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说我是路人》废花悄悄

43、只想给你

　　对于莫缘的话凡人们深感怀疑，唯恐这小子骗了饭便跑路。但千年桃树于他们太过重要，只得赌一把。

　　热乎的饭菜很快端来，他们甚至搬来了桌椅，贴心为外乡人布菜。

　　沈秋吃得如坐针毡，色香味俱全的菜进了嘴里来不及品就吞下肚。

　　一旁的莫缘比她吃得还快，呼噜几口吃完两大碗饭后起身研究伏地的桃树，引得凡人们全跑过去看。

　　剑修们清净了，一口一口吃得无比满足。

　　祁思语边吃边观察绕树打转的墨渊，怀疑问道：“他有把握吗？”

　　沈秋抿下肥而不腻的水晶肉片，“他从不讲大话，既然说出口了应当有七八分。”

　　千年桃树没有死透。这棵福泽深厚开了灵智的凡树受天道眷顾存，仍留一息苟延残喘。

　　只是到底树中心被挖空伤太深，运势也被小矮人偷去不少，要想恢复到往日状态大概又要养上千年。

　　莫缘确认完桃树的状态与长势后催动灵力，以他为中心，点点绿光从地上升腾而起，缓缓融入桃树的枝条花叶。桃树簌簌抖动，努力配合他站起。

　　凡人们惊叹不已。

　　别说凡人，沈秋这群修武道的修士也叹为观止。玄道修士的术法总是让人匪夷所思，当初常缘拜师大典上令树枝长满枝叶已是惊艳，如今莫缘助千年桃树重获新生、开花结果更是宛如神迹。

　　剑修们嚼饭的动作不由自主放缓，远远观望那充满生命力的翠绿带起层层粉意，干枯暗沉的枝干上逐渐开出朵朵鲜嫩的桃花，隐约可见结实的小果实。

　　根须深深扎回地下，一盏茶时间过后，小了一圈的千年桃树迎风摇摆，凡人们喜极而泣，拉着莫缘的手连连道谢。

　　莫缘简单应付完便抽出双手，贴到桃树上说悄悄话，“要个报酬不过分吧？那边那个小姑娘看见没？她是剑修，有没有什么东西对她比较好的？”

　　桃树安静下来，丢下一颗饱满的桃子。

　　莫缘眼疾手快接住。

　　有凡人艳羡道：“仙人，这可是好东西，吃下能保人免受病痛之苦。”

　　“是啊仙人，千年桃树不轻易结果，我们城中年岁上百者都是有幸吃了这果子！”

　　这话戳到莫缘心坎里了，能无病无痛平安度过一生，于凡人和修士而言皆是最难得的祝福。

　　“谢谢！”他向桃树扬手。

　　几人没有多留，吃饱喝足便打算出城。只是走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四个剑修漫步小巷中，腮帮鼓动，一口一个桃子吃得正香。莫缘一人落在后头，嘴不满抿着，手上拿着瓣沈秋分的桃迟迟未吃。

　　沈秋缓步等他，小声道：“我知道你想我独食，但偏心偏的有些过了，那小矮人不是我一人抓得，桃树也非我所救，我怎么好意思？”

　　莫缘嚷嚷，“这是我求的啊！桃树给的面子！”

　　可为何单单给她求呢？沈秋心有疑问却不敢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时不时冒泡。听他这么说她顿时理亏，愧疚道：“下次不会了，多谢。”

　　莫缘把桃肉递给她，哪知方才还说“下次不会的”人将他的手推回，“你吃吧。”

　　莫缘刚要生气，她又道：“无病少灾不可多得，我希望你也是。”

　　每人就那么一小块儿，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虽是这么想，他心里暖融融的，在沈秋盯视下吃完。

　　“谁！”

　　祁思语猛然回头环视一周，“一笑”警觉地出鞘。

　　蔺如风皱眉，“怎么了？”

　　“有人偷袭。”祁思语道。

　　他脚下有颗还在翻滚的小石子，应当就是它打中的。

　　“奇了，若此人能偷袭成功，修为必定在你我之上，为何不直接下死手，反倒拿石子试探？”云无界道。

　　众人毫无头绪，边观察边向城外走。

　　忽而马蹄声起，路上行人纷纷跑向两侧，一队骑马的官兵持械朝城中心驰去。

　　树倒时不来，这会儿为何突然过来？是要探查什么？

　　沈秋骤然想到什么，忙拉住其他人退回小巷，“矮人令牌拿出来！”

　　说着她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当时刀剑会王叔给她的留影石，注入灵力在令牌上细细晃了一圈，再三查看确认留影石已将令牌的每个细节记录下后，将令牌放入莫缘手中。

　　“这是大霖朝皇室令牌，若我们拿走了他们势必追查到底，你用移形术把它丢到矮人到过的地方。”她道。

　　莫缘照做。

　　他们隐于暗处观察。那些官兵先是寻来守树老人问话，随即在城中心内四处搜索，最终找到被歪倒的箩筐盖住的令牌。

　　为首之人明显松了口气，带领下属急匆匆回去报告。

　　暂时没事了，但不管如何，他们该小心些了。

　　-

　　人渐渐多了起来，即便不在城内，路上也随时能够碰见赶路的人。

　　皆是斗志昂扬前往天涯城角逐天骄榜的修士。

　　莫缘顶着新画的脸混在散修群里谈天。他很会说话，散修们乐意与他交流，还大方地把金黄鲜嫩的烤鱼送给他。

　　莫缘偷偷把烤鱼递到身后的沈秋手里。

　　这次沈秋谨记给她的就是给她的，完全不吃自带的干粮，全身心沉浸在接烤鱼吃烤鱼的过程。

　　直到一只手突然截断她即将送入嘴里的鱼。

　　沈秋抬头，看见祁思语恶狠狠瞪着她，大力咬下鱼肚。

　　“……”

