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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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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鸢缓缓起飞,小辈们没见过世面,被这震撼的场面狠狠硬控。沧袭也不用飞了,而且它也在飞鸢上遇到了两个熟人——准确的来说,是主人。
从飞鸢往下望,陵阳的草原尽收眼底,这感觉比御剑时好,因为御剑时风很大。沈竫和逸尘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能上天,当然,上的不是西天。
萧璟诚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暮渊黎扶着他进隔间里躺着,夜里的时候暮渊黎离开了一趟,萧璟诚迷迷糊糊睁眼时看到个身影很像溯酖酒的人坐在榻旁看他,没等他分清楚这是梦还是现实而睁眼看清对方是谁,那人便已经起身走了,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萧璟诚隐隐感到不安,因为他竟莫名其妙感觉到害怕,至于到底为什么害怕,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二日,飞鸢在哀召降落了两个时辰,周佐熙带着同伴们下去搬货物,趁着时间多,李燃也拉着楚承许下去玩了。颂元茗和断溪梦一起去给萧璟诚买了点草药。
未时,飞鸢才再次起飞。
未时的阳光正烈,透过飞鸢两侧的窗棂斜斜打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舱内众人或坐或卧,刚经历过降落补给,大多带着几分慵懒,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几分昏沉。
忽然,飞鸢猛地一沉!
不是寻常飞行时的颠簸,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往下拽了一把,舱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器物倾倒的脆响。萧璟诚本就没好利索,在榻上猛地一滚,撞在木栏上,瞬间眼前发黑。
“怎么回事?”暮渊黎的声音带着急意,他刚稳住身形,就见舱外的风突然变了颜色,原本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时拢起大片灰雾,那些雾气像是活物般缠绕着飞鸢的羽翼,让整座庞大的飞行器都开始剧烈摇晃。
颂元茗扶着舱壁站起身,脸色发白:“是瘴气?不对,这雾里有股腥气……”话没说完,就听飞鸢顶部传来“咯吱”的断裂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外面撕扯着木质骨架,伴随着几声尖利的啸叫,那声音不似鸟兽,倒像是金属摩擦着骨头。
断溪梦迅速从行囊里抽出长剑,剑身映出她紧绷的侧脸:“是掠空兽!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飞鸢,除非……”她目光扫过窗外越来越浓的灰雾,“除非有人在雾里引它们过来。”
楚承许和李燃刚从下层货舱跑上来,两人都沾了些灰尘,李燃喘着气喊道:“货物没事,但捆货的绳子被什么东西咬断了!周佐熙他们还在下面加固,让我们上来报信!”
暮渊黎已经冲到萧璟诚的隔间,见他额头渗血,立刻撕下衣角按住伤口:“能走吗?这里不安全,得去中控舱看看驾驶的人怎么应对。”萧璟诚咬着牙点头,被他半扶半搀地往外走,经过舱门时,恰好瞥见一道灰影撞在窗上,那东西长着蝙蝠般的膜翼,却有一张布满獠牙的人脸,正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舱内。
就在这时,飞鸢又是一阵剧烈倾斜,这次几乎是侧翻过来,颂元茗没站稳,直直朝着舱门滑去,断溪梦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衣袖,却被那股惯性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窗外的啸叫声越来越近,飞鸢的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楚承许拉着李燃躲到一根立柱后,低声道:“掠空兽怕火,让下面的人准备火把!还有,这雾不对劲,引它们来的人,恐怕就在飞鸢上。”他的目光扫过舱内众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惶,但谁的眼神里藏着别的东西,一时竟看不真切。
灰雾中,又一道黑影撞上了飞鸢的侧舱,木板应声裂开一道缝隙,腥冷的风夹杂着雾气灌进来,落在人皮肤上,竟像是被细针扎着般刺痛。
萧璟诚心想:“我是非死不可吗?”
