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光入君怀》商月狐

9、第 9 章

　　奇怪，竟然不是因为距离的关系吗？

　　还是说，她找错了地方？

　　许棠月睁眼，黑暗中山石嶙峋，树木参差交错，仿若张开的巨口。

　　不知为何，她有种古怪的直觉，她听见的声音，一定同后山有关系。

　　既然后山的阵法还在运转，而那声音又听不清楚，许棠月决定暂时按下。

　　以防万一，她加强了对宗门各禁地的巡逻，还顺势修复了几处阵法。

　　如此，她于阵法一道的天赋终于显露人前，进展缓慢的修为也有了缘由。

　　许棠月有些烦乱，她已多日未同师兄打过照面。

　　南流景刚接手宗门事务，千头万绪亟待整理，忙碌到抽不出闲暇。

　　几个同门师弟妹都体贴地未去打扰。

　　可一日不见南流景，许棠月心中的思念就疯涨一分，连同心魔一起蠢蠢欲动。

　　第三次半途收功后，许棠月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也是为了能好好修炼……她很快劝服自己。

　　之后，许棠月每日都会花一段时间前往南流景处理事务的大殿，佩戴隐匿符那种。

　　这是主峰掌门殿的一处偏殿，莫看一直是开放状态，实则层层阵法相套，时时运转不休。

　　许棠月能走到大殿外围，都是因着她有弟子身份玉牌，通过了阵法的检验，想要悄无声息进入殿内，就得拆解开眼前的阵法。
　　越是如此，许棠月越发觉得兴致勃勃。

　　她借着每日人行往来激起阵法的片刻，一寸寸描摹出阵法，层层叠套，繁复而又精细。阵法在许棠月脑海中一点点完善、铺展，美得惊心动魄。

　　为了更好地拆解阵法，许棠月成了藏书楼的常客，借了许多有关阵法的书简。

　　许是日日沉迷于此，连心魔都安分起来。

　　许棠月每天按部就班，修炼、拆解阵法，日子过得格外充实。

　　每三日休憩时，许棠月仍能听见那个古怪的声音，然而信息仍是未有增加，却也一直不曾停止。

　　比起心魔，那个声音几乎毫无影响，许棠月只当它不存在，虽则修为增长缓慢，阵法一道却是突飞猛进。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许棠月已经能拆开最外层的阵法。

　　阵法一道，环环相扣，最外层的扣子解开，许棠月看里层便清晰了许多。

　　这一看，就被她看出几分熟悉来。

　　主峰这处阵法的手笔，竟与后山阵法有几分相似。

　　想来，当时应是由同一人设下的。

　　不知是哪位宗门前辈。

　　许棠月在心里将后山的重要性又提高了些，更加不敢鲁莽去碰。

　　说到底，她拆解此处侧殿的阵法，便是出了什么差错，一则不会有什么妨害，二则南流景也能马上救下她。

　　但情况不明的后山，还是镇压类阵法，一旦出了问题，极有可能闯下大祸。

　　再来便是，她对镇压物的兴趣，完全比不上去看一眼南流景。

　　日子有条不紊过下去，许棠月弄清楚阵法构造后，拆解进度加快了许多。

　　况且她也不是要完全破解阵法，只是想“寻”个空子悄悄溜进去。

　　事实上，她觉得南流景应该已经察觉到她的到来了。

　　毕竟，她的身份玉牌还一直挂在身上。

　　南流景确实已经察觉到，许棠月的气息每日都会到来，还会停留一段不短的时间，但他一直没等到她进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梳理，南流景已经基本掌握了宗门的状况，他打算寻个时间，去看一看许棠月。

　　然而这天，他一踏入侧殿书房，就感觉到不对劲。

　　空气里飘荡着浅淡的桂花香气，桌上的茶换成了他最喜欢的一种。

　　“棠月？”

　　许棠月倒不意外被他一语点破，她显出身影，倚在书桌前朝他看去：“师兄怎么发现是我的？”

　　“你日日都来。”

　　许棠月睫毛一颤，轻声呢喃道：“我好久没见师兄了。”

　　这语气近似撒娇，然而南流景却像是习惯了一般，自然道：“过来我看看。”

　　许棠月于是伸出手去，任由他查看情况。

　　熟悉的灵气在体内缭绕一圈，南流景露出笑容：“你的心境问题解决了？”

　　“有点头绪。”许棠月垂眸，低声道。

　　“不急，慢慢来便是。”

　　南流景在书桌前坐下，许棠月凑过去研墨，墨块慢慢转了三圈，她开口问：“师兄，后山关着什么？”

　　“嗯？”

　　“我那日路过，好似听见有什么动静。”

　　“有动静？”南流景脸色严肃起来，“难道封印有损？”

　　“我从外围检查过，阵法还在如常运转。”

