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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爱尔兰玫瑰 ...


  •   黑夜彻底降临,如蒙尘的旧纸一般。

      卢妃臻选的KTV座落于杭港核心腹地。
      ——皇家会所。

      傲踞市中心黄金地段,以奢华的内饰设计与顶尖的硬件配置闻名遐迩。

      作为上流社会的宠儿,是各界名流汇聚的场所,常有娱乐圈大腕与商界巨擘流连而至。

      却不料,与最该避开的相遇撞个正着。

      白洛,薄阽,商彧。
      三人皆怔了下。

      “昭昭。”
      廊道转角一身落拓西装的男人,呼吸被夺走似的,声音哽然。

      一个星期内给白洛发消息,她的回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似不愿与他多聊。
      知道她要准备期末考,便不再打扰。

      偏偏今夜他应了客户的需求,在KTV和她不期而遇。
      只是他的身侧有秘书随行。
      而她与他的弟弟并肩而立。

      一句称呼惹得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昭昭?
      谁啊?

      在一群诧异的目光中,穿着牛仔连衣裙的女孩,面无表情唤了声“小叔叔”。

      商彧许是宴会上喝了酒,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溃散,跌跌撞撞一头栽至白洛的面前。

      骨节清癯的手欲触摸她的发顶,却被白洛躲开了。
      “有点分寸感。”

      无处安放的手悬于半空,似醉非醉的人自嘲笑了声。
      他的昭昭何时对他如陌者陌生了。

      一身灰败的男人,内心的涩感汹涌而至,不顾所有八卦的眼睛,声线哽咽。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放手。”

      喜欢她了好多年,又找了她四年,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无奈,又怎甘心放弃?怎会愿意将她拱手让人?

      世间情爱,从不是拱手相让的云淡风轻,而是刻入骨血的生死相争。

      商彧太矛盾了。
      一边是资本与欲望,一边是炊烟与稻香,而他,成了悬于两者间的一缕游丝,无处着陆。

      香江水潮日夜不息,却冲不淡骨血里生根的乡愁。

      所以,他努力回来了。
      可他的昭昭不要他了。

      两波人马瞳孔无不震惊。
      什么惊天大消息?

      偏生倚着瓷墙孤冷的少年,置身事外似的咬着棒棒糖看戏。

      他哥追女生的小把戏真他妈烂。

      “怎么,都愿搁这看戏?”
      奏着少年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夏雷闷闷翻滚而过。

      一群人悻悻收敛八卦视线,意犹未尽回包厢。

      白洛示意商彧的秘书将人带走,随即亦步亦趋离去。

      心脏万念俱灰似的。
      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有了本能排斥,分明她最该依赖他的。

      分明初中时一周能给他拨无数通电话,捧回奖状第一个分享的人是他,感冒发烧永远有人接她的人是他。

      而如今,两人成了咫尺天涯的陌路。

      铅灰云层沉沉欲坠,骤雨倾盆而落。
      雨是老城的旧疾,总在无尽夜复发。

      和秘书交代了几句,白洛循避会所门口躲雨。

      冷色的湿水汽扑了她一身,凉意和记忆一同渗入皮肤。
      躲雨的屋檐下,恍忆小叔叔无畏等她。

      伸手接雨,掌心接住的不仅是水珠,以及模糊的过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挺狠的,也挺绝情的。

      几年的亲情散得无声。
      她和他,不过是场过期不候的戏。

      循着夜色复回包厢时,一群人吵吵闹闹玩游戏。

      一片黑沉中,一眼望见沙发角隅的薄阽。

      半垂着头,银灰碎发半遮立体的眉眼。
      清癯孤寂。

      “嗡!”
      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震颤。

      垂下潮湿的睫毛。
      [喜欢年下弟弟?]

      ???
      年下弟弟?

      冰凉的手机挂绳触及小指。
      白洛脑海一闪而过,无人街路灯下的兼职男生。

      从哪看出她喜欢年下弟弟的?
      脑补的?
      梦见的?