突然,舱顶又是“咔嚓”一声巨响,一块木板直直砸落,正朝着暮渊黎头顶而来。他下意识闭眼,却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睁眼时只见萧璟诚用剑脊生生架住了木板,手腕上青筋暴起。
“走!”萧璟诚低喝一声,拽着他往中控舱方向冲。沿途不断有灰雾从裂缝里涌进来,那些雾气落在萧璟诚的伤口上,疼得他倒抽冷气,仿佛有无数细虫在往肉里钻。
中控舱里早已一片混乱,驾驶飞鸢的几个汉子正拼命转动轮盘,额头上全是冷汗。见他们进来,其中一个大喊:“周大人!左翼被啃穿了,再这样下去……”
话没说完,整座飞鸢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往上托了一把,接着又猛地失重下坠。逸尘死死抓住沈竫的胳膊,余光瞥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那掠空兽的膜翼上,竟缠着一道暗红色的符咒。
“是符咒操控!”李燃脱口而出。楚承许眼神一凛,忽然朝着舱角的一个身影掷出一枚银针。那身影闷哼一声,转身就想躲,却被楚承许从背后按住肩膀。
是周佐熙的一个同伴,此刻他怀里正揣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黑色符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果然是你。”楚承许冷笑一声,夺过布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十几张符咒,每张上面都画着扭曲的符文。那汉子脸色惨白,挣扎着嘶吼:“不是我!是有人逼我的!他说不照做,就让我全家……”
话没说完,一道灰影突然撞破中控舱的窗户,直扑那汉子面门。暮渊黎反应极快,拽过旁边一盏油灯掷过去,火苗撞上掠空兽的膜翼,顿时燃起熊熊火焰。那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挣扎着坠入灰雾中。
就在这时,飞鸢上方又突然出现几个奇怪的人。
他们踩着半透明的云团悬浮在舱顶,衣袍是从未见过的银灰色,边缘泛着流转的暗光,脸上竟覆着类似青铜纹样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盯着舱内。
“这是……”颂元茗刚稳住身子,见此情景又倒抽一口冷气。那些人明明悬浮在半空,却听不到丝毫气息,仿佛不是活物。
其中一个面具人忽然抬手,指尖射出一道银线,精准地缠上刚才被按住的周佐熙同伴。那汉子像被无形的力拽着,竟直直往舱顶破洞飞去,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住手!”断溪梦挥剑砍向银线,谁知剑锋刚触到那线,就被一股巨力弹开,震得她虎口发麻。
暮渊黎护着萧璟诚后退两步,低声道:“这些人不是冲着掠空兽来的。”他的目光落在面具人腰间的令牌上,那令牌形状古怪,像一片扭曲的羽毛,“他们在找东西,或者……找人。”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面具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是金属摩擦,毫无温度:“交出‘灵枢’,可保你们不死。”
舱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灵枢”是什么。周佐熙却心头一震——这两个字,他曾在祖父留下的手札里见过,说是一种能定乾坤、控灵气的秘宝,早已失传百年。
那被银线缠着的汉子突然哭喊:“我不知道什么灵枢!是那个给我符咒的人让我引掠空兽来的,他说只要闹起来,自然有人会来抢……”
话没说完,银线突然收紧,那汉子顿时没了声息,像个破布娃娃般被扔向远处的灰雾。面具人们却像是没看见,目光缓缓扫过舱内,最后定格在周佐熙身上。
“在他身上。”另一个面具人开口,声音同样冰冷。
周佐熙浑身一僵,下意识摸向自己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枚祖父留下的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他一直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念想。
萧璟诚瞬间挡在他身前,软剑直指面具人:“想要动他,先过我这关。”
面具人们似乎被激怒了,为首者抬手一挥,数道银线同时射来,有的缠向萧璟诚,有的直扑暮渊黎。楚承许拽着李燃扑过来,用随身的火折子点燃了旁边的油布,火苗窜起的瞬间,银线竟微微一滞。
“他们怕火!”李燃大喊。
断溪梦立刻会意,挥剑挑过一盏油灯掷向云团,面具人躲闪的瞬间,周佐熙忽然感觉胸口的玉佩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玉而出。他低头一看,玉佩上的花纹竟亮起微光,那些光顺着纹路游走,渐渐连成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图案——正是面具人令牌上的扭曲羽毛。
原来,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就是他们要找的灵枢。
舱顶的面具人看到玉佩光芒,眼神骤然变得炽热,竟不顾火焰,纷纷朝着周佐熙扑来。飞鸢本就受损的舱顶再也承受不住,“轰隆”一声塌下一大块,冷风裹挟着碎木灌进来,将所有人都卷进了更混乱的漩涡里。
周佐熙攥紧发烫的玉佩,第一次生出一个念头:他不能死——至少在弄清楚这灵枢的秘密,以及背后藏着的阴谋之前,不能死。
“其余人把这里的所有人都给清理干净,”领头的面具男发令,“我找到目标了。”
众人大惊失色,楚承许将李燃护在身后,他活了四百多年,并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可这飞鸢上有许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他们就像在砧板上待切的肉。
“杀!”
