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信鸽》风鸽子

16、抛硬币

　　第二天是周四，邱卿来照常起床，洗漱。静的出奇的家里只有他的声音。

　　他戴上耳机，把刘海往前拢了拢，骑车出门。

　　他有一辆黑色和蓝色相间的giant自行车，是他初三的时候邱寄送他的。

　　把车停在学校的车棚里，他拿起书包就往教学楼走去。

　　走进教室的时候听见有一道男声在怒斥，走近一看是英语老师褚云。

　　“你们班昨天做的那篇阅读，关于《偷莎士比亚的贼》这本书的讲解，全班只有一个人全对，啊？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做的那么烂！”

　　“来Kather，把阅读卷发下去。”褚云把一叠都是红叉叉的卷子交到英语课代表手里，林雯接过卷子也有些惊讶。

　　这篇阅读是关于一本名叫“偷莎士比亚的贼”的书的讲说，文艺性太强了，一篇文章一共15道完形填空，只有萧然全对，英语课代表林雯也错了一个。

　　黎安不用说肯定全错，嗯，事实也确实如此。

　　邱卿来和解文松都只错了三个，算很好的了，路雨…比全错好一点，错13个。

　　“不是啊，这里…这个人都失去双亲了，这里还选C？！”曹敬雨拿着卷子一脸愤慨，“凭什么啊萧哥！”

　　萧然抬头，漆黑的眼珠里透露着深邃：“我只是因为看过这本书才能做得出来而已。”

　　“哎，天赋型选手，萧哥太有先见之明。”曹敬雨放弃一般的放下卷子，走向邱卿来这边。

　　“考的咋样啊你们？我错了6个。”

　　邱卿来错的三个里面就有曹敬雨刚才问的那道题，确实，一个人失去双亲，谁还会选C，C可是“happy”。

　　“你连我一半都不到你还叫上了？”路雨扶额，那可是13个，一列看到底也只有两个地方没有红色。

　　“别伤心，黎神错的比你还多，噗……”曹敬雨瞄到了黎安的卷子，全错的话都不用数。

　　路雨兴奋地回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解文松按回座位：“先照顾好自己的英语吧，别多管闲事。”

　　路雨“嘁”了一声，却也乖乖看自己卷子去了。

　　曹敬雨坐回座位的时候长长的叹息一声，眼神瞄向同桌林雯。虽然只是几个选项，字迹也干净规整，赏心悦目，只可惜，她在“happy”那道题上也有一个红叉叉。

　　“哟哟，雯姐英语有所退步啊。”曹敬雨抬抬下巴，打断林雯正在写的化学卷子。

　　“滚，你错6个还不是纯废物。”林雯微微别开头去，脸蛋透着淡淡的粉，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曹敬雨颇有些受用。

　　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总想着找自己的同桌犯贱，犯贱犯半天还不是为了听对方回一句“滚”。

　　“卿哥，你昨晚干嘛去了，我听宿管说你请假了？没看到你人啊。”路雨转过头来，两只手放在自己的椅背上。

　　“嗯？我昨晚回了趟家，家里出了点事。”邱卿来笑笑，努力做出没什么事的样子。

　　路雨“哦”了一声，继续写自己的数学。

　　黎安却突然出声，有些沙哑的嗓音在邱卿来耳边响起。他没有刻意压低，但声音就是显得很低沉魅惑，邱卿来心里有些痒痒的。

　　“家里出什么事了？”

　　黎安搁下手中的笔，掀起眼皮看向他。

　　“我……”

　　邱卿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向来很老实，是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但父母离异，他真的说不出口。

　　“我家狗丢了，我……他是我很重要的伙伴。”他心虚地说。

　　对不住了谷雨。

　　黎安突然轻笑一声，放轻声音，凑到邱卿来耳侧说：“真是一点都不会说谎呢。”

　　邱卿来一惊，耳朵也有些发热，距离太近了。

　　好在教室里挺吵的，根本没人注意在这里。

　　黎安见他脸涨得有些红了，收起逗弄的心思也没再问了。

　　“卿哥，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邱卿来还没回神，右边又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是陈家旧。只不过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和黎安靠得很近。

　　应该没有吧。

　　“啊…这…可以可以。”邱卿来有些语无伦次。

　　“没必要那么紧张，我有这么吓人吗？”陈家旧露出一副无奈受伤的表情。

　　“没有没有！”他慌忙地摆摆手，为了缓解气氛急忙起身：“我…我去上个厕所。”

　　邱卿来快步朝教室门口，右拐个弯就消失在楼梯口了。

　　黎安头也不抬：“陈少，我劝你别打他的主意，老实点。”

　　“呵，像只小猫一样敏感，挺有趣的，不是吗？”陈家旧语气轻佻，用手撩撩头发，一脸玩味。

　　反观黎安，皱了皱眉：“你要是敢动他，我会加倍的还给你。”