　　南流景点点头，对许棠月的阵法造诣很放心。

　　“我抽空去里面看看情况。”

　　“所以师兄，那里面到底……”许棠月想了想，“若是不方便，就不用与我说了。”

　　“其实我了解的也不算很清楚，只知道里面镇压着一只魔兽。”

　　“魔兽？！”许棠月是真的惊讶了。

　　“虽则‘魔’已多年不现世，但与‘魔’相关的，极易引起动荡，此事需得保密。”

　　许棠月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她能听见声音，难道心魔也与“魔”相关吗？

　　她想起玉简上看见的那几个字，不觉心惊胆颤。

　　回屋之后，许棠月思虑许久，仍是无法放心。

　　她不知道旁人是否能听懂魔兽的言语，但那魔兽确确实实在针对她传递信息。

　　若是被误以为与之有什么关系……

　　许棠月苦笑一声，她如今，是真的经不起查探。

　　既如此，倒不如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下定决心后，许棠月迅速开始行动。

　　她将莲灯自丹田内取出，放置在一旁桌上。

　　几乎在下一刻，心魔的声音骤然响起，像是被压到极致之后的反弹。

　　许棠月充耳不闻，默念清心决，等声响渐弱，方才收拾出门。

　　她熟练地往身上佩戴了隐匿符，又一次落到后山禁地前。

　　后山的阵法仍在运转，如此便也不用太过担心。

　　许棠月走到阵法最薄弱处，又一次盘膝而坐，强行入睡。

　　她听见一声狰狞的兽吼，却没有自梦中醒来。

　　梦境中，许棠月看见昏暗的通道，听见锁链缠绕的声响，然后，她看见一团不断汇聚的黑气，里面不时显露出锋利的爪尖和可怖的獠牙。

　　她分辨不清魔兽的模样，它的形态好似一直在变化。

　　又是一次吼声，这一次，许棠月终于听明白了它的意思。

　　原来，它一直在说的是——来寻我。

　　许棠月静静看着它，没有动作。

　　魔兽暴躁地挣动了几下，锁链哗啦啦作响。

　　它看许棠月没有动静，大抵也知道不能凭只言片语获得帮助。

　　“来寻我。”

　　“你半身入魔，我有办法帮你。”

　　许棠月的神色终于动了，甚至因为过于震惊，自梦中醒了过来。

　　守门弟子察觉到灵力波动，往这边赶来。许棠月忙往身上又贴了一张隐匿符，藏身到附近的山石后。

　　她咬着唇，心里惊涛骇浪不减。

　　半身入魔……

　　我……入魔？

　　许棠月一时不敢想，它说的是心魔，还是……

　　心绪波动一大，心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知道它说的是什么，不是吗？”

　　许棠月赶紧凝神静心，随后快速回到居所，将莲灯收回丹田，隐隐绰绰的心魔之声这才又被压了下去。

　　她暂时松了口气，在屋内转了两圈，表情挣扎。片刻后，许棠月于书桌前坐定，飞快勾画出并不复杂的检测符纸。

　　这符纸作用单一，只能判断是否为人类。

　　许棠月颤抖着手激活了符纸，符纸亮起温润的白光。

　　看见结果，许棠月脊背一松，靠在椅背上。

　　白光证明她确实是人类。

　　想来，那魔兽说的，应当是心魔吧。

　　她又想起藏书楼记载中毫无解决心魔的办法，说不定，魔兽那边有？

　　如此一想，许棠月又有些坐不住了。

　　但是她此时心绪浮动，实在不是谈判的好状态。

　　莫急、莫急。

　　魔兽就被关在那里，跑不了的。

　　许棠月将莲灯功效激发到最大，躺到床上。

　　温暖的光芒中，她逐渐松开眉头。

　　修整一夜，许棠月照常往主峰去了一趟，这次她明显感觉到南流景的神识在她身上停了停，而后挪开。

　　许棠月同往常一样，研究了一会儿侧殿的阵法，停留与往日差不多的时间后，转身离开。

　　她又一次来到后山，白日里，此处看来山色幽静、水声潺潺，除了没有人烟，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许棠月仔细确认过，阵法外围确实没有破损。她稍微安心了些，又暗地注意弟子的情况，怕魔兽还向其他人传递了信息。
　　好在，暂时无人表现出异常。

　　许棠月不敢拖延，魔兽的存在太过危险，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

　　回到居所，许棠月摊开符纸，一边思考，一边画符。

　　回过神来一看，笔下已画出好多张攻击符咒。

　　可惜，她并不知晓这些符咒对魔兽有没有作用。

　　然而藏书楼里，关于魔与魔兽的记载，比心魔还要少得多。

　　要么这些记载另有他处存放，要么，就是宗门对此的了解也有限。

　　可许棠月别无选择，她必须要尽量了解魔兽的情况，才能思考应对方法。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跳动——有什么比魔兽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