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光入君怀》商月狐

10、第 10 章

　　从魔兽处套取信息，不仅是天方夜谭，也是火中取栗。

　　许棠月一边颤栗，一边又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她已经被卷了进去，而机遇总是与危险共存。

　　既然听见声音与距离无关，或者说这点距离无关紧要，那么，就不必去后山了。

　　许棠月一横心，又一次取出莲灯，但没解除院落禁制，以防万一她出现什么变化，还能有所遮挡。

　　将莲灯放在触手可及之处，又将之前买的几样佛修法器取出，摆了个简单的增幅阵法，做好随时压制心魔的打算。

　　准备好后，许棠月眉目冷肃，静静闭上双眼。

　　她又看见了山洞、锁链和魔兽，景象和声音都有些模糊，但勉强能听清。

　　许棠月听见自己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说清楚一点，我才能想办法帮你。”

　　魔兽在脑海中吼叫，许棠月听见它说：“我听不懂。”

　　许棠月也没有想到，这沟通障碍还是双向的。

　　她转念就觉得不对劲，既然魔兽无法听懂她的语言，她为什么能听懂魔兽的？

　　还是说……它并不是在说话……

　　许棠月一个恍惚，放开意念，试着直接传递思想。下一刻，强硬的意识侵袭而来，试图攻占她的思维。

　　莲灯猛然亮起，菩提子、净瓶、铜磬也跟着发出光芒，许棠月思绪一缓，随即开启院落禁制。

　　侵袭的力量和魔兽的声音都被屏蔽在外，许棠月脸色惨白，脑袋里仿佛有锥子在里面搅动。

　　还是大意了，她也没想到，在“梦境”中，她只是一个念头，就立刻被实施了。

　　许棠月眼前发晕，有人捧起她的脸，语调缓慢，带着特殊的韵律。

　　“小可怜，怎么被那种低级货色伤到了。”

　　那双充满诱惑的眼睛与她近在咫尺，仿佛旋涡般引人沉沦。

　　“接纳我的力量，可以轻松压制它。”

　　真是雪上加霜。

　　因为她受伤虚弱，心魔也趁虚而入了。

　　不过，什么叫接收她的力量？

　　这个念头只是一转就被许棠月狠狠压下，她还没忘记刚刚在魔兽那里经受的教训。

　　许棠月强忍着头痛，跌跌撞撞爬起来，进入后院温泉池。温和的灵力缓缓沁润，虽然不能治疗伤势，起码能让精神放松一点。

　　吃了个大亏，许棠月不是不恼怒，眼下更糟糕的是，她现在的状况必须去找医修治疗，可但凡她去了，师兄铁定会知道，她想不到该如何跟师兄解释。

　　心烦意乱间，心魔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她伸手按在许棠月的太阳穴上，翻搅的痛楚顿时减轻了很多。

　　与此同时，轻微的魔纹在许棠月面上浮现。

　　许棠月一惊，莲灯霎时出现，于半空放大。心魔笑了笑，温顺地消失了，许棠月的面色却比方才更加沉凝。

　　心魔消失了，但许棠月被减轻的头痛却没有反弹，那代表着，她带来的其他影响，也已不可逆转。

　　许棠月决定暂时把魔兽的事放一放，冷它一段时间。

　　然而很快，许棠月就知道了心魔之前的举动，带来的影响是什么。

　　许棠月再次入睡时，清楚听到了魔兽的声音。

　　许棠月没有搭理，魔兽也没法再做什么，但或许是太久没有交流，魔兽一直在梦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它没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问题，甚至还觉得许棠月应当感激它。

　　因为它让许棠月，离“魔”更近了一步。

　　许棠月猛然睁开眼，惨白的月光照进窗前，仿佛带着霜意。

　　她只是生了心魔，怎么会跟“魔”扯上关系呢？

　　她只是那么多个倒霉修士中的一个而已，从未听说哪个成了“魔”。

　　她一时想着心魔，一时又想起魔兽。

　　恨恨想，“魔”这种东西，果然都很会蛊惑人心。

　　她拿心魔没办法，但那个魔兽，还是早点封印起来吧。

　　因为受伤的缘故，怕南流景看出端倪，许棠月没敢过去，只是给他传讯，说在书上看到一个阵法，可以加强后山的封印。

　　无论禁地里面情况如何，加固一下总是没错。

　　传讯符送出去不久，南流景就出现在院落外。

　　许棠月坐在窗前的书桌前，笑着跟他打招呼：“师兄。”

　　南流景迈步进来，看了她两眼，没瞧出什么问题。

　　许棠月笔下不停：“师兄你等等，这个阵法我马上画好了。”

　　她连今日没去的理由都找好了。

　　许棠月画好阵法图，递给南流景，一边同他讲解阵法的功效，只是始终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南流景俯身迁就她，亦未觉得有何不妥。

