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有人在看你（末日）》书因

40、第 40 章 鬼胎

　　林越的心里越想越乱，想到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他果然对我有意思……还不是那种简单的有意思，而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
　　就算作为柯也的我已经死了，他还是精准地找到了我，并且对我纠缠不清，阴魂不散。可这怎么行呢，虽然我对他确实感觉还行，但我还没有做好要接受他的准备。
　　这很不好。我很不好。

　　他心里越来越乱，恍惚间抬眼一看，却见秦征的脸色冷得吓人。他看见了他握起的拳头在发抖，尽管秦征已经极力克制，动作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上校……”他喃喃唤了一声，还带着点呼唤情人的亲昵，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街灯白光下，秦征背着光，身体轻轻动了下，但没回头。

　　林越怔怔地看着他，心想，你是在担心什么吗？担心远征军的安危？担心老舰长的未来？担心人类的命运？担心……我？
　　其实秦征承受的已经够多了，连一点隐秘的感情都没法顺利实现，那就真的太惨了。
　　林越一想到这，便不免一阵酸楚的心疼，一瞬间就把刚才那些关乎情欲的慌乱思绪全都抛之脑后，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其实柯也没死……”
　　秦征蓦地扫向他。
　　林越沉默了片刻，此刻的大脑远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秦征冷漠道：“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嗯？”
　　“知道啊。”林越忽然笑了笑，整个人漫不经心起来，“我知道，上校你这么支持阿尔法基因研究，原来是存有私心的，哈哈哈没想到呀，不小心被我发现了上校的一个秘密。咱实验室的天才柯也居然是上校的姘头！亏我之前还问你认不认识他？我真是笨呐！”
　　秦征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上校别担心，柯也不就在手术台上躺着吗，哪能死的了呢？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活过来了，上校的姘头就能活过来咯。”林越压着内心的奇思乱想，吊儿郎当道。
　　秦征：“…………你要再多嘴，手术台上躺着的也能是你。”

　　夜色深重，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林越：好险好险，还好给我圆回来了。
　　秦征：这人不是一般的疯。他和周珩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两人正各自心怀着“乱七八糟的鬼胎”，估摸着是要“顺产”还是“刨腹产”，结果一个人影从墙后面蹿了出来，打断了这鬼胎的产出计划。
　　蹿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办完事回来的副官。

　　副官也是头一次见秦征硬碰硬地和别人打冷战……
　　一般来说，上校如果看谁不顺眼，要么会单方面压制性地把人怼地狗血淋头屁话都放不出一个。要么，单纯觉得对方弱到不配让自己开口的那种程度时，会完全不搭理。如果想起来能提下尊贵的玉腿，给对方的康庄大道上使个绊子，已经是十分看得起对方——这时对方应该回家上高香，因为祖坟冒青烟了。
　　可这冷战又是怎么回事？

　　副官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此时他根本没手去摸，因为他的手里捧着更紧急的事情：“上校，霍成川霍队长说想要和您谈一谈。他给您个人终端发过消息，不过您似乎没有看见。”
　　霍成川在长时间驾驶重甲后，本就精力不济，应该去军区医疗室修养的，但此刻他却和秦征一样，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要过来。
　　他找秦征，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毕竟现在这位霍队长在秦征和联合会两边都当不了人。对秦征来说，他是叛徒，怀有二心，按照秦征的性格，就算霍成川能在战场上戴罪立功，但日后也必不可能再重用。
　　背叛了第一次就意味着有可能有第二次，怀疑与欺骗就是被打碎的瓷碗，有了裂缝就不可能再缝合到最初完美无缺的样子。即使因为人才稀缺必须要用，秦征也不会允许有缺陷的人坐在能拿捏到什么的位置上。
　　而对于联合会来说，他没有完成杀死秦征的任务，让秦征活着回来了，最后还配合秦征打了城外那场战……那他就是无用之人，按照乔安的性格，这样的无用之人，大概率是要被杀人灭口的。

