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姟引

37、第 37 章

　　在面包房这几天，史双宝已经被赵老板和胡小虎以专心比赛的名义减少了不少工作量。
　　“你赶紧回学校多练习练习吧！”胡小虎一边给蛋糕裱着花，一边给史双宝说着。
　　赵老板在另一个转台上忙活着，转过身来看向还想插手帮忙的史双宝笑了笑，“这次小虎说得倒是没错，既然参加了比赛就还是认真准备一下吧。”
　　史双宝很认真地在对待这次比赛，但也同样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份面包房学徒的工作。她是代表学校参加比赛的学生，也是在这里跟着赵老板学习技术的徒弟。只是想两头都兼顾难道不可以吗？史双宝恨不得现在长出三头六臂不要睡觉。
　　胡小虎整理着蛋糕盒，“你放心，师傅不会趁你不在偷偷教我大密招的！”
　　封顶透明的蛋糕盒刚好能够把胡小虎复刻的顾客特意发来的图案显露出来。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胡小虎临摹的水平却出人意料的不错。
　　“就这几天，师傅就算教了你你也学不明白！”史双宝在面包房的时间长了竟然也会开始跟胡小虎开起了玩笑。
　　刚开始来面包房的时候，史双宝对谁都不敢抬头看人，那种从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知所措和动作慌乱连随便路过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最初，赵老板不知道怎么形容，直到前几天和老婆散步的时候在路边看见了被遗弃的宠物狗。
　　那一身白毛被大雨蹦起的泥点染灰，不知道去哪里翻找食物让垃圾把毛粘起打团，对陌生环境的戒备和那副没有安全感畏手畏脚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史双宝蹲在路边看着路人来来回回一样。
　　听见史双宝的打趣，胡小虎也笑了起来。“所以你就放心吧。”
　　这已经是胡小虎午饭过后做好的第二个蛋糕了，来取蛋糕送货的人也还没来，加上赵老板做的蛋糕，一旁的架子突然满满当当了。
　　“这样吧双宝，明天下课过来我给你开开小灶。”赵老板眼神没离开过自己面前转台上的蛋糕，手上的动作是又稳又快，那条撑满了短袖工作服袖口的胳膊就能看得出来着十几年的工作量必定不少。
　　胡小虎猛然转过头，“那不得行哦师傅，怎么还搞偏心的？那你这样我明天也要来！”
　　三个人先后笑了起来，史双宝突然觉得这一瞬间大概就是电视晚会上说得那种温馨快乐吧，像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孩子在厨房里胡闹，。
　　“有时候就是这一点点小技巧就能出奇制胜。”赵老板抱着手在一旁看着史双宝操作。
　　赵老板回想起自己从师傅那里学会的技术和自己这么多年凭经验摸索出来的窍门，为了这几天有东西教会两个小徒弟，甚至回了家还坐在小书桌前认真研究着写了好几页备课教案的大纲之类的东西。
　　手里的面团很神奇，加一点点液体再加一点点外力就能成为现在这样柔软的固体。
　　“不管是中式还是西式面点，基础都是相通的。当然你们现在可能做西式的时间更多，但多学一点中式的东西肯定也没坏处。”
　　赵老板语气放缓，二十年前他还是站在胡小虎那个位置上听这番话的人，现在他竟然也是个教授徒弟的师傅了。
　　胡小虎转头看了一眼赵老板，没说什么。
　　“师傅，你还会做中点啊？”史双宝并没有注意到身侧的师徒二人间微妙的气氛变化，注意力全都在自己手里的面团上，听见赵老板的话顺嘴接着问到。
　　胡小虎笑了笑，“你都不知道师傅原来多牛，在北……”刚想替赵老板炫耀一下什么，就被赵老板一声清嗓声打断了。
　　“行了行了，真那么牛我还在这开个小店？你少替我贷款吹牛，我可圆不下来啊。”
　　胡小虎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连赵老板都要考虑考虑，他确实年轻的时候去了北京，但也正是因为在人外有人的北京没有落脚之地，这才在迷茫的闯荡了几年之后回了这个他嫌弃了一整个青少年时期的老家。
　　史双宝点了点头，她并不了解赵老板的过往，但能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什么赵老板很想大肆宣扬的事情。
