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姟引

7、第 7 章

　　夜晚的学习效率会不会高一点不知道，半夜趴桌子上睡觉落枕的概率肯定会相当高。被起夜室友卫生间的流水声吵醒的蒲阳再想活动活动脖颈继续刷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活动受限了。
　　蒲阳歪着脑袋的模样被缺德室友拍了不止一张照片，脖子活动受限，连带着身体也做不出平时迅猛的动作。受人蹂躏四个字不过如此。
　　组会后的第一天一般都是用来补觉的。侯宁被楼道里拖动行李箱的声音打断了睡意，床边挂篮上的手机震动着从侧立变成了平躺。
　　“歪脖子树还有什么办法抢救一下吗？”蒲阳的文字紧跟着一个默认的难过表情。
　　侯宁点开图片，“重新种一棵吧。”
　　最开始并没注意，侯宁抬眼一看才发现那张图片发来的时间还要更早，凌晨三点五十。“现在的高中生已经进化掉睡眠了吗？”
　　虽然高中生活已经过去了很久。侯宁回想了一下，那时候自己最多也就熬到三点，笔记本上就会开始出现降临派文字了，第二天起床想看看昨天的学习成果却也什么都翻译不出来了。
　　“第一天尝试进化就失败了。”蒲阳坐在教室里伸了个懒腰，第二节早课后终于恢复了百分百的精神。半小时的课休如果没有中途穿插进来的广播体操就更完美了。
　　蒲阳站起身跟着人群朝着标准四百米跑道围成的操场走去。
　　学校场地限制，小小的操场容不下那么多人。还有一部分天选之人被分在了图书馆后的篮球场空地，李耀就是那个天选之子之一。只要没有巡视员就可以开始来一场二十分钟的快速友谊赛。
　　十分钟快速洗漱后，侯宁坐在桌前泡上刚接好开水搅拌开的黑芝麻糊拌麦片。
　　“精神状态不好很难提高成绩的。”在等待麦片降温的过程中，侯宁从手边挑出个什么瓶瓶罐罐擦着脸顺便回复。
　　年久失修的大喇叭外放播着一二三四，没有几个学生认认真真在跟着节拍舒展身体。前排的女孩子们三两成群聊着什么嬉笑着，后面的男孩子们趁着伸展就开始对前后左右发起攻击然后有来有回。在老师或是巡视员路过的时候安静两秒，离开视线以后又开始打闹。
　　蒲阳趁着巡视老师已经走远才悄悄拿出手机，“只是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一时扭不回来了，男初中生的精力可是你想象不到的充沛。”蒲阳自己调侃着。
　　侯宁刚往嘴里送了一勺麦片憋着笑了笑，没想到蒲阳还在记着自己说他是初中生的事情。“看来男高中生的精力也不遑多让。”
　　突然弹出的消息让侯宁脸上瞬间失去了笑容，对话框上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侯宁加快动作吞下最后两口麦片，换上衣服提起昨天回来后就没有打开过的背包出了门，就为了一个备注是老板的人发来的：“有空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侯宁的步速显然比平时要更快许多。学校里的路平坦，也没有车辆呼啸而过，在行进过程种低头回复个消息这样的事倒也不算特别危险。
　　蒲阳装模做样的在巡视员路过走回来的时候把手机揣回了宽大的校服裤子口袋里，立刻跟着周围人动作一起挥手踢脚。
　　职工梯说是没有上下班高峰，但显然现在正好就是一群没有笑容的同龄学生的上班高峰期。
　　办公室很安静，侯宁走进去压下声音给坐在窗边的人打了声招呼。老板熟练地打开侯宁上周的工作汇报看了一眼，“上周工作量有点少了吧？”
　　侯宁只是尴尬地笑着掩饰什么。当然是因为没有成功的实验和过于摸不着头脑的失败原因放不出来才显得这个工作量自己好像休了一周假一样。
　　“增殖实验数据不太好，这部分回去再重复一下，不然这个图到时候盲审很容易被毙掉。”老板的鼠标在屏幕上的某个地方画着圈。
　　侯宁连忙点着头，“好的。”
　　眼见着老板眉头一皱，侯宁也揪起了心，“我最近看了看文献，感觉你这个课题可以往代谢那边发展一下，你先回去做一下预实验，我待会把文章发你。”
　　“对了，你的鼠笼约到什么时候？”
　　侯宁咬着下唇不停点着头，急忙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才算被放过一劫。
　　“暂时就这些，你先去做实验吧。”
　　侯宁松了口气，立刻说了声“好的，谢谢老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手机上的提示音因为消息来的太多太快而被打断消失。还没等侯宁走到实验室的门口，老板的指示已经发来了十几条。侯宁丧着脸，依旧回复着“好的，收到。”
　　“我还以为你今天休息。”小师妹开开心心迎面走来。
　　侯宁拿起门边挂着的写着名字的白大褂呼地穿上，“被叫来聊实验。”
