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剥衣》鸷鸟羽光

15、第015章

　　七月流火，夜晚的风带来的不是凉爽而是湿热，无处不在的知了恼人的鸣叫，温度似乎又高了几度。

　　明月高悬，将行走在河滩碎石上的邢升身影照的透亮。这两日他虽仍会去那处，却只是看一眼，不会再等那许久。理智提醒他它不会在出现了，甚至他已逐渐陷入自我怀疑中，认为那不过是一场梦，只是心底总有细微的期望，然而却是一次次的幻灭。

　　一颗石子飞入水中溅起水花，河面恢复平稳后又是一颗石子被踢入水中，一颗接一颗，河面像是下了一场暴雨，此起彼伏的波纹向四周荡漾。

　　邢升面朝河面大张着嘴，长久的压抑让他只发出暗哑的低吼，他蹲下身捡起石块冲到观潮台边，发泄性地将手中的石块狠狠砸入水中。

　　他红了眼，强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心中充满了暴戾与不甘。从小到大，他所在意的都会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他的世界，父母早早离婚，养育过他的奶奶意外去世，小学、中学但凡与他交好的同学朋友，只要和他相处的时间稍长就会因各种原因离他而去。

　　他已经不奢望家人、朋友，他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但这次不一样，它是那么特别，甚至让他一度认为以前遭遇的一切在遇到它以后都不算什么，但为什么它不再出现了呢？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邢升愤怒地捶向观潮台的栏杆。本该牢固的铁锁突然像是娇弱的细线，咔哒一声断裂了，猝不及防之下，邢升整个人向前栽去。

　　*

　　袁媛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对方很高明，从未被她抓住过。但她可以肯定并不是自己多心，那种时不时出现的窥视感每一次在被她捕捉后就会立即消失，又在她放松警惕后骤然出现，这种挫败感让她很恼火。

　　她有想过或许她的秘密被发现了，但这无法解释为何对方只在暗中窥视却不采取任何行动。

　　瞥了眼后视镜，袁媛在堵截对方和甩掉对方之间犹豫数秒，最终觉得短时间内车不能再在她手里出问题。车送修了十天才被取回来，再摸到车钥匙时又被她妈数落了许久，想到今晚的目的，袁媛决定这次放过对方。

　　一个摆尾驶入小路，后车猝不及防继续向前行驶，袁媛得意一瞥，从小路开出压过双黄线直接掉头，彻底将那辆车甩掉。

　　驶离惯常走的路，袁媛向南绕行往滨河路，足足多了十几公里的路程。

　　眼角掠过观潮台上坠落的黑色残影，袁媛心无旁骛的继续前行，直到身后传来熟悉而短促的惨叫。

　　捏了捏微蹙的眉心，袁媛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离目的地还有七公里，人应该是不会出现在这的。

　　凡是都有例外，细微的扑棱声和断断续续的竭力求救声夹在风中艰难地钻入袁媛的耳中，她不再迟疑立即掉头。

　　“MD，还真是他。”袁媛一眼就看到被河水推到几十米开外，渐渐耗尽力气无力挣扎的邢升，立马脱下鞋子踏入河中。

　　河水由浅及深，从脚踝没过腰际，渐渐触不到底，她朝着那个往下沉的身体游去。

　　沉沉浮浮几次定位，终于在溺水者彻底脱力沉入水下前勾到了他的衣角。河心的水流比两岸的要湍急许多，袁媛一边往上拖拽邢升一边往岸边划水，后者因溺水已失去意识，她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念头在心间滚过一圈，袁媛揪住邢升脖颈的手感到不同寻常的往下拉扯力，稍稍加大手劲邢升面上浮出痛苦的神色，淡淡血腥气从水下逸散上来，水里有东西咬住邢升了。

　　水下的那股力量似在与袁媛角逐，两者势要分出高下来。只是被拉抻的邢升肉体凡胎，疼痛让他眼角抽搐，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样的拉扯持续了一两分钟，袁媛放开手，深吸口气扎入水下，须臾，水面漂浮起破碎的布料。

　　水下并非袁媛的主场，但也鲜有水生生物或同类是她的对手。一口咬住将邢升拖往水底的生物，强大的咬合力瞬间将它撕碎。四散的血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凭借感觉她咬住了邢升的一只手臂，将他带离水下。

　　骤然获得空气的肺部急促的扩张，混沌的脑子接收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邢升微掀眼皮又很快合上，只一抹残影留在闭合的眼膜上。

　　身体凉飕飕，邢升蜷缩身体，移动时牵扯到伤口被疼醒了。

　　他躺在河边的碎石滩边，脚下是暗涌的黑水，身下是膈人的碎石。艰难的撑起身，右腿的疼痛牵扯神经，他的小腿处不知被什么咬掉了一块肉，淡红的血水缓缓地往外浸。

　　邢升惊叫，他尝试移动受伤的腿，钻心的疼直窜脑门，迸出一颗颗汗珠。

　　“你醒啦，自己走吧。”清冷的女音从身后响起，邢升这才惊觉身后有人。他转过头，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双手抱胸冷漠地盯着他。

　　“啊！”又是一声惊叫，邢升双手环胸，一副被坏人侵犯的模样。

　　“闭嘴，吵死了。救人真麻烦。能不能站起来啊，我可不会扶你。”袁媛被邢升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烦躁，她可是为了救他牺牲很大的。

　　“我，你，我的衣服。”邢升张口结舌，一会盯着袁媛身上男士短衣短裤和她脚上明显大几码的鞋，一会收紧腿遮掩住自己身上仅剩的四角内裤，涨红了脸。

　　“怎么，救你一命贡献一件衣一条裤一双鞋还要计较，我还没嫌弃你了，衣服上一股馊味。”袁媛脸色下沉，搞得她好像恶霸似的。若是从前，几片叶子也行，但这虽人烟稀少，她却是不习惯不穿衣了。

　　“我没有，姐姐，谢谢你救我。”此时的邢升还是个单纯的高中生，见袁媛沉下脸果然不敢再多说。

　　强忍着腿伤，邢升费力的站起，脚下的石子扎得脚板痛，身体摇摇欲坠，终于承受不住又跌坐回去，霎时眼冒金星。

　　咔哒。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长棍甩到邢升手边，他抬头瞅向立在一旁的袁媛，后者哼一声将头转开，他缓过气靠着木棍支撑再次站起来。

　　袁媛走在前面，邢升跟在身后，为了缓解伤口的疼痛，邢升回忆起他落水前后，一个身影闪现在脑中，他猛地睁大双目又迅速暗淡，只前方一声不吭的背影落在他的眼中。

　　心底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邢升咽下涎液，急促地喊了一声。“阿龙！”

　　袁媛下意识转头，看到邢升难以置信到欣喜若狂的神情，感觉要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