　　“师傅也拿过奖呢！”胡小虎悄声在史双宝耳边说着。
　　但操作台才多大点位置，怎么会能逃得过赵老板的耳朵？随即胡小虎的屁股上就喜提了一只左脚印。
　　那一副震惊的样子是发自内心的，从平常的工作上就能看得出来赵老板技术很好。史双宝瞪着眼睛望着赵老板。
　　前几年可没发现结结巴巴的胡小虎长大以后竟然说起话来这么顺溜，添油加醋过分夸大的水平哪怕在赵老板做起生意这些年见过这么多人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了。
　　只是一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小比赛竟然能让胡小虎说得自己像什么隐居山林的世外高人一样。赵老板轻叹一声，自己当学徒那会少说的话全都让胡小虎给弥补上了。
　　“功夫都在平时的积累里，我看你这嘴碎的当初该去学相声。”赵老板略微伸过头来看着两人手上对面团的塑型，“擀均匀！”
　　胡小虎也不是总那么吊儿郎当。家里孩子多，他那时候除了忙着带弟弟妹妹，还要帮着爷爷奶奶操持家里的农活，对学习没多大兴趣。
　　胡小虎的父亲一年只有过年回来那么一次，在大年初一出门遇上胡小虎的初中班主任后，并没有因为胡小虎的期末成绩而勃然大怒，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胡小虎，“反正也考不上大学，你就出去学点什么吧，有个一技之长也饿不死。”
　　胡小虎父亲没明说，但胡小虎知道后面半句，“正好也能补贴点家用，照顾照顾弟弟妹妹。”
　　于是在水电工、家装工和厨师里，胡小虎选择了他多少还有一点基础和兴趣的厨师。
　　史双宝在认识胡小虎第一天时对他显得有些抗拒。
　　胡小虎的话很多很密，很多时候他自认为切中要点的吐槽也并不是那么幽默好笑。可是在家里没有真正的父母的时候，胡小虎只能把自己变成父母，谁照顾孩子谁就会变得啰嗦和操心。
　　“再细一点，别切断了。”赵老板盯着史双宝落刀，对一旁的胡小虎倒也放心，虽然平时插科打诨，做起面点来他可不含糊，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喜欢的东西。
　　赵老板看着一旁架起的油锅，“这里是最重要的了，油温一定要把握好。”
　　时代的发展确实很快，赵老板学习这个面点的时候还要纯靠放在锅上试探温度的手感和锅里油冒泡的变化判断什么时候才是最合适的时机，现在就已经可以把一切都交给那只小小的温度计了。
　　“好了，这个温度就差不多了。”赵老板已经修炼到肉眼就能看得出油的状态了，但还是用温度计测出了数字给身边两个认真听讲的小徒弟说着，“记住这个状态，毕竟不是每次身边都有温度计。”一左一右两个人连忙盯着油锅点着头。
　　赵老板从油锅里捞出来的成品和两个徒弟做出来的看上去并不像同一个面团捏的。
　　史双宝看了看自己这个在高温的油锅里突然身首异处分成两截的东西叹了口气，好不好看不说，至少胡小虎做的那个东西好歹是完整的。
　　“师傅，要不我还是别去丢人了吧？”
　　看已经不好看了，一刀切开也没什么负担。史双宝尝了一口自己的成品，除了满嘴的油腻并没有尝出裹馅儿里的豆沙味和面应该有的小麦香味，连自己都只能评价一个失败。
　　大家都是从这个阶段慢慢过来的，赵老板怎么会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儿。“这有什么？你觉得我做的好是因为我已经做了三十来年了，我第一次做的和你比起来可差多了。”
　　胡小虎趁着赵老板说话的空当越过身去挑了一块史双宝切好的酥点，他没说什么，但是史双宝从胡小虎转瞬即逝的眼神中还是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平时吃饭的时候配菜里吃到他不喜欢的芹菜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毕竟第一次嘛，我觉得味道还可以。”胡小虎急忙咽下嘴里的东西也紧跟着安慰到史双宝。
　　自己的味觉并没有失灵，史双宝也知道自己什么水平，别人好心宽慰只是想给自己一点鼓励和信心，史双宝虽说平时性格自立，但也不是不知好赖。
　　“师傅，过两天就是学校预赛，还能再帮我加个小灶吗？”史双宝看着自己眼前这摊碎渣，抬头看向赵老板。