      来了心思逗弄他,谁让他总逗弄自己。
      [喜欢,很喜欢。]

      “洛洛,站门口干啥呢?快过来坐。”
      转酒瓶的卢妃抬眼看见今夜破天荒穿牛仔裙的人。

      熄了手机,慢吞吞挪至卢妃身侧的空位。

      为什么另一侧是薄阽?

      “洛宝,尝尝这个酒,酸甜的。”
      卢妃随意挑了一杯渐变色的鸡尾酒递予她,浓黑的假睫毛一眨一眨的。

      “谢谢。”
      白洛浅尝了一口,忽觉自己的手机正被人一寸寸移动。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顺走她的手机!
      光明正大,毫无偷感。

      除了薄阽,还能是谁?

      小幅度转了转眼球,身侧干坏事的人似有所觉,倦倦掀着眼皮。

      视线一触即分。

      不和似醉非醉的人较劲,任他拆卸自己的手机挂绳,明晃晃嵌入他的手机壳孔。

      一个不值钱的爱心挂绳,送他了。
      正好爱心上的字母是Y,符合他的“阽”。

      “阽,今早你干啥去了,游戏打一半就退了,给你发消息不回。”
      游戏掉了两颗星的沈辞肆,有意无意秋后算账。

      学校论坛上爆料他和女朋友约会的时间,和他结束游戏的时间基本吻合。
      二十分钟可以做任何事情。

      奢靡的包厢,红与黑的极致碰撞。
      衬得穿白衬衫的人影晦暗不清。

      是白洛晨间于艺术楼自他身上褪下,覆于己身一整日,黄昏卸下,复被原主套上的衣服。

      清淡的茉莉香挥之不散。

      薄阽眼尾半拢着,眸底一滩薄凉。
      “论坛上不说的清清楚楚吗?”

      得,证实了。
      艺术楼,女朋友,约会。

      “不是,阽,你别吓我,你真有女朋友?”
      “不是都传你性冷淡吗?”

      “不对啊,咱学校哪个女生能入你的眼?”
      “难道是校外的?美艳姐姐类的,还是乖乖女啊?”

      各种问题腾空而出。

      “逗你们玩的。”
      偏生当事人表情冷冷拽拽的,余光却瞧见身侧人不知何时成了小醉鬼。
      一杯长岛冰茶一杯倒。

      “……”
      一群人无语相觑。

      昏昏沉沉的白洛,只觉耳膜嗡嗡作响。

      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兴致缺缺,一个人百无聊赖投着桌上的骰玩。
      怎么都是一?
      什么运气啊。

      “洛洛,喝醉了吗?”
      卢妃不知何时让座邬凯的,知道他家境好,有教养,喜欢白洛很久了,有意撮合撮合。

      白洛的指尖一顿。
      “没有。”
      猛然间弓直蝴蝶骨,醉的一塌糊涂偏要说自己清醒。

      落地窗外,雨下得狠了,浇透了整座城市。

      邬凯的视线直勾勾落及她的侧颜,唇不点而绯,颊不妆而粉。
      很难令人不心动。

      喜欢如野草,生生不息,割不断,烧不尽。
      想过放弃千万次,心动一次全败北。

      他的目光尽数烙印薄阽的视网膜上。

      啧。
      和他抢人,想都别想。

      一群人散场时已近凌晨两点。
      白洛清醒了一些,但大脑发空。本就认不全人,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会所门口的瓷砖面积了薄薄一泊水,倒映着背影如蝴蝶漂亮的纤细女孩。