　　可他现在这么着急，是为了自己的这档子事吗？
　　林越想到了一个人——他在居民区遇到的那个女人，方媛的室友。
　　这位霍队长倒像是个有情有义的，因为自己的老婆孩子而受限于联合会，其实情有可原，而且现在她们还在联合会手里，生死未知，估计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可面对这样一个叛徒……现在就看秦征怎么想了。

　　秦征眼眸在背光的地方下晦暗不明，同一时刻，他的个人终端突然亮了一下。
　　远处海浪卷过，狂风再度刮起。
　　“我有其他的事情要紧急处理，霍成川那边先交给你打探清楚，”秦征迅速扫了一眼终端屏幕，“你知道该怎么做。”
　　副官回答：“明白，我会先稳住他的。”

　　林越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
　　看秦征严肃板正的神情，可以确定，他刚才终端收到的消息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但副官没有问，秦征不说他就不能问，这点分寸还是要有的。

　　但林越就没有这个分寸了：“上校大人，您这是着急地要往哪里去呢？”
　　他这走的方向就是实验室的方向啊……难道实验室出什么事了？

　　　秦征脚步微顿了两秒，似乎是在这两秒的时间里考虑要不要把事情告诉他。
　　　两秒后，秦征偏了一下头：“周博士刚才发来消息，生化实验室出事了。”
　　　林越的心头如同被什么击中般猛然一震。
　　　能让秦征赶过去的生化实验室研究，难道是桥南那边……出事了？

　　　如果柯桥南那边真出了什么事，秦征的确最有可能第一时间知道……基地上最快的通知方法就是个人终端，但周珩不可能通过终端把事情通知给林越，因为这可能会留下他与阿尔法研究有关的痕迹。
　　　林越赶忙跟上了秦征的脚步，强压着内心的慌乱，试探问：“周老板不是刚回实验室吗，他们那里一天到晚都有人守着，能出什么事啊？”
　　　“林助理也对生物研究试验感兴趣？”秦征边走边说，嗓音间有种低沉的平静，像是他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关心对方答什么、以及答不答。
　　　林越本就心乱如麻，只听到了他又沉又缓的声音，并未注意到其中的试探，随口编排了一个理由：“略有兴趣……生化实验室那边一直不研发一个口服舒缓剂，我又不想长期被扎针眼，就只能自己操动了。”

　　　秦征的目光淡淡地往身侧瞥了一样，眼眸低垂，下巴几不可闻地往上抬了下。他虽然长了一张剑客美人脸，但个子却很高，还要比林越高上那么一点。
　　　林越垂下眼皮，盯着他的侧颈，就这么不要脸地跟在他的身后，同时在心里梳理起整件事情的脉络。
　　　看秦征的反应，他似乎只知道实验室那边出事了，但并不清楚是什么事，说明这件事十分机密，以至于难以通过个人终端来转达告知……那么不是与曙光有关就是与阿尔法有关。
　　　可既然是秦征介入的研究，那边必然有军队在层层把手，除了实验室内部出事，外部其他人包括联合会，根本没办法介入。
　　　而内部出事……不是实验失败了，就是实验成功了。林越暂时还想不到其他的状况。

　　　难道那个躺着的柯也醒过来了？！
　　　林越忍不住在寒风中打了个冷颤。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极夜长漫漫，生化实验室的灯光亮得宛若白昼。
　　　生化实验室作为基地目前最重要的实验室，是整个研究院内的土霸王，非常霸道地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楼栋群，连纪老头子的智能实验室都只能在旁边的角落靠边站。
　　　林越以前也进入过生化实验室，这个时代，很多针对海怪作战的研究项目都需要他们与生化实验室合作完成，所以实验室之间的联系还算紧密。但在他的印象中，生化实验室很少像今天这样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过 。
　　　他跟在秦征及他带着的几个士兵身后，混进了生化实验室最中间的那栋大楼——A栋最高机密等级研究室。而周珩就在大楼的最中间，像是特地在等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他们实验室的白大褂研究员。
　　　透过大楼的磨砂玻璃窗，依稀还能看到里面忙碌的人影。
　　　
　　　 生化实验室A栋楼的机密等级很高，其场所权限主要控制在生化实验室和军委手里，连胸牌的权限等级都在其之下。所以，在这栋楼里的交谈内容不会被胸牌记录……至少不会被记录到联合会的手里。
　　　周珩一见到秦征，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到带着他们进入了楼栋里面，神色才开始变得严肃，简明扼要地说道：“柯也和柯桥南不见了。”
　　　秦征神色一凝。

