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姟引

41、第 41 章

　　周珊看不懂老杨自称实惠打包价买来的设计图，老杨一个半吊子也是一知半解，吴厂长只负责按照给来的东西工作。
　　于是在第一批样品拿到手之后，周珊看着这个像是童装一样尺寸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你是想转行做母婴啊？还是童装啊？”
　　周珊对着老杨比量着吴厂长寄来的样衣，自己也算是个标准身材的女生，但是这样的围度让周珊甚至不敢上身试穿一下，就算面料有弹性，像个被箍紧无法动弹的木乃伊一样能好看？
　　老杨看着这一箱子样衣皱着眉头，靠在一旁的办公桌上端肘摸着下巴，“我看他们展示出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啊，会不会是你太胖了？”
　　这样的话如果是从自己那个像是没吃过饱饭一样的笨蛋难民弟弟嘴里说出来也就算了，周珊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老杨，“你低头看看你的肚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周珊把手上的衣服团成一坨丢进了脚边的箱子里，绕开老杨坐回位置上。“算了，我还是考虑考虑赶紧再找个工作吧。”
　　“多大事啊，换个尺寸不就得了？”老杨蹲下来扒拉着箱子里的衣服，试图在这些东西里找出被周珊忽略掉的那件沧海遗珠。
　　很难说老杨到底是不是在敷衍她，但是被设计方敷衍了应该是没跑。周珊看着蹲在箱子边的老杨叹着气摇了摇头，做生意嘛，怎么还能不踩几次坑呢。

　　“我虽然不是特别懂，但光是按比例扩大尺寸应该是不行吧？”吴厂长的语气也很摇摆，对于这方面他不敢给周珊一个肯定的答案，毕竟他也不是专业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这亏损他可不愿意承担。
　　吴厂长也见识过不少人，老杨这样脑子一热就要做生意的人也常见。见周珊一脸愁容，吴厂长放下泡了第三遍低价茶叶的玻璃杯，朝杯子里吐掉沾在嘴皮上的茶叶。
　　“你问问你们设计师啊。”
　　吴厂长一番话让周珊一个激灵，刚准备打开手机找着谁的电话却发现原来他们没有自己的设计师啊。
　　周珊尴尬的笑了笑，吴厂长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买的图啊？这可不太好弄。”
　　“吴厂长，你有没有熟悉点的设计师给我们介绍一下？”就在这趟来厂里的路上，周珊已经在思考凭借自己现在的竞争力能去什么样的岗位了。
　　听到这个问题，吴厂长认真停下来思索了一下。“我倒也不熟，不过上次咱们俩在厂门口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个设计师。但她是其他公司的，我也不好给你们介绍，你要不自己去找她试试？“
　　脑子里开始回想起上次在这个厂子里发生的事情，周珊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印象，但对这个人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她行程不固定，你找她得看缘分。”在周珊起身离开之前，吴厂长这么交代她。
　　在厂房四处逛了一圈，周珊确实没发现那个脑海里面部模糊但是穿着出彩的女生。
　　或许今天恰巧不是她过来的日子吧。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周珊在厂房里坐了半天，虽说说不了话，但是年轻一些的人能认识字，用手机打起字来比自己还快不少。
　　周珊刚准备起身放弃今天的蹲守的时候，一旁的女孩子轻轻戳了戳周珊的肩膀伸手指向门口。
　　饱和度这么高的粉色在这个厂房里显得很是炸眼，可是在这个人的身上却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周珊一愣，转头对一旁的女孩子笑了笑便冲了出去。
　　“您好艾老师，我是周珊。我们公司刚开始做服装，有些问题想请教您。”如果通过网络交流，周珊现在能够一口一个亲爱的、小宝贝和对方说话，但是对着真人，周珊紧张地有些卡顿，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时尚潮人。
　　女生回过头看了一眼周珊没有搭话，继续看着面前的衣服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