　　看史双宝那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赵老板笑出声，“多大点事儿啊。”

　　“你怎么才来啊？”
　　薛楠雅弯着腰穿梭过好几个人，一路说着抱歉才终于出现在蒙露身后，拍了一下蒙露肩膀靠在蒙露耳边问了一句现在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蒙露回过头抱怨着，哪怕昨天晚上已经专程下楼给薛楠雅打过招呼了。一个懒觉睡过去该迟到的她还是一样迟到了。
　　“哎呀，这不是还没结束吗？”
　　或许没有人告诉过薛楠雅，她撒起娇来也是挺可爱的女孩子。
　　蒙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又不舍得再说薛楠雅什么了，毕竟她今天竟然连妆都没有化，戴了顶棒球帽就赶来了。
　　蒙露回头，座位上围观的人并没有领导预估的那么多，但也不算零零星星那么少。
　　“我刚刚在外面就已经闻见香味了，今天是比什么啊？”薛楠雅趴在栏杆上，外头看着站在场下角落里的蒙露，她和蒙露之间的区别大概就在于老师可以在内场里活动，而她不行。
　　“今天比的裱花，你从哪里闻来的香味？蛋糕坯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蒙露叹了口气回头看着薛楠雅，想要夸史双宝的心情她可以理解，但是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场内的史双宝低着头专心摆弄着自己面前的蛋糕，没有主题没有参考设计的裱花其实并不容易。在店里她确实做过不少这样的工作，但都是按照顾客的要求照着他们给来的图片或者模板重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自己做出一个表达了自己想法的花样她没有一点想法，只能快速地从自己脑子里筛选出一个之前经手做过比较合适的比赛的样式再重复一次。
　　从预赛的准备就能看得出来其实这并不算什么非常正式的比赛。
　　比赛宣告停止之后，史双宝抬起头正看见角落边的蒙露和对着自己疯狂挥手的薛楠雅，这才从紧张的情绪里放松下来，露出一点微笑。
　　在半个多小时的打分评价和老师的互相说服过程中，蒙露只负责在一旁计算分数，确定结果之后侧过身朝着背后的薛楠雅和史双宝竖了个大拇指。
　　“你看我就说你可以吧！”薛楠雅刚好在她们即将出门准备回家的时候接到了外卖的电话。水果冰浆不需要刻意区分口味大家也都能接受，薛楠雅猛吸了一大口之后，嘴里冒着冷气对史双宝说道。
　　史双宝只是笑了笑，她并不觉得自己今天发挥的很好，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拿到优秀，或许只能说胡小虎那句“在这种学校里，她已经算优秀”确实没说错。
　　“你觉得我能行吗？”史双宝浅浅喝了一口，转头看向比自己还对自己有信心的薛楠雅。
　　对上次吃了太多冰淇淋蛋糕半夜去急诊的事情她还心有余悸，从那以后她就不怎么碰这样冰凉的甜品了。
　　这个问题让薛楠雅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自己不行呢？
　　“当然了，你都拿第一了，那是大行特行啊。”看着史双宝抿着嘴似乎并没有拿到第一应该高兴的样子，薛楠雅突然张开嗓子大喊着，“你超级行！”
　　这样的信心应该是能感染到周围的人，史双宝其实已经改变了很多了，看着薛楠雅晶莹又坚定的眼睛，史双宝似乎也得到了一点力量，“我可以的！”
　　蒙露还在学校留下来做着后续的善后工作，学生可以比完了赛丢下围裙撒手就跑，但她不行。领了学校的工资就要留下来替学校做事。
　　爬上楼摊在床上的时候，这一天已经没剩多少休息时间了，蒙露洗个澡做完睡前准备就已经到为了明天早起不得不赶快入睡的时候。
　　头发裹着吸水毛巾没来得及吹干，还没来得及举起手机干些什么，眼睛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间闭了起来。
　　当然，老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不听劝的人。起床叫醒蒙露的不是猛然发出声响的手机闹钟，而是瞬时像闪电击中脑子的头疼。
　　睡觉前没吹干头发的懒惰果不其然不会在今天饶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