　　等她讲解完毕，南流景点头：“可以一试。”

　　许棠月暗中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

　　南流景也忍不住笑了笑：“做得很好。”

　　许棠月扯住他的衣袖，眉眼弯弯：“能帮上师兄就好。”

　　“等回头我去禁地里看看，就着手准备这个阵法。”

　　“师兄你还要去禁地？！”许棠月的声音有些尖锐。

　　“别担心。”南流景只当她过于关心，解释道：“总要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再决定如何处理。”

　　“嗯……也对。”许棠月勉强笑了笑。

　　在魔兽手里吃了亏，许棠月怎么放心南流景一个人进去。

　　但她若跟着，反而有可能引发更大的问题。

　　许棠月暗暗咬牙，必须在师兄进去前处理好魔兽的事。

　　到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心魔带来的后患了。

　　南流景一走，许棠月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阵法光芒隐隐流转，维持住她好似常人的假象。

　　一推开门走出阵法范围，许棠月面色瞬间苍白，嘴唇偏又殷红，带着掩不住的病色。

　　“咳咳……”她偏头咳了两声，眉头皱起不曾松开。

　　以这般模样去禁地，对上魔兽一丝胜算也无。

　　许棠月深吸口气，连师兄都对魔兽没有了解，她别无他法，只有去询问……

　　“哗啦——”

　　洁白纱裙没入温泉池里，蒸腾水汽模糊面容表情。

　　许棠月只是一眨眼，对面池壁倚靠了一个身着青衣的身影，那双眼在水雾的浸润下格外清晰。

　　明明看不清表情，许棠月却知道，她在笑。

　　怎么不该笑呢？猎物自己走进了陷阱。

　　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让许棠月错觉般醒悟。

　　她们是一体的，她确实是自她心中生出的。

　　绷紧的肩背缓缓放松，许棠月自沉默中发问：“该如何对付它？”

　　“哗啦”的水声中，青色的身影缓缓靠近，那双清晰的眼近在咫尺。

　　“看着我。”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贴近，数不清的画面在其中涌现，混乱的色块交叠、扩散，将许棠月吞没。

　　又是一眨眼，温泉池里空空荡荡，既无水声，亦无旁的身影。

　　许棠月的状态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好，白纱随着水波飘荡，许棠月仰头看着，突然低低地、低低地笑起来。

　　深夜。

　　晚风吹拂树叶，虫宁鸟寂。

　　许棠月穿过黑色甬道，再次与那团张牙舞爪的黑雾对视。那团不规则的雾气先是膨胀出各种狰狞的肢体，而后忽地退缩，缩成一团小小的圆形。

　　锁链哗啦啦做响，清晰地呈现在许棠月眼前。许棠月漫不经心看着其上流转的符文，目光没有多做停留。

　　“魔……”惊恐的声音刚一发出，就被搅得粉碎。

　　许棠月抽出佩剑，只在那雾气里随意一转，尖锐的叫声戛然而止。

　　佩剑也于梦境中消失了。

　　那团雾气不停地膨胀、收缩，渐渐又将锁链掩盖住。

　　许棠月仅仅站在那里，一双眸子黑得好似深渊。

　　周围的景象刹那破碎，漫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莲灯“嘭”地一声亮起，火苗微弱如豆，许棠月睁开眼，没有看那缕火光，气息收拢，火光逐渐扩大，恢复了正常。

　　许棠月没有再修炼，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恍惚间刚闭上眼，就听见有人唤她。

　　“棠月？”

　　是南流景的声音。

　　又在做梦了吗？许棠月没有睁眼。

　　“棠月，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南流景的声音带着丝无奈的笑意，接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衫落在许棠月肩头。

　　被温暖熟悉的气息挟裹着，许棠月睡得更沉，又在下一刻猛然惊醒。

　　“师兄？”

　　许棠月又一次看到熟悉的环境，山洞另一侧的石凳上，南流景坐在那里，手里拿了一册书。

　　这景象令人分不清今夕何夕。

　　许棠月直起身，垂落的衣袖上金色纹路蔓延，于是许棠月知道，这不是过去的梦境。

　　而是现在。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她想起上一次，也是意识恍惚的时候，她出现在南流景的洞府。

　　原来不是她忘了。

　　“师兄……”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南流景向她走来，倾身看她的表情。

　　“师兄。”

　　许棠月伸手扯住他的衣袖，目光眷念地在他脸上打转。南流景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许棠月全身一颤，伸手裹了裹外衫，好似她真的会因为吹了风受凉。

　　“师兄。”许棠月问，“你什么时候去禁地？”

　　“再过两天。”

　　许棠月点点头，“我也一起去吧，我更熟悉阵法。”

　　南流景看了她两眼，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