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姟引

47、第 47 章

　　史双宝端着刚出炉的面包转身放在网架上。
　　林森在启程出发之前又重新帮忙调整了一下配方，但是能不能成功连林森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我觉得上次的口感就不错，先推一拨看看反应再调整也可以嘛。”胡小虎一手抻在大理石台面上，歪着身子越过赵老板看向史双宝的面包。
　　赵老板揣着手，虽说胡小虎讲得也不无道理，但史双宝想要让作品更接近自己理想的状态，这种想法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试试吧？如果区别不是很大就按照上一版先推一次新品。”赵老板用眼神示意着史双宝动手切开面包。
　　只是闻起来似乎没什么改变，胡小虎跟着赵老板的动作吧面包放在鼻子边努力嗅了嗅。“前几天对面辣鸡粉店的老板娘还来问我是不是咱们店要转行和她抢生意了，怎么天天做辣子鸡。”
　　见史双宝笑不出来，胡小虎急忙补充，“不过我觉得咱们现在的辣子鸡肯定比他们家做得好了。”
　　一条街上就数何记的辣鸡粉生意最好，当初也不是没想过去学一学秘方，不过毕竟是秘方，谁也不会拿看家的本事出来照顾别人的生意。
　　赵老板动着嘴，“我觉得是差不多了。双宝，你怎么想？”
　　有些时候在一件事情上耗费的时间太久甚至就变成了一种执念，转不过那个弯来，总想着还能够突破，但收益却不一定对得起付出。
　　史双宝一愣，“师父，我没什么想法……”这个面包店是赵老板的，如果新品反响不好她并不能负起什么责任，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学徒，能有什么想法？
　　“咱们虽然是厨师，但不是单纯的体力工种。食品科学也是科学，说一句咱们算是科研人员也不为过。这就是你现在的研究。”赵老板指着面前切开的面包，“任何研究都要应用出去才是有用的，至于想什么时候用出去就要靠你自己决定了。不过我也要提醒你，科研也是有时效性的，同样的赛道，你慢一步就会有别人比你抢先一步。”
　　瞪大双眼的除了史双宝还有一旁的胡小虎，“师父，你从哪学来这一套一套的？你要考研啊？”嘴里吃着东西也不耽误发言。
　　赵老板哼了一声，“小看师父了吧？你小子可够得学呢。”随即看向史双宝等待着她的答案。
　　“师父，过几天高考了，咱们就考完那天上吧。时间宽松一点也好准备准备。”史双宝的眼神忽然坚定起来。
　　三个人对视一眼，即将要大干一场的氛围让每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晚上十点，薛楠雅用钥匙打开大门悄悄伸头进屋看了看，没有一点灯光，让薛楠雅放下了一点心。
　　黑暗的客厅里，史双宝躺在沙发上被声响吵醒，哑着嗓子问。“我怕你不回来没钥匙开不了门，想等你回来了再给你说。”
　　薛楠雅吓了一跳，看见史双宝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我看见消息马上就回来了，什么事儿还得面谈？”
　　史双宝揉了揉眼睛，慢慢回过神来。“新品算是成功了，我们准备高考结束的时候上。要不是你帮忙也不可能完成那么快，谢谢你。”
　　对薛楠雅来说她并不觉得自己出了多大的气力，想法是自己一拍脑门随口说的，林森是自己去酒吧意外认识的，她没出钱没出时间也没出精力，平白收获一声谢谢。
　　“消息倒是好消息，但是你们这个新品是辣鸡包诶，在高考这个节骨眼上新也太不吉利了吧？”薛楠雅摘掉身上的迷你挎包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史双宝自己用白纸画出的设计海报。“哪个高考生想当辣鸡啊？”
　　史双宝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拍大腿，“啊呀，我没注意这个，我光想着他们考完试放假了。”
　　不光史双宝自己没想到，厨房里三个人加在一起八九十岁了，没一个想到
　　薛楠雅向后挪了挪，两脚一翘盘着腿坐着。“你这都不如定儿童节呢，你们店推广号用什么平台？账号密码给我。”
　　“啊？什么号？”史双宝单纯的样子让薛楠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年头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
　　薛楠雅低头叹了口气，“算了，明天我跟你去店里帮你们弄吧。”
　　起身随手薅着头发的薛楠雅在室外光源的照射下就是月亮女神吧，至少在史双宝心里是这样。“这也太麻烦你了。”
　　“但你看起来也没有很不好意思。”明明看得出来史双宝确实有些担心给薛楠雅添麻烦，但薛楠雅嘴上却依然比门锁还硬，调侃着史双宝。