      “卢妃,你怎么上大屏幕了?”
      会所的对街是一处公交站,冷白的LED屏一闪而过杭大艺术节的表演视频。

      一张张精致的脸庞随机抓拍,可见度低的一片湿糜中,她真真切切看清大屏幕上擒着话筒冷倦唱歌的少年。

      是薄阽。

      门廊檐角垂瀑,街口积涝,杭港总在雨中呼吸。

      纸醉金迷的大厅内,墙隅人流聚堆,意犹未尽多聊几句。

      吊板水晶灯冷冷的光,于一人指间的廉价烟卷投下灰影。

      隔着汹涌人潮,黑眸望见与灯红酒绿格格不入的女孩。
      她今天穿的他送的牛仔连衣裙。
      挺意外的。

      披散的肩发,冰白的肌肤,盈盈一握的腰肢。
      蝴蝶般纤细的背影。

      乖乖驻足门口听落雨声。

      雨声敲打耳膜,记忆中的某个雨天陡然间刺耳。
      __
      每每周末黄昏,两人在家无聊时,薄阽总会抱着篮球去附近的篮球场投篮。

      白洛乖乖落座休息椅,认真盯他打球。
      有时会数着他一分钟内投了多少个三分球,有时鬼使神差递予水后,从口袋内捻摸纸巾擦拭他汩汩的汗湿。

      他低眉压眼,她踮脚昂首,两人呼吸近在咫尺。

      长夜有一种让人逃离现实的虚幻感。

      彼此的视线相会,感受着若即若离的气息。

      “我手中的这个球进了,能不能别讨厌我了?”
      薄阽逼近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颊。

      “行不行,我的小床友?”
      特意使坏咬重了字眼。

      “……”
      清黑的瞳孔印着她小小的影,白洛四处张望欲盖弥彰。
      “你先投球。”

      实际上,她已经不讨厌他了,高中时她羡慕他美满的家庭,而自己的家庭支离破碎。

      由羡生厌。
      讨厌不过是心动的另一种伪装。

      而今,她对他只有感谢,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感谢他收留自己,感谢他激励自己,为自己而活。

      寂寂无人的篮球场。
      少年左手随意垂落身侧,右手五指牢牢扣握篮球。

      倏忽一跳,碎发被风掀飞一角,袒露颈骨薄薄的汗。

      空心入网的清脆声凌凌回响。

      “我赢了。”
      他笑得坏,笑得欲,声线蛊惑般的哑。

      “别讨厌我了,好不好?”
      能不能试着喜欢喜欢他?

      下雾了,空气湿潮潮的,白洛的眼睛覆上冷水汽。
      “好。”
      心跳在沉默中升温。她承认,不讨厌他。

      两人合着脚步节奏,趁无尽夜陷落前,一同迎接朝阳,并肩成光。

      黎明不再孤单。
      __

      “薄阽。”
      “那个大屏幕上的人好像你啊。”
      纤白的手指,直直指着公交站点LED屏上的少年。

      五官淡薄却棱角分明。鼻尖挺翘,带着天生的傲慢。

      不知是自言自语,抑或有意所指,愣是让众生喧嚣静了下。

      所有声音褪了色。

      谁他妈直唤他们阽的名字?

      软软的。低低的。
      莫名甜。

      枯叶一片片返枝。

      门口狼狈覆满湿冷汽的女孩,醉醺醺的眼睛弯了弯。
      “头发怎么是黑色的,是你的哥哥吗?”

      掐断电话的卢妃,惶恐间掠至白洛的身畔。
      太过了解薄阽的脾性,心知她对“哥哥”一次的反感。
      “洛宝喝醉了,你别和她计较。我马上送她回家。”

      又冲不嫌事大,津津有味看热闹的沈辞肆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快让你兄弟别计较。”

      “我、我没、喝多,没喝多。”
      全场焦点的小醉鬼,舌尖打着卷反驳。
      一脸乖样。

      “我还能……还能背元素周期表!”
      她深呼一口气,开始磕磕绊绊。
      “氢、氦、锂……锂、锂……哦不,是铍!然后是氧……不对,氧是第8位,所以前面应该是……钠!”

      不知为何一动不动了。聚焦又涣散的视界下着一场暴烈的雨。
      冷感的眼睛泪潸潸的。

      “我没有私生活混乱,也不是没人疼。他们只相信自己看见的,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不会有人听她辩白的。
      不会的。不会的。

