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七零小人物》芳芝

25、第 25 章

　　要在矿工们下班时候找人，得喊，喊才能找到人，要不然所有人黑漆漆的，都一个样。

　　可这时候，哪有人能应答，得清洗了才能分清，谁是谁。

　　这些人是八点班，六点多起来吃饭，七点往这赶，七点半下井接班，零点班的人才能下班。

　　煤矿上大多数都是三班倒，零点，八点，下午四点，当然也有的是长白班。

　　就像大队的村办煤矿就是长白班，村办矿在东边的山上，煤不太好，烟大，烧着火的热量不高，在家庭使用还可以，只是烧着会冒黑烟，一顿饭下来，锅也烧的乌黑，做饭的人都熏成黑眼窝。

　　香草给李青山提了建议，在煤火灶后面，用老式的瓦片砌了个烟筒，把烟送到灶房外。

　　田美英在李青山把灶房改造后，用改造后的灶火做饭，对香草说：“草儿，你这个法子真好，做饭也不烟熏火燎了，我也不会熏的一股子烟熏气，火也大了，就是有点费煤。”

　　大多数人家灶房都是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四周敞开，条件好一点的把四周用土坯围起来，没条件的用玉米秆围，但是这种灶房，刮风下雨做饭的人做不成，有时下雨，炉子里的火都容易被浇灭。

　　灶间的顶好多都是用玉米秆子盖的，漏雨是家常事。

　　这些出事故的工人是下井接班以后，干了一个多小时，九点多的时候有人躲到窝里想抽烟里，打火机刚打着，过去用的是老式的打火机，加汽油的那种，不是现在的气体打火机。

　　呯的一声巨响，瓦斯爆炸，瓦斯和液化气是一样的，瓦斯是一点点的攒着，攒到一定的程度，一点火星就会爆炸，它比有些炸药还厉害。

　　发生爆炸的那个窝里所有的人一个也没跑出来，全都炸死了。

　　那个窝里连点火的人一共八个，都死了。

　　井口听到爆炸声，当时也不敢下去，只能拉铃让所有人先撤离，撤上来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人个，等情况稳住再下去救人。

　　他们这种偏僻地方没有电话，矿上是用铃声通知人，井口拉铃，一声是停车，二声是上车，三声是上车，长按铃声是事故。

　　井口听到爆炸声后，井长长按铃声通知井下的工人升井，常干活的工人听铃声就知道出事故了，工人们连工具都没有带就赶快上来。

　　上来以后，有的工人都吓懵了，知道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跟真的看到意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井长也不敢让工人去救人，只能等一等，就怕当时下去，有的地方会二次塌方，在等的期间，事故要一级一级往上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谁也不敢瞒着不报，不是一个两个人能瞒住的。

　　事故上报，公社抓工业的领导先到，这时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领导坐阵，组织人手，下井救援。

　　井下有的地方坍塌过不去，救援人员边开路边找人，救援工作缓慢，有的地方塌的都把空间填满了，不能用工具救援，谁也不知道被埋的工人具体在哪。

　　这样就增加了救援难度，这起事故一下子埋里面八个人，八个人不管是伤还是死，在省甚至全国可以说都是天大的大事故。

　　谁也不敢怠慢，公社领导这次也下来了，平时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的，现在不得不下来，做样子也得做，不然就等着吃牢饭。

　　这八个人如果没死还好说，如果死了这事不会善了。

　　这些领导们现在也不求没有责罚了，只求能轻一点。

　　一大帮救援人员，有工人有干部有领导，有的工人上来后怕了，不敢下井，领导许诺下去找人给双倍工资，即使这样也有不少人不愿意下去，太可怕了。

　　经过这件事的人，晚上都会做恶梦，毕竟他们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也有的人后来一辈子再没去煤矿上过班，有心里阴影了。

　　没有生命探测仪，只能让熟悉地域分布的人，凭着感觉一点一点地找。

　　就这样从十点多钟一直找到了二点多，才在一片废墟处找到一只手，所有人都奔过去，一只黑乎乎的大手在举着，像是在和大家打招呼，又像是在求救。

　　只要找到一个人，以那个人为中心，往四周挖掘，更容易找到所有人。

　　矿长催促：“快，快点挖，用手挖，不要用工具，不要造成二次伤害。”

　　所有人用手一点点地挖，挖开废墟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那人呈奔跑状态，随行带有医护人员，上前检查，这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对着公社领导摇了摇头，表示救不活了，参与救援的人心情都很沉重。