　　这很符合周珊对面前女孩子的刻板印象，但同时也让自己感觉更尴尬了。“艾老师，耽误您一点时间，我们现在按照样图生产出来的衣服尺寸有一些问题，想请您帮忙看一看后续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周珊跟在女生身后，把自己的需求一股脑说了出来。
　　“找你们公司设计和打板的啊，我为什么要帮你？”女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周珊，看得出来她也并不是闲到没什么事做的样子。
　　倒是个好问题，周珊想了两秒。“不好意思艾老师，我们暂时还没有自己的设计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给您一点报酬。”这个报酬的尺度该怎么把握周珊还没想好，甚至都还没有和老杨商量过这件事，但话说到这里她也只能这样接话。
　　“没有设计也敢开原创？你们还挺有勇气的。“
　　女生脸上的不可思议不像是假的，毕竟周珊也是这样觉得的，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要做原创的老杨不叫有勇气，只能叫门挤了脑袋。
　　话里话外全程没接上周珊提到的报酬，也没。说自己会帮忙看看设计。避重就轻的聊天让周珊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或许就是成年人社会说的圆滑吧。
　　“艾老师，中国这么大咱们两家刚好都在同一家工厂也算是缘分了。“周珊已然泄了一半的气。想来也是，这么突如其来让人家帮同类型其他公司解决设计问题，换做是自己可能也是现在这个态度。
　　女生关掉平板转过身来抱在胸口上，周珊在这个时候才发现女生鼻梁上不对称的眼镜原来长这样。
　　“我有个问题很好奇。”女孩子看见周珊瞪圆了眼睛点点头等待着自己后续问题的样子倒还觉得有些挺可爱的，“你为什么一直叫我艾老师？”
　　周珊一愣，她原本以为会是关于刚刚她费劲口水说了那么一大堆问题里的一个，以为自己的困难马上就能得到了转机。
　　看见周珊不明所以的样子，女生轻叹一声。“我姓关，我叫关爱达。下次想找人帮忙至少把名字叫对。”
　　立刻鞠躬道歉的周珊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对不起艾老师！啊，对不起关老师。”周珊还没来得及解释，虽然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关爱达已经侧身从周珊身边走开了。
　　吴厂长也是今天才从周珊嘴里知道这个女孩子全名，总听他们艾达艾达的叫，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英文名，结果女孩子笑着说“我本名也叫这个”，吴厂长就再也没问过关爱达的全名了。
　　“真是不好意思了啊，这事儿闹的，还给你们添麻烦了。”吴厂长略带愧疚地对周珊笑着。
　　这也不能怪别人，周珊苦笑着摆了摆手，“您本来也是好心，怪我没仔细问。”
　　于是在连续四天的蹲点后，周珊至少知道了关爱达来厂房的时间。
　　“你在这守株待兔呢？”关爱达对着厂房门口看见自己就主动凑上来的周珊调侃着。虽然对初次见面的印象并不好，但这种执着的精神关爱达还挺欣赏的。
　　周珊穿着不算很土，只能说不够洋气，至少拿给关爱达搭配的话她肯定不会这样穿出门。
　　周珊对着关爱达露出牙齿傻乎乎笑了笑，“关老师，我听说有一家店最近很火，我专门从他家带了两杯咖啡和甜点过来。”周珊举起手里拎着的两个纸袋。
　　纸袋上的店标确实也是关爱达很喜欢的那家，只不过这会在周珊面前还要装腔拿势一番。
　　关爱达仰起头避开周珊的眼神，“我最近控糖不吃甜点。”
　　“咖啡是无糖的，甜点是代糖的。”周珊紧跟在关爱达身后，明明关爱达并不比自己高多少，走起路来怎么会比自己的步幅大那么多，周珊需要近乎小跑才能不被落下太远。
　　这才像是求人做事的样子。关爱达微微勾起嘴角。能不能帮上忙另说，但是周珊人看上去还挺不错。
　　“首先我们可以说是竞争公司，我没有这个义务帮你们解决问题；其次，我不算老师，只是个设计助理而已。我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但是如果我帮了你，被公司发现到时候给我个处分，你怎么帮我解决？”关爱达不像之前一样边干活边和周珊说话了，她转过身来眼神认真地盯着周珊。
　　大家都是找份工作干活的人，周珊连自己的事情都干不好还能怎么帮别人解决这么严重的问题。是自己这几天只顾着眼前的事情没有考虑那么多，周珊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