　　　林越并未过去听周珩与秦征说了什么。
　　　就算是真发生了柯也醒过来这种离谱事情，他也不能对此表现得太上心。
　　　生化实验室内部空旷整洁，林越顺手拉起一个研究员，跟他提了两句口服舒缓剂研究的事情，然后佯装若无其事地往里面闲逛了一圈。

　　　A栋内部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里面有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道。大厅内部是一排排有序的试验桌，上面有摆放了零零散散的试验药剂与试验清单。大厅周围放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生物标本，其中大部分都是海怪的肢体——
　　　比如漂浮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核桃状脑仁，一排排过去，从拳头大小到热气球大小的应有尽有，像一团团有大有小的浓缩肉球；
　　　又比如某种不知名生物的墨绿色眼球，正一动不动朝着他这边盯过来。其眼珠子有林越的脑袋那么大，眼白发灰，仔细看过去还能看到里面的血管；
　　　还有可能是某种节肢动物的脊椎骨，除了一根完整的脊骨外，从脊骨中间扩散出来的骨骼走向简直是错综复杂，像树根一样错乱延展开来，让人难以想象这是地球生物能有的结构……那些密密麻麻的骨骼顶着玻璃瓶，像是随时能破开玻璃瓶，把观察者吞噬而下。

　　　“真美。”林越看着这些生物标本，轻声感叹了句。
　　　在他看来——核桃脑仁犹如某种无皮宠物，软萌可爱；绿色眼球好似月光星辰，瞳仁深处反射着精美的亮光；节肢脊椎骨乱中有序，更像一幅伟大的雕塑杰作……生物体的形成构造本就是大自然的伟大杰作，不管长成何样的奇形怪状，在自然界与进化演变链端里，都有迹可循，有因可依。
　　　生物体和计算机里01组成的硅基逻辑一样，散发着迷人而理性的光——尽管这里的这些海怪生物体将人类害到几近灭绝，而人类对于它们的研究还是太少。

　　　基于未知与神秘对于他的吸引力，林越从来没有觉得海怪形迹可怖过，相反的，不同种类的海怪长相均有一定美感，就算是人类觉得最丑的海蟑螂，也有一定的对称美学在里面。
　　　对于做研究的人来说……如果一直害怕它们，那么人类就永远不可能真正的了解它们，从而去征服战胜它们。只有把它们看顺眼了，产生了探索欲与好奇心，甚至是审美，才能更好地去研究它们。基于此，生化实验室的大多人，也与林越有着相似的想法。
　　　周珩如此，柯桥南也是如此。

　　　砰的一声——
　　　冷风敲打着门窗，玻璃罐里的生物标本泛着诡异的绿光，林越从“艺术鉴赏”中回过神来。
　　　门口那边，一个白大褂研究员抱着个硕大的盒子闯了进来，额头还冒着因惊吓过度的冷汗，眼底是难以克制的惊惧。

　　　研究员紧抱着盒子，连滚带爬赶到了秦征的面前：“他他他——”
　　　秦征蹙了下眉。
　　　研究员持续哆哆嗦嗦打开了手里那个比脑袋还大的盒子，结果因为太过手抖，盒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顿时，一个硕大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
　　　赫然是一个男人的脑袋！
　　　研究员声音颤抖道：“他他他他他他们回回回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