　　“好，我等着，黎家继承人。”陈家旧起身，走过黎安的座位时脚步顿了一下：“今晚12：00，我在C号教学楼天台给你留门。”

　　陈家旧走后，黎安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点意思。

　　晚自习后9点半，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宿舍的回宿舍，操场隔开了宿舍和教学楼，体育楼、科技楼、实验楼等其他大楼则都在教学楼后面，离宿舍更远。

　　“哎呀累死我了！”路雨伸了个懒腰，随着解文松踏入宿舍门，身后是邱卿来和黎安。

　　“陈姐的晚自习都是补差的，咱们四个要不下次一起翘课出去吃排挡？咱们学校东门旁边有个狗洞钻出去就是了。”

　　路雨坐在自己的床上一脸坏笑地看向其他四人。这个宿舍算是很权威了，全年级前十，四个都在这里，补差班对他们来说很小儿科，想翘课也很正常。

　　“不去。”解文松第一个驳回，拿出今天下午发的英语卷子刷了起来。

　　“额，这不太好吧，陈姐她会不会……”邱卿来犹豫着把书包放下。

　　“卿哥，怕什么呀，你一个年级第一又不愁学习，正值青春大好时期，吃顿大排档怎么啦？”路雨尝试着忽悠邱卿来。

　　“黎神，你去不去，劝劝卿哥。”

　　“你们之中要是能有三个人去，那我没问题。”黎安头也不抬，因为他知道解文松不会答应。

　　“那你不为难我嘛……”他起身下床，拖着拖鞋小步走到解文松身前。

　　“解哥哥，去嘛去嘛，那家我馋好久了。”路雨故作撒娇的眨巴眨巴眼睛，解文松装作恶心的“yue”了一下。

　　“别恶心我，我去行了吧。”他翻了个白眼，心里那是满满的无奈啊。

　　谁让他是路雨呢？

　　“耶！卿哥你去不去，刚好下周一也是陈姐的晚自习！”路雨连忙跑到邱卿来的写字桌前。

　　没办法，邱卿来是真的不善于拒绝。

　　更何况，他也挺想去的。

　　“额……好啊，那我也去吧。”

　　黎安在解文松答应的时候就有些惊讶了，在邱卿来也应下时更是有些好笑。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似乎。周减走的那天也是走的东门，只不过没来得及走到那家店。

　　好在他并不把周减当作朋友，他从小的处境已经不足以使他相信别人了，起码他的朋友得是几年以上并且经过试探的。

　　“黎神你可不能反悔哦，你也得去啦，嘿嘿。”路雨兴奋的跳了几下，下落的时候差点撞到桌角，还是解文松扶了一把才站稳。

　　“毛手毛脚。”

　　宿舍的熄灯时间是每天晚上十一点半，这个点左右也会有宿管来查寝。

　　他们的宿舍楼宿管据说前几天换了一个，今天会上岗。

　　11：34

　　“咚咚咚！”

　　“查寝，开门。”一道有些死板的男声响起。

　　解文松离门最近，放下笔打开了门。

　　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抬眼扫了一遍整个宿舍，手里的笔在单子上打了个勾：“查完了，你们休息吧。”

　　“这么敷衍的吗，果然这年头还得是宿管叔叔懂我！”路雨偷偷拿出藏在空垃圾桶底的四个手机。

　　其实高一的宿管都很宽容，大家都知道这批刚刚尝试住宿的孩子有多兴奋。

　　“今天作业又不多，还熄灯了，你们不睡吗？”路雨直接在外面换了睡衣就要上床。

　　有些奇怪，今天四个人都在这个点睡了，不过路雨也没多想，毕竟他还期待着梦里的佛跳墙和鱼子酱呢。

　　C号教学楼天台。

　　“久等久等。”

　　与学校里高冷不苟言笑的黎安不同，他此时正一脸邪笑的看着面前的陈家旧。

　　“果然是黎家能看上的工具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这切换速度我都佩服。”陈家旧轻拍双手转过身来。

　　“陈同学这话就不好听了，你这是打算在我面前处理他们吗？”黎安脸上的笑明艳勾人，难辨真假。

　　他微微歪头看向陈家旧身后手足被绑嘴巴被封剧烈挣扎的三人。

　　陈家旧爽朗一笑：“真聪明，不过我想和黎少玩个游戏，输的人，杀一个。”他拿出一把手枪，淡定的装上消音器，枪把一转对着黎安。

　　“你有什么资格邀请我呢？”黎安挑眉，并没有接那把枪。

　　“想必黎少很喜欢那只蓝色的小猫咪吧，你应该知道我能动他。”

　　他说的是邱卿来，他知道。

　　黎安虽然有把握保护好自己的同桌，但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希望他受到威胁。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知道邱卿来是个纯洁的小家伙，所以他就要为他掩去黑暗，让他的灵魂持久的灿烂。