　　关爱达抬手搭在一旁的衣架上，“我看了老吴那里的打板，你按现在的版做也可以，只是你们的目标受众可能要改一改。我话就说到这了，听不听得懂就是你们的事了。”
　　嘴上说着不能帮，还是给了一点建议。周珊看着眼前今天走的是辣妹风格的关爱达，对什么叫做刀子嘴豆腐心又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咖啡放桌上吧，蛋糕就不用了。”要不是关爱达提醒了这一句，在思考着关爱达建议的周珊就准备提着东西原路走出厂房大门了。
　　回过头，咖啡和甜点都在桌上，周珊已经没了踪影。关爱达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扒开纸袋看了一眼，杯身上贴着的标签清清楚楚写着加奶加糖。
　　此时在吴厂长办公室里坐着的周珊放下纸杯皱着眉眼，她对经典美式的接受度始终没有那么高。

　　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是一眨眼。
　　放了假附近学校没有学生，生意总没有前段时间热闹。对于忙碌了一个学期的史双宝来说也算是难得的休息了。
　　要说比赛的结果对史双宝完全没有任何影响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没有任何人指望史双宝一定要有所收获。只是史双宝多少还是会感到失落。
　　和薛楠雅醉倒在酒店房间里最后还要靠蒙露过来照顾两个人的场景虽说有些难为情，但一番推心置腹下来似乎对成绩也没那么在意了。
　　史双宝原本以为像薛楠雅这样有钱人家的小孩不会有什么烦恼，原来只是她还在为生活烦恼的时候，薛楠雅们已经在为寻找自我价值和实现梦想开始烦恼了。
　　“店里最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我让你和小虎还不愿意走，怕我少给你们算几天工资是吧？”赵老板端着茶杯从那个只有两平米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看着史双宝趴在柜台上有些无趣的样子哼笑了一声。
　　胡小虎靠在操作间门口像个门神一样，“师傅，你说我就算了，待会双宝当真了坐在这哭出来我看你怎么办。”
　　史双宝歪过头，斜眼看了看胡小虎，“就你话多。”
　　闲下来的时候，三个人不随便聊聊天也很难打发漫长而无趣的时间。赵老板不像自己想象里那么严肃正经，胡小虎也不像平时表现得那么吊儿郎当。
　　“小虎，你为什么不接着读书？”史双宝驼着背放松下来。外婆从小就教育她一定要多读书，就是因为读书她才能认识蒙露、薛楠雅、赵老板和小虎，读书肯定是有用的，不然她一辈子或许只能天天在村口看小摩托嗑瓜子。
　　胡小虎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学习不好呗，还浪费家里的钱，不如出来学点手艺。”他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用自己的劳力和技术换取可观的生活费，时不时还能省下一笔寄回家里。
　　“可是我觉得你还挺聪明的。”史双宝看起来不像在说什么场面话逗胡小虎开心，她是打心眼里真的这么觉得。
　　跟着师傅那么久，胡小虎学东西其实很快，史双宝有时候都还在熟悉，胡小虎就已经熟练上手了。
　　聪不聪明不知道，但是胡小虎自己明白他肯定是吃不下来读书的苦，像自己弟弟一样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看书看到半夜的那种自制力他可没有。
　　回想起皮肤黝黑的老爹坐在家里的门槛上抽掉了半包烟，在中考成绩出来后的某一天临睡前把自己悄悄叫了过去，那样凝重的表情胡小虎一般在家里出现什么大事的时候才会见到。
　　“老大，怪爸妈没本事，让你一个人照顾弟弟妹妹。”老爹的声音因为短时间抽烟过多有些沙哑，不时咳嗽两声。
　　家里什么样的经济情况胡小虎始终还是有点数的，有了可能会成功的孩子，没必要硬是让另一个没什么可能的孩子拖垮整个家。
　　“我本来坐在教室看书也不得劲儿。”胡小虎都不用看见自己考试成绩也知道就自己那点水平能考个几分，也不能说他真的没有用心，有些人就算用尽了脑子在学习这块也就这样了。
　　老爹张开嘴，这回连叹气都有了形状和颜色。面前的烟屁股散落一地，脚踩过烟头的印记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个个黑点和被碾压出来燃烧过的烟草渣。点了点头就是知道了，老爹抬起手招呼着胡小虎赶紧回去睡觉，自己继续坐在门槛上抽着包里最后一根烟。