　　“哒哒哒哒。”

　　凡人巡察兵纵马从道上掠过，视线从修士们脸上一一扫过。

　　“这几日凡人出事了？出城巡查的这么多？我们已快到无涯城地界，他们竟不避开。”

　　“瞧见他们那眼神没？没准就是在找修士。”

　　“凡人和修士多少年没打交道了？若有修士偷了他们米粮，都是辖地内的门派管。”

　　“谁乐意让那些门派管？”

　　“你不乐意也没用啊！”

　　“……”

　　一路熙熙攘攘，为免引起巡察兵的注意，沈秋他们全程坐在改过外观的马车内，探查时不再参与谈话，接连几城都草草撤离。

　　终于他们到达无涯城前。

　　这座城虽修士云集，却并未被掌门标记在需要打探的地点内。

　　想来是因为有三位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的前辈坐镇，为保居住之地不受纷扰，他们曾立过不得在此有任何党派纷争的规矩。

　　这也是天骄榜敢设在这里的缘故，个人恩怨小打小闹可以，若因此拉帮结派或是请上头的高人替自己杀人越货，那么整个家族门派为之倾覆未尝没有可能。

　　沈秋等人排队进城。

　　城门处有一方空间阵法，修士踏入其中能传送至真正的天涯城，凡人入内则会进入空城。

　　然而传送并非简单的传送，入内修士需满足数个条件，例如年龄、境界。

　　莫缘有些紧张起来。

　　蔺如风对他道：“莫师弟若未能通过，便在附近寻处隐蔽之地的等我们，我们尽快出来。”

　　他们的担忧不假，四个剑修轻易通过，莫缘却在阵法内挣扎了好半晌。

　　他修炼不过几个月，天赋再高也没法一蹴而就，现在的他比之平常刚开始修习的孩童强不了多少，更别说达到天涯城允许进入的最低境界。

　　阵法内部的压力越来越大，莫缘极力激发灵力，豆大的汗打湿额前碎发。

　　“莫缘，释放你的道。”

　　沈秋的声音炸在他耳边。

　　阵法剧烈震颤了一瞬，对沈秋随意扰乱的行为表示谴责。

　　但也恰好没能马上把阵中不够格的人甩出去。

　　莫缘抓住机会，绿意自脚下延伸，生生不息的气息如春雨绵绵荡与阵中，就连阵外的人亦有所感，觉得连日的疲惫消散了许多。

　　阵法嗡嗡作响，纠结多时后将人丢进了天涯城。

　　五人松了口气，有惊无险。

　　莫缘甫一落地立时抓起沈秋手腕，那儿原本干净的皮肤上出现一环红色的印记。

　　“是天涯城的标记，违规一次限制武器，违规两次直接送出城。”云无界解释道。

　　莫缘懊恼道：“怪我太笨，你为什么要提醒？剑修拔不出剑多危险。”

　　沈秋安慰他，“万物皆可为剑，你不用担心。”

　　祁思语冷哼一声，难得没反驳沈秋，只对着莫缘讽刺道：“勤加修炼，莫师弟。”

　　“我知道，要向你学习，恋爱脑！”

　　蔺如风噗嗤一笑，和云无界对视。

　　沈秋默默看着他俩，知道全是武痴的齐云派上要掀起“祁二三恋爱脑”的笑闻了。

　　无涯城很大，却不似其他大城的建筑一样占地广、气势恢宏，而是层数极多，房屋之间挨得极近。

　　然而缓步其中并不会感到逼仄难受，打理得规整笔直、甚至有灌木分割走向的道路整洁开阔，给整座城增添了几分清爽感。

　　“你嘴皮子给我放干净点！”

　　“老子说的就是你！想动手？来啊！”

　　道上突兀闯来的两人没说两句便动起手来，没用武器没用术法，单纯的肉身拼搏。

　　沈秋眼尖看到他们手腕上都没有红色的标记，再看别处，争吵过招的人不在少数。

　　忽地远处响起一声惊雷，紧接着是石头被劈开的巨响。

　　无涯城内所有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齐齐僵住。

　　一瞬后，哗然声起，无数身影御物升向高空，争先恐后朝巨响声处飞去。

　　几个剑修也齐齐动身。

　　沈秋扭扭标了印记的手腕，“你们先去，我随后到。”

　　说着她抬步欲跑，挥起的手却被莫缘抓住。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载我那么多次了，这次坐坐我的？保证……不晕车。”

　　他差点脱口而出“保证比你当时稳”，还好及时刹住。

　　沈秋想起他那丑陋的扫帚，心中不大愿意，“扫帚只有一座，如何坐下两人？”

　　莫缘托起小蛇状的树枝，由着它在掌心旋转，“两人的话，可以不坐扫帚。”

　　树枝带着柔如丝线的藤蔓凌空穿梭，不用多时便织成个小毯子。

　　许是担心被嫌弃，小毯子上还用其他颜色的枝蔓画了简单的图。

　　“……”沈秋顺着小毯子垂下的一角爬上坐好，莫缘笑嘻嘻跟上。

　　日月湖上，绿洲茵茵，湖边一人高的刻名石拦腰而断，先前发出的巨响正是来自于此。

　　人影瞬至，天骄榜——

　　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