　　这个人可能是爆炸时往外跑，跑到这被坍塌的煤矿给埋住，又有一个工人在不远处找到一个打火机，这下确定是他点的火。

　　矿长吩咐继续挖，小心一点，其他人估计不会太远了，就在这片。

　　陆续挖出了六个，有的人手里还拿着工具呈干活的状态，当时来不及反应，是瞬间被埋的，有的拿锨，有拿镐头，还有一辆架子车。

　　那时候东边山里的烟煤是用框拉的，西山的无烟，也不能说无烟，只能说烟小，热量高，煤层硬，要把煤采下来用架子车拉到坡头，下面拉动铃声，上面听到后用绳子把煤拉上来。

　　井道是斜坡，三四十度多坡度，坡长六七多米，拉一下铃，井上的人根本听不到，距离太远了，所以在两三百米处还有一处专门上下接铃的，听到铃声上下传。

　　下边拉二声铃声，中间传到上面，上面是用木头做的大滚轮，属于绞车式起重工具。

　　两个人一人一边往上卷，不得不说，人们的想法还是先进的，虽然说没有电动的，却想到了手动的办法，人工卷着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样费力，就像辘轳拉水一样，搅动绳子带动架子车，人只用扶着车子就能上井。

　　不然那样的坡度，人根本拉不上来。

　　挖出六个加上先前的那个是七个，救援人员继续挖，让工人先把这七个死者一个一个抬上去。

　　继续挖了没有多远，挖到了那个人，是个年轻人，估计是去解手，裤子都没有系好，手里还拿着皮带。

　　等把人都找到，救援的人员也累的够呛，没找到的时候都是提着心劲，找到以后，所有人都没劲了。

　　本来想等工人稍微休息一下，再让人给死者清理。

　　没想到李公正他们来的这么早，他们到的时候，人其实也是刚抬上来，还没有清理，所以他们都分不清谁是谁。
　　就连家属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家的人。

　　死者的遗容是不能暴露在外的，所以所有死的人死了以后脸上身上都盖着布。

　　矿长组织工人在井口的空地上搭上了帐篷，把人抬进里面，开始清理。

　　清理过后，家属才一个个进去认人。

　　许家岭有个寡母带着一儿子，儿子名叫许来有，婆家人把孤儿寡母给赶了出来，娘俩只能住在村头的破庙里。

　　娘俩挖野菜，采野果，吃糠咽菜，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今年才十八岁。

　　儿子要挣钱养活老娘，才去矿上干半年，本来还想着挣钱了盖房。

　　早上出门，老娘说让儿子休息一天，把破庙旁边的地翻一翻，老娘好种点菜。

　　许来有不想耽误上工：“这个月上满班有三块钱的奖金，不能休息，一休息就上不够班了，没有奖金，等下班回家再翻地。”

　　谁能想到这一走就彻底天人永隔，许寡妇哭的撕心裂肺，几度昏厥过去。

　　和许寡妇一起来的是许来有的叔叔，来了也不去看一眼侄子咋样，只一个劲的问，人死了能赔多少钱。

　　就是这个叔叔当年把许寡妇娘俩给赶出门的，今天一听说许来有在矿上出了事故，就出面说来代表许来有的家人，
　　还说许寡妇一个妇道人家啥事都办不成，还得是他出面。

　　这时候跑出来，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是想吞了许来有的抚恤金。

　　染房里还能倒出白布，钱要是到了许来有叔叔的手里，怕是一毛钱都倒不出来。

　　许来有的寡妇老娘哭的撕心裂肺，一哭自己的命苦，二哭老天对人不公，哭着说着：“你爹死后我怕把你养不大，上山砍柴跟着你，怕狼把你叼走，下河打鱼看着你，怕你被河鬼给勾走，你这下矿个干活，我不能人跟着你，心跟着你，就怕你有个三长二短，你说你这样我死了也没法去见你爹爹！”

　　她抱着死去的儿子不松手，哭她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怎么这样对她。

　　“儿啊，你把我也带走吧，你死了我还有啥活头！”

　　她身边有个小姑娘扶着她，轻轻对她说：“姑姑，别哭了，就算是来有哥不在了，我替她给你养老，我替他给你尽孝。”

　　小姑娘说完，也抽抽涕涕的，哭的周围的工人和所有的死者家属包括矿上干部，公社领导都是潸然泪下，这就叫麻绳专挑细处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