来历查清楚之前，张楠只能静观其变，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陆见，狠声警告：“你最好安分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彻底消失。”说完朝门口走去，身后两人拖着林深，徒留瘦子和刘晨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一个不理解，一个不解气。

　　几人还没出了房间门，就听地下的人呸了一声，一口混着血的唾沫落在张楠今天特意穿的西服裤上，陆见抬眼直视着他，“把人留下！”嘴巴张合，一口白牙被鲜血淬红，有几分玉面阎罗的味道。

　　“你最好是真有靠山，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张楠眼睛眯了眯眼，一脚踢在陆见身上，听到一声闷哼溢出，眉心舒展了些，出声道：“先放开他。”身后的人闻言放开林深，跟着张楠出了门。

　　屋里只剩两人，林深往前几步将人扶起来，下意识抬手擦了下陆见脸上的血污，擦完收回手道：“你怎么在这儿？”

　　感受到林深温柔的动作，陆见轻 “呵。”一声，身体后仰靠在墙上，墨黑的眸子直直注视着他，“那天，你是故意带我回家的？”在张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陆见就已经猜到，林深那晚的所做所为就是一个圈套。

　　林深没说话，他的沉默在陆见眼里无疑就是默认。

　　“你想借我对付张楠，也想让张楠对付我。好一招借力打力。”陆见扯唇露出一抹笑，十足狰狞，“啊，不对，在你心里应该是狗咬狗！林深真是好算计啊！”

　　三年前张楠因过失杀人罪入狱，若不是林深推波助澜，他可能至今还逍遥法外。瘦子都能察觉，张楠自然也不傻。

　　林深长出了口气，靠在陆见旁边的墙壁上，眼睛闭了闭，“我已经做好了跟他同归于尽的打算。”

　　陆见吐唾沫的动做一顿，扭头看他，只看见对方白皙的侧脸的和流畅精致的下颌线，薄唇张合：“晚点，我送你出去。”

　　陆见一怔，涌起的怒火不知怎么没由来地消散了，“这么恨张楠？”

　　“恶心。”林深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他对你……”话没说完，门被推开，保镖看到被打的不成人样的陆见，后背发凉。“二少，门口的人打晕了，其余人怎么处理？”

　　陆见收回眼神，看向身前的保镖，“给我爸打电话，就说我被绑架了。”

　　这些事以前不都瞒着家里吗，怎么突然…保镖一时疑惑顿在来原地，见对方表情认真不像随口一说，才应声道：“好的，二少。”

　　林深看着他，正想说什么，眼前一道黑影覆下，后颈一疼失去了意识，再醒来人已经回了家。

　　***

　　“林深，地下拳场和张楠名下的其他产业都被查封了，就连瘦子都被抓了。”聪子说完，眼神担忧地看向林深，“听说张楠跑了，你近期小心点。”

　　“嗯。”林深应了声，自从上次被送回家林深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陆见。这两个月，楼上楼下莫名多了几个人，除了陆见，林深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林深，我打算去上学了。”聪子声音带着雀跃，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现在没人再去奶奶的水果摊收保护费了，我想去读书，做一个好人。”

　　林深笑了下，拍了拍于聪的肩，“读书挺好的，好好学习。”

　　于聪却突然羞涩起来，“林深，谢谢你。”

　　林深把人送走，刚躺下门突然被敲响，他起身走出卧室，拿了件趁手的工具靠近门边。没等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反倒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一阵嘈杂声过后，门外很快恢复了安静，错杂的脚步声远去。林深走向窗前，看到多日不见的张楠被几人带走，其中一人朝二楼摆了摆手，暗示他放心。林深手中的棒球棍一松，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林深放学回来，韩磊正靠在门边抽烟，大花臂被长袖遮住。

　　看见林深，韩磊掐灭了手中的烟，“张楠被抓了，以后恐怕再难出来。聪子告诉我他要去上学。”韩磊说着笑了一下，“我从来没见他那么开心过。”

　　林深心中艰涩，看着韩磊，“你有什么打算？”

　　“聪子再三叮嘱我要做个好人，但我实在不是学习的料，我打算出去打工。”韩磊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林深手里，“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不算多但供你念两年高中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深将卡递还在他手里，“念书的钱我有，你拿着吧，到时侯还能应个急。”

　　林深向来说一不二，韩磊把卡捏在手里，抬起胳膊抱了下他，很快放开，声音里有些不舍，“照顾好自己。”

　　张楠的势力庞大，错综复杂，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掉的，这次被连根拔起仅仅用了两个多月，陆见的背景可想而知，他就算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张楠也迟早会想方设法跟他和解。但他偏偏这么做了，还是在猜到林深拉他下水之后。陆见怎么想的林深不知道，但他确实应该感谢陆见。

　　只是，一直到整个高二学期结束，林深都没再见到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