　　小师妹轻拍了拍侯宁肩膀，“你出来了就该到我进去了。”刚才和其他人聊天的笑容少了一半，走出了门。

　　被点名叫起来之前，蒲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跟我出来一下。”蒲阳看了看周围同学的眼神，大家似乎没有办法给他的困惑一点解密的帮助，跟着班主任走出门站在走廊里。
　　“你最近还挺努力的，比前两年认真多了，放几天假回来人都没那么闹了。”班主任把手里的教材放在水泥墙的围栏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换了个姿势靠着围墙。“上个期末才五百四十多，前两天的月底模拟我看你已经冲到五百七了。这个劲头不错，还是要继续保持。”
　　成绩单还没有发到手，蒲阳只是感觉这次考试手感不错。当然这个成绩在班里都还排不上号，在学校，在市区，最后在省里可能都算不上什么。但蒲阳显然很开心的，至少对他的目标来说有了一点点进步。
　　侯宁坐在细胞房里摆弄着手里不同规格的培养皿，来得早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排队等位置就能直接解决完今天最枯燥的一部分实验。
　　白大褂里的手机响了半天，侯宁也没什么反应，不是电话就没有重要到需要她脱了手套回复。
　　“班主任说我上月模拟考五百七！”
　　蒲阳的消息发出了将近四十分钟，直到侯宁放好最后一皿细胞关上培养箱拿着酒精棉球把细胞台擦了一遍打开紫外丢掉手套后才掏出手机看见。
　　“那不错啊，我第一次模考也才这么多。不过，我记得你好像说你想考我这个学校？”侯宁绕到半清洁区洗完了手抬头看了看表，这个时间刚好还能下楼排队买个午餐。
　　不用侯宁说，蒲阳自己也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离目标差距有多大，但是侯宁竟然能记得自己这句话，难道这不应该比进步了三十分还让人来的高兴吗？
　　最后一节早课是语文的好处就是在已经饿得没有多余血液往脑子走的时候可以放心大胆地摸鱼，走神十分钟也只是少听一段我有个熟人的故事。
　　窗外还是一样的太阳，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已经能听到不同班级都发出一样迫不及待的躁动声。蒲阳摊开的卷子从十分钟前就已经没有动过了。
　　“放心，一切交给小蒲。”蒲阳回复着侯宁。
　　说完故事的老师大概比学生更盼望着下课，和前排的学生随便聊着天大家一起专心一致的等着铃声响起。

　　响起的铃声不是设定的下班打卡闹铃，一串没有存过的本地号码来电让蒙露看了一眼电脑时间后在心里暗暗猜测今天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吃上晚饭。
　　“蒙老师，五栋三一四出事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吧！”过于明显的女性声线也不需要蒙露再问到底是男寝还是女寝了。
　　这也不是蒙露第一次接到这样看起来很紧急的电话了。节假日和周末的大清早查寝缺人也能像被登上了诈骗团伙的目标清单一样连环不停地给蒙露打着电话。
　　在和学生探讨总结了多次经验以后，蒙露也算是得到了一条结论。晚上没被抓是因为出逃人找的内应同伙睡得晚，早上被抓是因为同伙睡得太晚了起不来赶到另一个寝室假装蹲厕所……
　　但问题是现在是下午四点，蒙露一路小跑想不出来一房子的新生能有什么问题。
　　门口也没有什么围观群众，蒙露敲了敲门进去也只有寝室里的八个人。倒是蒙露记岔了，还有三个要毕业的学姐和新生住着一间房。
　　“怎么回事？”刑侦剧看的不多，但处理工作多了蒙露也还摸出一些门道，东西都整整齐齐的倒也不像刚打了架的案发现场。
　　披散着头发坐在蒙露手边的女生斜眼对着靠近阳台脸上有一侧明显泛红的女生说到，“你有本事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说话铿锵有力，中气十足的样子着实有些震慑力。
　　蒙露还在一脸茫然，新入学的围着新入学的，快毕业的拦着快毕业的，两边人站位倒是泾渭分明。“什么意思啊？让我来在这猜谜呢？”
　　看着对面被拦住的女生，想也知道是谁的问题。上个学期刚因为半夜和男朋友连着语音打游戏被整个宿舍的人天天缠着自己把她调走，半夜发来的实况撒娇录音铁证让蒙露现在还记忆犹新。
　　大概率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对面的女生当着蒙露的面一声没吭，自己也知道自己没理全靠一时嘴快，但是表情可不像认错了的样子。
　　“学姐说薛楠雅这么大手大脚肯定是在外面内什么来着。”身边拦着薛楠雅的女生轻声靠近蒙露耳边解释着，“然后薛楠雅就打了她一耳光，还没等学姐动手呢我们就把人分开了。”
