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日》二十九年

5、梦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人想要出去却寻不到出路。

　　没有人知道那条路在哪儿，但凡事要出去的，就一定要找到那条路。

　　窗外的鸟鸣声依旧存在，但推开窗却寻不见它们的踪影。

　　除了浅绿和深绿色交加的叶子，那棵榕树上一个活物都没有。

　　可如果树上没有鸟雀，那那些鸟鸣声又是从何而来？

　　天上……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飞鸟，也没有云彩。

　　只有那一片望不到头的瓦蓝，还有那颗悬挂在头顶的太阳。

　　今天仍旧是个晴天，小文还和往常一样站在楼下等她。

　　一切都是那么的梦幻，楚玥坐在办公桌前无聊的转着手中的那支红笔。红色的墨水从这头滚到末尾，又从尾端滚回前面。里面的汽包就像是空气墙，始终挡在它们前面。
　　作业还没判完……当初为什么要留这么多？好问题。

　　楚玥望着那一摞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今天格外的困。

　　是因为气温上升了吗？

　　初夏的风总是带着丝丝暖意，打在人身上，很柔，也很舒服。

　　办公室在阳面，太阳洒进来，把整间屋子照的暖洋洋的。呆在里面就像是在温室一样，让人不自觉就产生了睡意。

　　楚玥将手中的笔放了下来，起身走向屋外。
　　该去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了。

　　水流缓缓涌了出来，冰凉的，把手伸进去不出一会儿便会变得麻木。

　　楚玥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有一瞬的恍惚。

　　镜中的自己面色铁青，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楚玥眉头紧皱，但镜中却显现不出自己的样子。

　　里面的人回了头，可镜外的楚玥却没做任何动作。镜中的自己像是在摸索着什么，眼中有犹豫，也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心灰意冷。可自己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楚玥将手伸向镜子，在触碰到它的那一刹，却听见了玻璃尖锐的破碎声。

　　镜中的人不见了，不知名的记忆却涌了上来。

　　是什么事来着？

　　对，想起来了，她和若芸一样，都只是牺牲品。

　　“我家孩子在学校里出了这种事，你们老师当然有责任！”

　　“这件事学校要负全责，明明是你们老师管教不当！”

　　记不清这些话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了，楚玥只觉得它们熟悉又陌生。

　　头又开始痛了，水流声没有停，就这样不断往下流着，像是永远不会被阻断。

　　“楚玥，这不是你的错。”

　　很温和，像是小文的声音。

　　“楚老师身为我女儿的班主任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而你当时却不在现场？”

　　很刺耳，楚玥知道，那是家长。可是是谁的家长来着？

　　那件大事……是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或者说，她真的经历过那件事吗？

　　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存在的还是一场梦？

　　楚玥的脑子越发乱了。像是一团浆糊，所有的信息都被搅拌在了一起。

　　“楚老师，你作为五班的班主任，在这件事上确实没有尽到本分。”

　　“我们老师要做的不仅是安抚家长的情绪，更要在意学校的颜面。家长想把这事儿往大了闹，要是再像上次那样，你要校方将脸面至于何地？楚老师，要以大局为重。”

　　吴萍……吴校。

　　是啊，要以大局为重，所以就要让自己背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真可笑……

　　声音和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楚玥能感觉到头上有汗珠在往下渗。

　　她机械地将手伸进水池，捧起一捧水，猛地一头扎了进去。

　　再抬头，镜面的裂痕已然消失，可自己的身影却迟迟未在镜中显现。

　　楚玥双手撑在台子上，水珠还挂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脸色更为苍白。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

　　那些事，她是在什么时候经历的……

　　自从若芸出事后，每个人都过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落得个跟她一样的下场。
　　吴校看中了晓颖，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只是在找下一个能替她担事儿的牺牲品而已。

　　对自己的亲侄女都能下此阴招，对外人那定是不留余地。

　　但晓颖和若芸不一样，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她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优解。她办事滴水不漏，哪怕是吹毛求疵的人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所以吴萍不好拿捏她，但这不代表她不能找别人。

　　她知道侯晓颖为人谨慎，必定不会铤而走险，所以……

　　楚玥呼吸猛地一滞，记忆又断片了。

　　但她也大致能猜出后续了。

　　要罚，就要有凭证。有凭证，就得有人签字。

　　想来在那张单子上签字的人便是晓颖。吴校向来不会把自己架在恶人的位置上，好事归领导，坏事算大家。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那段记忆的真实性又该从何确定……

　　这里似乎没有人记得那件事，就像是它从未发生过一样。

　　抬眼间，镜中隐约出现了其他人的身影。

　　自己的影子依旧不在里面，楚玥转过头，望向后方的来人。

　　晓颖站在阴影中，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楚玥不知道。

　　好像她一直在那个地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楚玥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抿着唇，静静地望着她。

　　她们彼此都没有开口。明明已经将水龙头关上了，水流声却仍环绕耳畔。

　　但那种声音很舒缓，像是能抚慰人的心灵，光是听着它就能把一切忧愁抛在脑后。

　　楚玥望着她，镜子里晓颖的身影和她同在。

　　为什么镜子照不出自己的摸样？

　　楚玥曾经听过一种说法。

　　人死后，若是执念过重便会被困在过往的记忆之中。而那些成为灵体的人却意识不到自己已然逝去。

　　镜子照不出他们的摸样，而他们也看不见镜中的自己。

　　思绪至此楚玥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她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

　　是啊，任谁都不会去信这种没有依据的说辞。可是……又有谁能证明这些不是真的呢？

　　晓颖就在自己面前，她能看见自己。

　　自己不可能是什么所谓的灵体。

　　就因为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记忆碎片认定自己已经是亡者，简直是瞎扯。

　　虽然楚玥脑子里是这么想的，可她却仍旧不能确定。

　　那些记忆里没有告诉她后面发什么了些什么，也没有人记得，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她该问问。

　　沉默了良久，楚玥终是开了口。

　　“晓颖，如果我们所处的地方真是梦境，你是不是只有在这里才能见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