面具人一声令下,大战一触即发。暮渊黎最担心萧璟诚,因为对方的伤还没好利索。萧璟诚也是头一次感觉到自己那么弱势,他现在勉强能拿起剑,可是拿不稳。暮渊黎想护在他身前,结果他连自身都难保,着实令人崩溃。
对付萧璟诚的面具人三下五除二地就轻松封住了他的灵脉,顺便一脚将他踹飞老远,护栏没护住他,他从飞鸢上掉下去了。萧璟诚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要交代在这了。”
“临归!”暮渊黎顾不上自己的疼痛,想跟着他跳下去。结果他发现他身旁有一个人比他先跳下去,他还被另一个人给拉了回去。
萧璟诚迅速向下坠落,他身上的伤裂开了,疼得他快晕过去。可他清晰地看到有个人奋不顾身地向他抓来——是溯酖酒。
萧璟诚不敢质信,溯酖酒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方抓住他的手一拽,直接把他整个人搂入怀中,那人的体温是那么真实。
只见溯酖酒的身后展开一双大翅膀,霎时间白色的浮毛漫天飘扬。
“爹爹……”萧璟诚想起昨夜那个模糊的背影,以及当年在陵阳的那个人,还有那些不切实际的传言——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可能。
他不是非死不可。
有人在等他死,也有人在逼他活。
溯酖酒的翅膀带着凛冽的风,将下坠的力道稳稳卸去,他低头看向怀里脸色惨白的萧璟诚,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只化作一句“抓紧”。
萧璟诚的手指死死攥着对方的衣襟,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那些被强行压下的记忆碎片疯了似的冲撞……原来从不是幻觉。
“你……”萧璟诚的声音嘶哑,刚想问什么,就见溯酖酒突然侧身,用翅膀挡开一道从上方射来的银线。银线擦着羽翼划过,带起一串火星,几根白色的浮毛瞬间焦黑。
“别说话。”溯酖酒的声音里不带语气,他振翅转向,避开飞鸢残骸坠落的碎片,目光却始终锁定着舱顶那些面具人。
飞鸢的中控舱此刻已彻底崩塌,楚承许和萧冥声合力开了一个阵,把能救的人都救了。
暮渊黎盯着半空中抱着萧璟诚的溯酖酒,眼神复杂难辨。上一秒他们还以为自己死定了,下一秒那些面具人就这样被清理了,跟做梦一样。
萧璟诚小心翼翼地开口去唤溯酖酒:“爹爹……”
溯酖酒沉默片刻,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阿诚,对不起。”
他和萧冥声原本是打算“隐身”一辈子的,若不是这次眼看萧璟诚要命丧黄泉,他俩根本不会打算出手。萧璟诚也大概猜到了,可能他们一个都没死,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萧璟诚不说话了,他莫名觉得可笑。原来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那些辗转难眠的思念,在对方眼里,或许只是一场精心维持的“隐身”戏码里,无关紧要的插曲。
众人安全落了地。萧璟诚突然觉得累了。他松开手,从溯酖酒怀里挣扎着站直,脚下踩着一片断裂的木板,晃得厉害。“不用你护着了,我自己能走。”
溯酖酒看着他踉跄的背影,伸出手想扶,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还是收了回去。翅膀上焦黑的羽毛被风吹落。
萧璟诚没回头。他一步步走向暮渊黎,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碎掉,噼里啪啦的,像刚才飞鸢崩塌时的声响。
好混乱,他不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的事,所以原来他的家人一个都不曾死去,只是假死故意避着他,原来是这样。
暮渊黎一把扶住跌倒的萧璟诚,他看到萧璟诚眼里的光似乎没了,他还看到萧璟诚胸口衣服上的血。可萧璟诚并不在乎,他只在乎真相。明明他们是一家人,可是为什么都要欺骗他?
溯酖酒现在并不想隐瞒,可他就是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该怎么解释,组织了半天语言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萧璟诚见暮渊黎一脸担忧,说了句:“没关系,死不了。”虽如此说,可他还是一头栽了下去。暮渊黎抱住他,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