　　薛楠雅即便是动了手也是占理的那方，站在蒙露面前也是一副谁怪对面嘴巴生来不会说话就欠打的模样。
　　“你不了解别人就信口雌黄？我处理你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现在要是再让我帮你换寝室我能给你换到哪儿去？哪个寝室愿意接你？”
　　蒙露尽可能小声地教育着面前这个虽然低着头，但没认为自己有错的人。“上次我还能说你是作息不合，这次呢？三观不合？”蒙露严肃起来倒也不乏严师的形象。
　　“我没打……”低着头的女生像是咬牙切齿般发出这句话。
　　“没打还是没来得及打？你出口伤人就是你的问题，你先给她道歉，我待会会教育她打人的问题。”
　　从语气就能听得出来对面有多不服气这个辅导员的调解，但薛楠雅就享受这份对面的不服气，“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对面的学姐抬起头瞪着眼睛贴近薛楠雅，“我说对不起行了吗？”说完没好气的冲回了宿舍，砸门关上的声音吓得蒙露也跟着震了一下。
　　“行了，到我了，开始说吧。”薛楠雅抱着手一脸无所谓等着蒙露说她的大道理。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蒙露松了口气，显然对面的年轻女生没有设想过这个情况。“让你遇到这种情况直接叫老师来？那我也只能让她给你赔礼道歉，然后你还一肚子气觉得我没处理好，现在你也出了气，她也为她口不择言付出了代价，我也调解了，你再回去为你打人这件事道个歉，应该算完美解决了吧？”
　　蒙露看着薛楠雅笑了出来，薛楠雅也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行，那我去给她道个歉。”薛楠雅转身走到寝室门口才发现蒙露并没跟上来，“你不过来看着啊？”
　　“你自己去吧，这点小事不至于骗我吧？”蒙露甚至都没有看薛楠雅进寝室就转身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是非之地。
　　回到办公室前，蒙露还专程绕到小卖部买了几个雪糕。即便是老师，二十多岁吃根雪糕也不算过分吧？反正办公室也还有个小冰箱，吃不完也没关系。
　　史双宝站在没有人但是大门敞开的办公室门前有好一会了，大概是蒙露走了没多久她就到了。
　　本来还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人刚转过楼梯拐角看见门口的史双宝瞬间加快了脚步，“怎么不进办公室坐着？”小跑两步距离更近一点后蒙露开口说到。
　　打开冰箱门把一口袋东西一股脑丢进去后，蒙露转身看见史双宝的眼神还停留在那一袋子各种包装的冷冻甜品上，一抬起头对上蒙露的眼睛立刻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像是从蒙露的口袋里已经偷了一根雪糕被抓住了现行一般。
　　坐回工位后蒙露唤醒了电脑才转头问向史双宝，“找我什么事？”
　　史双宝回过神来，才抬起头应了一声，“蒙老师，我来交一点学费，剩下的我再慢慢补。”史双宝急忙从包里掏出了一摞厚厚的零钱，走到了蒙露面前。
　　“啊……”蒙露也不是故意突然啊出了这一声，但是看见史双宝滞留在半空的手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微笑，“学费直接打进卡里转账就可以了，不用拿现金给我。”
　　史双宝尴尬的收回手，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显然没有刚刚等在门口那种减轻了一部分负担的快乐。
　　“哦对了，我帮你问了一下后勤老师勤工俭学的事情，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在饭点的时候去食堂帮忙打杂。只是工资不高哦，一个月只有三百。”蒙露在史双宝刚走到了门口与办公桌中间时叫住了史双宝。
　　转身回来的女学生露出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有的灿烂笑容。
　　“不过具体工作我就不太清楚了，你还是要再和后勤老师确认一下。”蒙露补充着。
　　史双宝点着头，已经比进门之前更加高兴了，“谢谢老师。”
　　一切都发生的很顺利，史双宝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点光亮。史双宝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看上去就使用过一段年限的老旧手机给远在村里的外婆打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