　　“小虎确实脑子挺好用的。”赵老板紧跟着史双宝的话说着，看向胡小虎的笑容都显得慈祥了不少。
　　胡小虎看着对面两个人憋着笑立刻低下了头，“啊呀，我回去收拾操作台了。”说着立刻起身转回操作间里，光看背影都能看得出来胡小虎内心的快乐，干活都哼起歌来了。
　　“臭小子，还害羞了。”赵老板看着充满干劲的胡小虎轻声对着史双宝说着。“今天的面包估计还剩几个，你和小虎拿回去当明天早餐吧。”赵老板背着手在店里绕了一圈，或许自己新研究出来的搭配并不太适合大众口味，难道才到四十岁他就已经脱离了年轻人的赛道？“顺便看看还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胡小虎的耳朵倒是挺好，突然伸出个脑袋来差点把史双宝吓个一跳，“师傅，吃个早餐还给布置作业啊？”
　　“就你话多。”赵老板和史双宝回过头异口同声说道。、
　　胡小虎瘪着嘴委屈巴巴缩了回去，“吃就吃嘛，凶什么。”房间内一个人干着活，房间外两个人笑出了声。
　　史双宝并没有说什么，洗个澡的功夫出来桌上的面包就变少了一块。“你吃了面包啊？”
　　像是条美人鱼一样卧在沙发上的薛楠雅抬起头，除了没有鱼的尾巴，现在的发色和清淡的妆容就是史双宝在童话书上看到的美人鱼的样子。
　　薛楠雅暂停下视频，从刚才的综艺笑声中抬起头来，“啊？不能吃吗？”显然史双宝的问话让她有些错愕，或许是从小到大只要放在家里的东西都是能吃的，薛楠雅并没有多余的考虑。
　　“吃倒是能吃的，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史双宝盯着薛楠雅，能从浑圆的眼睛里看出对薛楠雅回答的期待。
　　味道？只是肚子有点饿，刚好眼前是能吃的东西。味道？薛楠雅在这样的眼神下不禁坐直了身体，自己抿着嘴努力回想了一下。
　　“我再尝一口。”薛楠雅伸出手重新揪下了一块面包在入嘴前认真看了一眼史双宝，郑重其事地放进嘴里。“其实也还可以，甜咸口我也能吃。”
　　薛楠雅转头看着身旁的史双宝，说完还特意给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虽然不难吃，但也没什么让薛楠雅印象深刻的记忆点。
　　史双宝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薛楠雅，“再具体点呢？”
　　“呃……”薛楠雅在脑子里思考着措辞，对于食物匮乏的形容让她现在很难脱口而出什么专业的词语，她对任何能入口的东西都只有好吃，还行，不咋样三种形容类型，硬要让她分析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见薛楠雅半天没想出一句话，史双宝也不继续追问了，或许薛楠雅也不好意思对着自己直接说她带回来的东西味道不好。“明天也不知道给师傅说点什么改进意见。”回过神来擦着滴水的发梢。
　　薛楠雅一愣，“这不是你做的啊？”语气瞬间轻松了起来，坐姿也更放松地躺回沙发靠背上。“害我这个紧张劲儿，怕打击你创作激情。”
　　这才反应过来薛楠雅刚刚畏畏缩缩地样子是因为什么，史双宝笑了出来，“啊，是因为这个啊？没事，这是我师傅研究的，你直接说就行了。”
　　就算如此，薛楠雅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好吃也好吃，只是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啊……”史双宝重复了一遍，明明店里其他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非常特别的地方啊……
　　“常规的搭配大家估计都吃的差不多了，或者你们往里面加点稀奇古怪的东西呢？比如皮蛋啊油辣椒什么的？日本不是还有炒面面包嘛，如果你们推出个牛肉粉面包，辣子鸡软欧什么的，可能我逛街看到还会挺想尝试的。”
　　史双宝震惊的样子正是薛楠雅想看到的，大笑过侯薛楠雅拍着史双宝的肩膀，“开玩笑的啦。”
　　虽然是玩笑，但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可以操作的可能。薛楠雅起身回房间收拾着东西准备洗个澡，史双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像是发呆。
　　“辣子鸡软欧啊……”又一次重复着薛楠雅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