　　赵老板和薛楠雅坐在店里唯一的小桌上讨论着方案。
　　史双宝口中这个完美的室友赵老板也见过两三次，只不过每次都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但毕竟是史双宝极力推荐可以信任的人，反正也不花钱，赵老板只是试试也没有多大损失。
　　“那活动方案就先这样定，推广我就用自己的号写。虽然粉丝不是很多，但你们也不用再有额外的花销。”薛楠雅息掉屏幕，把平板收回包里。对着一直关注着外面情况的史双宝大喊，“二宝，我先回去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从操作间冲出来，史双宝的刘海都掉下来一缕。“好。”
　　看着已经站在店门口的薛楠雅，史双宝一时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傻乎乎地挥个手就够了。
　　赵老板走近拍了拍史双宝肩头，“丫头，算你遇见贵人了。”
　　这都不用提醒，史双宝早就知道薛楠雅肯定是老天爷送给她一个巨大的礼物，只不过这个礼物的保质期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宣传真的有用，至少面包上新第一天的人气出乎史双宝的预料。赵老板看着连带着其他产品也跟着销售一空的柜台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双宝，看起来你的研究还不错。”听见赵老板这句话，史双宝才有真的被肯定的感觉，呆呆笑着。
　　胡小虎撑着门，“史双宝，你能不能进来帮帮忙？我真的会被累死。”眉头皱成一团，连双眼都空空无神。
　　史双宝立刻跑向厨房，“来了。”

　　“您好，请问潘雨薇在吗？”
　　最近找她的人可不少。
　　保安大哥看了看西装革履的小伙，看上去是一副正装，实际上衣服并不是特别合身，大概是从网上买来的搭配好的套装，勉强合适就留下了。
　　“你要办什么业务？对公对私？”大哥并没有回应小伙的问题，每个星期的安全培训课也不是白上的，这个小伙他没见过，谁知道是什么人？
　　自己可以提问别人，但是别人向自己抛来问题就很容易紧张。小伙的声音并不自信，“啊，应该是对私的吧？”
　　保安大哥的鼻息很重，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小伙觉得大哥的呼气直扑面门。保安大哥挺着肚子在前面引导着小伙坐在角落一个半隔间，有些隐秘性，但并不多。
　　“您好，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潘雨薇露着职业微笑从小伙身后绕过桌子，打断了他对这个角落的环视。
　　小伙这才一惊，慌忙从挎包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潘雨薇。“我是鑫良建材的财务，叫我小柴就行了。”
　　小柴看了看潘雨薇胸口的工牌，确认是老板交代的那三个字才放下心。
　　名字倒是挺适合自己的岗位。潘雨薇笑过之后一愣，“鑫良建材？”这个名字与其说是不熟悉，不如说潘雨薇根本没想过自己能和他们搭上线。
　　见潘雨薇脸上闪过一丝迷惑，小柴立刻补充，“我们老板叫刘鸿文。”
　　刘鸿文……
　　潘雨薇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最近新认识的人里叫这个名字的脸。“啊，知道的知道的。”急忙掩饰着自己并不知道小柴在说谁的尴尬。
　　老头儿倒是说过自己的女儿女婿在做生意，可是潘雨薇也从来没去打听过人家做的是什么生意。
　　明明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豪门老爷，潘雨薇根本没想过那天去派出所接老头儿的人背心裤衩会是什么大老板。
　　“那你今天是准备转帐还是？”潘雨薇看着小柴，人是对上号了，但是还没弄明白要干什么事。
　　都是同龄人，小柴面对潘雨薇逐渐放松了下来。“开个户？买点理财？老板只说帮你完成点任务，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任务让我自己看着办。”
　　见过支票，也见过空头支票，但是还没见过让潘雨薇自己填内容的支票。
　　潘雨薇看着的小柴只觉得对面坐着一尊闪着金光的财神爷，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了起来。“那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小柴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自己的钱，花出去也不心疼。
　　这不是潘雨薇第一个客户，但是她第一个大客户。小柴转身离开银行的时候，潘雨薇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
　　保安大哥从一旁溜达了过来，“谈了个大单子吧？”略带打趣的调侃不带恶意，大哥看着潘雨薇回头对自己咧开嘴回了个笑慢悠悠在银行大厅里溜达着。
　　“咱们网点的员工都应该像小潘多学习学习，平时多关心一下客户，这样对我们的业绩也有提升嘛！”
　　经理甚至等不及第二天的早会，听见潘雨薇的业绩就紧急在下班后召开了个鼓励动员大会，鼓励大家都像潘雨薇一样出门撞个财神，动员潘雨薇发掘更多的财神。
　　台上激情洋溢，台下白眼翻飞。
　　一个网点之所以只是个网点，当然是因为办的都是基础业务。
　　同事之间的关系如何更多时候取决于上司会不会做人。潘雨薇坐在几个同事之间只觉得椅子着火一样臊得慌。
　　“经理，我们也想啊，你倒是给我们介绍几个大老板啊？”底下坐着的几个员工哄笑着。
　　经理一掌拍在办公桌上，惊得几个员工都噤声。“拉业务没有本事，起哄摸鱼倒是一个比一个专业是吧？不想坐在这听我啰嗦就辞职，现在就能申请。”
　　眼见没人再继续多嘴，经理环视一圈下来继续开口道，“你们当我愿意牺牲下班时间给你们开会是吧？上个季度网点考核怎么样没数，发到手工资多少还没点数吗？我天天上班下班回家都在想破脑袋琢磨怎么能带着大家多挣点钱，谁容易？”
　　听到这话，潘雨薇抬头正巧看见经理甜甜圈一样的环状发型努力在桌下掐着自己生怕憋不住笑了出来。看得出来经理也确实想破了脑袋。
　　“现在总行的领导有几个没在网点历练过，你说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你们？”经理看着自己面前这几个虾兵蟹将，五官拧成一团。“白费口舌，散会！”说完拿起面前已经掉了漆的黑色保温杯满脸怨气出了门。
　　叫嚣着减肥的可爱女同事凑到潘雨薇旁边，“薇姐，苟富贵勿相忘。有朝一日你发达了记得一定得来帮我解决点任务。”撅着嘴一副求人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
　　潘雨薇一乐，“那你要是暴富了，也得来帮我啊！”两人边说笑着边走进更衣室。