      无人偏爱的沉默,震耳欲聋。

      她是一盏无人点亮的灯,自己发光,自己熄灭。

      “薄阽怎么没了?”
      舒尔间,湿漉漉的眼睛忧伤望着雨中的大屏幕。

      几分钟的视频,无数张半生不熟的面孔,她只记得卢妃和薄阽。

      人海的灰度里,他是唯一的饱和色。

      无论她被困于长夜,抑或囿于黑暗,她的身后永远有他在。
      少年是她的昼,让冰冷的眼泪有了温度。

      夜色漫灌。大厅内咬着薄荷烟的人,眼尾一线绯色。
      不知是被风的,又或烟熏的。

      碎发贴着眉骨,惺忪的瞳眸安静看忧色的女孩。

      酒不醉人,人自醉于真。
      或许喝醉方能做回自己。

      眼眶红润的卢妃瞥见一身压迫感的人,一步步逼近两人。
      心疼不已立时转为惶恐不安。
      “阽,洛宝真不是故意喊你名字的,她喝多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行吗?”

      立马把人护在身后。

      身后的人却不老实,指着和元旦夜纠正她读音的少年,笑意盈盈。
      “你怎么从大屏幕上出来了?”

      跌跌撞撞一头栽至他的面前,两只臂弯霎时攀上他的脖颈。

      一连串的动作惊得所有人忘了呼吸。
      卧槽,不愧是校花,连薄阽都敢撩拨。

      白洛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却蒙了一层水雾,看眼前人有了重影。
      “唉,你会分身吗?”

      “知道我是谁吗?”
      薄阽一双漆眼,盈盈水光,兀自生出几分多情。
      直勾勾盯着眼前犯傻的女孩。
      小醉鬼。

      “不知道。”
      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脾气,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重重推了他一把。
      “你谁啊?”
      “为什么站在我面前?”
      “碍眼。”

      力度大得让薄阽踉跄后撤了一步。

      一连串的动作再次惊到了众人。
      校花果然是校花,佩服佩服。

      “阽,我替洛宝给你赔不是,她喝多了,我先扶她上车。”
      倒吸冷气的卢妃,眼疾手快挽着白洛的臂弯逃离。

      谁能告诉她,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为何喝醉了话语滔滔不绝。

      殊不知,醉时的千言万语,是清醒时的欲言难语。

      寥廓的柏油路,雨和灯火共落朦胧。

      “洛宝,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晚先住我家,好不好?”
      卢妃没有白洛住址的具体位置,加上她脑颅浑浑噩噩的,实在不放心。

      白洛安安静静蜷身后座昏影,像只误闯人间的小猫咪。
      “好哦。”
      她含糊嘟囔,声音被酒气浸得又软又糯。

      大厅内的余者望着门口的跑车,意犹未尽回味。

      “我没看错吧,校花刚才推阽了?”
      “她还搂了阽的脖子!”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上次在大排档时,校花说不认识阽啊?”
      “你还真信啊?杭大谁不认识阽?”

      薄阽恢复一贯的沉冷。
      指间的薄荷烟燃尽,尼古丁的涩意涌入肺腑,肆意蔓延。
      喉骨涩痛,比灰烬烫心。

      关于白洛的家庭,他仅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间拼凑虚线轮廓。
      父母离异,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有个儿子。

      他们绘声绘影称,她是有父母生,无父母养的孩子。

      世上最残忍的遗弃,是生而不养。

      白洛的过去是潮湿的墙皮,剥落时裸露旁人话语的霉斑。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她一人知道。
      近看无形,远观有意。

      “走了阽,要不去我家凑合一晚呗。”
      沈辞肆勾着他的脖颈,一脸八卦样。
      凭他对卢妃的了解,必定会带白洛回家。

      “去你家吃你俩的狗粮?”
      薄阽烦躁推拒他的手,人前够腻歪的两人,人后指不定成什么样。

      老城的雨季没有尽头,只有檐滴嗒、巷潺潺、河滔滔的循环。

      嘴上说着拒绝,双腿却诚实走向门口轿车的后座。
      背影只剩一袭淡然。

      白衬衫晃着月光,梅雨味的风呼呼拍着脸颊。

      拉开后座车门,一头软软的冰蓝发,猝不及防歪倒薄阽胸膛的阴影处。

      白洛的额颅本抵着玻璃窗,身体软绵绵的,车门一开,惯性作用下,本能歪倒。

      驾驶座上的卢妃,眼神错愕盯着后座的一片暧昧昏暗。
      “阽,要不你……”