　　而他现在想做的，绝不能让邱卿来知道陈家旧是个不折不扣疯子，他亲眼看到过他发疯，为了一个人，他11岁就杀光了绑架那人的13个彪形大汉。

　　都是一枪爆头，不带犹豫，像是个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

　　这是陈家对他的考核，顺利通过才有资格竞争继承权。

　　黎安垂下眼眸：“好，我玩。前提是告诉我他们是什么人。”

　　“哈哈哈，黎少真是聪明人。他们啊，三个想给黎家使坏的人。”陈家旧揪起最前面那个人的头发，让他直视黎安。

　　是去年和黎家抢项目的王林华一家，只不过当时没抢过黎父，据说被偷偷处理掉了，现在看来，是落到他的手里了。

　　“他们家命硬，没死，三个人都只是重伤，又被人救了，还想着继续害你们家呢。”

　　黎安冷笑：“你们家真是……命贱。”

　　陈家旧低低的笑了几声：“很好，既然我要和你玩游戏，那么……”

　　说着，陈家旧把自己的左轮转了几下，突然对准了那人的脑袋。

　　“砰！”

　　消音器质量很好，几乎一点杂音都没有，只有尸体倒下的声响。

　　陈家旧用校服袖子擦了擦冒烟的枪口，嘴角咧开一抹瘆人的弧度：“这是我的诚意。”

　　黎安走近了陈家旧，伸手拿过那把左轮放在手里掂了掂，罕见的露出笑容。

　　“枪不错，怎么玩？”

　　“很简单，抛硬币。”

　　他说出了一个极致幼稚的游戏。

　　“一局定胜负。”

　　黎安撩了撩头发笑了，这张脸不笑的时候高冷禁欲，笑的时候又好似能浮动众生。

　　“好啊，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我猜正面。”

　　黎安说完的下一秒，陈家旧从兜里掏出了一枚一元银币，向上一弹，硬币翻滚，最终落入他的手心。

　　是正面。

　　“我输了呢。”陈家旧将枪拿回来直接朝身后开了一枪，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直接命中第二个人的眉心。

　　“爽快！”黎安邪邪的一笑，接过对方递来的硬币，一样的向上一抛。

　　“我猜反面。”

　　硬币落下的前一秒陈家旧给出了答案。

　　是反面。

　　“恭喜。”黎安微微歪头，拿过陈家旧手里的枪朝最后一人开了一枪，命中太阳穴。

　　“我还以为黎少你金盆洗手了呢，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陈家旧也笑了，用衣角擦擦枪口，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当着黎安的面点燃。

　　“说你的目的。”黎安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夜晚的秋风很凉，吹的他发丝乱飘，面部线条更加锋利，只不过多了一种唯美的感觉。

　　“目的？呵，我能有什么目的？”他装作不经意的吸一口烟，却没有再吐出来。

　　“别装。”黎安皱了皱眉，捡起地上的石子弹掉陈家旧手里的烟头。

　　陈家旧面不改色，原先拿着烟的左手握紧，再松开，散出一缕蓝色的烟。薄荷味，是刚才那支烟的吗？

　　“我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你们家动了不该动的人。”他看着自己的左手，阴沉沉的笑了。

　　“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报复你。”

　　天台上，两个16岁的少年对峙着，在通往楼下的楼梯口，另一个少年胆战心惊的捂住口鼻。

　　黎安的反侦察能力很强，一下子就察觉到有人，直接迈步走向那个角落。他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是你？”黎安抓住那人的衣领。

　　他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说话。”黎安脸色沉了沉，他对不重要的事向来没什么耐心。

　　“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黎安冷笑，他放开夏城的衣服，拍了拍手中不存在的灰。

　　“你这不是对号入座吗？”

　　他嘴边挂着一抹笑，足以令人迷醉的笑。

　　“我……”夏城瞪大双眼。“我看到你和他杀人了。”说着眼神虚虚的瞟了一眼陈家旧。

　　“你倒是实诚。”陈家旧走过来拍了拍夏城的脸，语气讽刺极了。

　　黎安看向陈家旧：“陈少说个数吧，怎么办？”

　　“依我看，最好……”陈家旧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夏城吓得抓住他的裤脚连连求饶。

　　“求求你，别杀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绝对……”

　　“恶心，别碰我。”陈家旧一改笑容，烦恶的踢开跪着的夏城。

　　黎安对他做了个封口的动作就抬步欲离，他毕竟不想欺负人，他的残忍都是基于原因的。

　　不像陈家旧，天生的疯子，除了那个人谁都制不住。

　　陈家旧又恢复了笑容，朝着黎安的反方向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夏城蒙了，他没被灭口？

　　好开心。

　　不过更多的是后怕，他倒是没想到新一届高一生出了这两个狠角色。

　　天台栏杆上落脚的一只雪白鸽子歪了歪头，见人们都走了，振了振翅膀离开了。

　　是深秋的夜，月亮隐匿在看不透的云层里，空中一只鸽子划破宁静。他带着少年激动的心跳，带着黑暗里无声的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