　　“薇薇，最近不忙就抽空回家吃个饭，你妈想你了。”
　　打开属于自己的小铁皮柜，潘雨薇本来准备顺势掏出手机暂时搁置在柜子里换回自己的宽松大短袖，才看见静音的手机多出一条消息。
　　在家的时候非要和自己找个理由吵架，出去没两天又说想得心肝疼。潘雨薇整个青春期都没有这一年在家吵得架多。
　　“周六再说吧。”潘雨薇简短地回复。
　　短短五个字，能够让老头老太太从现在开始思考周六要做些什么？准备什么原材料？哪里的菜市场买到的东西更新鲜便宜？营养搭配够不够？需不需要做点什么给潘雨薇打包带走？
　　从第三方那里听见消息的潘母嘴上还骂骂咧咧，“我是谁啊，我是你们老潘家的包身工，一句话就得忙前忙后，人家也不一定领情。”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沙发靠枕，眼神是朝向电视屏幕却又没在看着里面演着什么内容。
　　潘父短促的一声呼气有些不耐烦，“姑娘不在又想，回来了又不给人家好脸色，你再这样我以后不帮你说好话了。”说完边站起身。
　　“你干嘛去？”潘母也自觉有些理亏，急忙问到。
　　潘父也没回，“睡觉！”
　　潘母翻了个白眼，也知道潘父在糊弄自己，“才八点你睡个屁啊？”看着潘父走进卧室自己嘟囔着。
　　桌上的一切饭菜都能看得出来潘母为这一顿花了多少心思。潘雨薇拉开椅子坐下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先开始下筷子，抬头看了一眼两人。
　　“谢谢妈妈”这句话明明感觉就挂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口。
　　接过递来的鱼汤，潘雨薇吹了几口气吸溜了一口。
　　“味道还行吧？”潘母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来，看着潘雨薇轻声问了一句。
　　“嗯，好喝。”潘雨薇笑着点了点头。
　　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拥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潘雨薇现在的生活刚从新的起点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始前进。
　　潘母也没有什么好对潘雨薇指点自己的人生经验的地方。
　　一个家庭到现在才终于让潘雨薇觉得有和谐温馨的感觉不知道该不该庆祝一番。
　　“平时不忙周末就多回家休息休息，也没多远。”潘父这才从客厅暂停掉播放着的电视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走了过来。
　　潘雨薇低头吃着饭，“知道，但平时事情太多了周末可能也得要加班。”在潘雨薇看来这句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抱怨。
　　“年轻多吃点苦正常的。”潘母夹了一筷子红烧牛肉放在潘雨薇碗里，也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话。“你别光想着磨洋工，提高点效率不就不用加班了？”
　　平静的家庭生活还没温暖两秒，潘雨薇听见这话一怔，自己母亲没去当个领导实在是可惜了。至少连经理都知道她们的工作量是真的大。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潘雨薇也不想每次在家都鸡飞狗跳，只是嗯了一声继续埋着头吃饭。
　　“这方面你还是要多和侯宁学习学习，你看她从小干什么都有个计划……”还没等潘母说完，潘父看见潘雨薇的脸色暗了下来立刻在桌下踢了潘母一脚。
　　潘母还沉浸在自己的子女教育中，被无缘无故踢了一脚刚准备对着潘父发脾气，看见对方给自己使的眼色一下子也没了话茬，转头看见桌上的蔬菜就重新起了个头，聊着最近菜市场的猪肉又涨了价。
　　工作也还是会给自己带来一点什么收获，比如充足的耐心。
　　潘雨薇抬脸笑了笑加入了话题。如果把潘母当作客户，那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怨气要发了。
　　侯宁，为什么你总是充斥在我的生活里？难道说我在这个家里只是躺在你身后没有五官的影子？
　　潘雨薇的饭吃的并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