      欲言又止的她,直愣愣觑着性情淡漠的少年,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毫不费力往后座另一侧一压。

      清癯的两片肩胛骨,硌着一只骨节细长的手,遽然一颤。
      晕乎乎睁开湿黏黏的眼睛。

      会所门口灯火稀薄,一寸寸映亮薄阽攻击性极强的五官。

      雾风吹得人迷了眼。
      “你长的好凶。”

      薄阽一张戾气骨相端得冷矜疏狂,绕有兴致盯着半痴半醉的人犯傻。
      同住以来,第一次听女孩说他凶。

      “乖。”
      没忍住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黑色跑车驰骋而行霓虹灼眼的天街。
      前座两人的眸光时不时小心翼翼打量后排两人。

      薄阽松松垮垮往椅背一靠,懒恹阖眼假寐。

      白洛许是酒精冲颅,伸着细白的手指,笨拙描摹他锁骨处的轮廓,动作幼稚得像在画一幅歪歪扭扭的涂鸦。

      两人真不认识,假不认识?

      薄阽何时好脾气让女生碰他了?
      是不和小醉鬼计较?又或乐意她碰?

      茫茫无际夜色。无人察觉薄阽暗爽勾了勾唇。

      女孩乖得让人心尖发软。
      想亲。

      到底没在外人面前越了界。

      卢妃和沈辞肆大二同居的,在杭大附近的小区购得一处大平层。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昧难明,气流滞闷。
      黑色跑车戛然而止双车位。

      逼仄后座的空气流晦涩不堪。雨中的世界缩小成唯有他们两人。
      白洛很乖很乖依偎着薄阽的肩膀,舒缓的温呼吸,一下一下点着他的颈窝。

      反观薄阽。
      没骨头似的半窝暗处,一张皮相,一半冷戾,一半怠傲。

      狭长的桃花眸阖寐,眉间藏着一整日的倦意。

      杭港的夜雨循环不歇。

      前排吃瓜两人望着后座奇景,悄咪咪接入全景拍摄模式,定格了惬意的一帧。

      “咔嚓”一声。
      冷白的光线一闪而过。

      完蛋了,忘关闪光灯了。

      下颚线凌厉的少年,危险展眸。

      两人条件反射做投降状。
      “错了,立马删。”

      虚晃勾勒了一帧幻影动作。
      才不删,就留着。

      手指却一滑,腹纹触及了某个对话框。
      照片发送成功。

      雾色靡靡。

      卢妃连声唤白洛的名字,人只含糊嘟囔了声。
      只得放弃。
      “我把洛宝背上去吧。”

      欲将白洛扶稳的卢妃,耳畔落下一道寡淡的腔线。
      “我背她。”

      “啊?”
      两道惊愕喉声撞个正着。

      不愧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背她。”
      阴湿的光线下,薄阽冷刺挑眉。
      似在说“怕我吃了她?”

      两人意味深长觑他一眼。
      万年铁树开花结果了?

      白洛的重量像一片云压上脊背。
      她的影子软绵绵贴着他的肩胛。

      骸骨嵌入彼此骨血,死生同躯,不腐不分。

      负二层的电梯金属门翕阖。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潮湿的土灰面上。

      赤色数字一格格攀升。涌动着各异的人间烟火。

      透过透明的观察窗,摩天大楼的墙壁逆势而上,恰似时间急速流逝。

      女孩垂落的长发偶尔扫掠他的后颈,麻痒入血。

      角隅的卢妃和沈辞肆静静观察两人。

      一者高大沉默。一者纤小蜷伏。
      莫名有点般配,是怎么回事?

      天壤之别的两人,八竿子打不着。

      “叮”一声。
      33层到了。

      三室两厅两卫的南北通透户型。
      两间侧卧,一间小卧室连着小阳台。

      薄阽轻手轻脚将白洛横放床褥上,她在梦中呓语了一句模糊的“热”。

      房间内橘黄的壁灯下,她的睡颜恬静。
      极致纯欲。

      薄阽喉管泛痒,暗自滚了滚喉结。

      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占有欲日趋强劲。
      欲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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