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张鹤老 ...
-
云孟睁开眼时，大家正团团围在他身边。见他醒了，云露珠眼睛瞪得老大，赶忙招呼大家来。
“哥哥，你没事罢？”云露珠眼中泪花直滚，一把将云孟抱住，“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云孟苦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我没事。”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发现除了孟璃观和霍铃七以外还有几个眼生的人。他们穿着一袭沾满泥点的僧袍，光洁的头顶油亮反光。
是莲真教的武僧！
云孟猛然坐起，瞬间清醒了大半。只可惜四肢还是软绵绵的，蜗牛一般缩回了壳中。
霍铃七听见声音，敲着竹杖就走了过来，声音还是那般清凌凌的：“醒了？”
“哥哥，他们说你中了岛上的瘴气，中了瘴气会做怪梦，你梦到了什么？”云露珠赶紧道。
闻言云孟狐疑道：“瘴气？可是穆什在入岛时不是给我们可解瘴气的药丸了吗？”
说到梦，他在晕倒时确实做了梦，那是一个不敢回想的噩梦，梦中家宅尽毁，亲人阴阳两隔，妹妹在火海中哭着呼喊他，硬生生让云孟惊醒，牙膛咬出鲜血。
“穆什给我们的药没用，还是会中瘴气。”霍铃七抱着胳膊。
云孟蹙眉，他抿紧苍白的唇瓣，禁不住关切道：“若解药是假的，露珠后面岂不是也会中瘴气？”
“孟公子......”云孟忽然想起孟璃观，或许他有办法。
他抬起头，却见霍铃七瘦长的影子挡在身前，见云孟抬头，后者眼疾手快地将一粒黑丸塞进他口中。
云孟被噎到，双手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只瞪圆着眼睛看向云露珠。
云露珠解释：“哥哥这个药丸子能解毒，我已经吃过了。”
“那些人是——”云孟接过云露珠递过来的水，顺了一口道，“莲真教的人？”
他心中仍有余悸，担心莲真教亦是为了寻镖而上岛。
云露珠眼神闪烁，流露出一分安抚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他们是随霍女侠来的。”
“他们吃了药应该就没事了罢......”霍铃七甩开手，指节撞在剑鞘上铛得一声。
孟璃观帮着帮那个年轻和尚包扎，正俯身于清水前净手便听得霍铃七的声音在耳畔不经意地飘啊飘。
“你出门一趟——”他甩干手上的水珠，“又给伽兰岛徒添伤亡啦？”
霍铃七搓了搓脖子，不自然道：“都是误会。”
“我晓得他们来伽兰岛有所目的，所以跟他们做了个交易。”她抱着双臂，扬起一边的唇角露出雪白的虎牙。
闻言孟璃观抬起眼：“什么交易？”
“我替他们保守秘密，他替我们解瘴气。”霍铃七缓缓将脸移向他的方向，孟璃观看到有一道花枝的影子歇落在她的面颊上，柔软而有生气。可惜她看不见，也正好是因为她看不见，才有了这一副惊心动魄的美。
孟璃观站起身，将手背至身后缓慢地踱步：“据我所知莲真教都是一帮只知诵经念佛，舞刀弄枪的武僧，怎么会精通解毒之事呢？”
他手里拨弄着一只深垂下脑袋的兰花，轻声道：“你还记得聂同光说过他和云氏夫妇来到伽兰岛时中了瘴气，被一个年轻人药郎所救吗？”
“当时我们猜测他们遇见的人极有可能是张鹤，能解伽兰岛瘴气的人天下无二。”孟璃观扯掉一片兰花花瓣，轻声道。
闻言霍铃七面色一变，她迅速反应过来孟璃观所说何意，敲着竹杖靠近过来，“你的意思是，莲真教的人也见过张鹤？”
“没错。”孟璃观肯定道，“而且或许他们与张鹤之间的羁绊要比云家三人与张鹤之间的更深，说不定他们便知道张鹤的下落。”
一个是萍水相逢，另一个是将救命之法传授。
*
桂树的阴翳下站着一排素袍的僧客，背靠着潺潺的流水，以及流水上不断翻涌的蒸腾的雾气，敲着木鱼身影肃穆。
有人忍不住开口：“持明师兄，那个妖女可信吗？”
持明手里握着檀色佛珠，浓墨似的眉宇如刀斧般凛冽，他微敛着眉目，声如吐珠：“那女子虽然是个瞎子却身手不凡，显然是个江湖侠客，你说她会是殷家的人还是伽兰岛的人？我看她，不过是像我们一样的外来客。”
“那些人若像我们一样另有目的，这样暴露我们会不会不太好。”先前开口那人蹙眉道，神色略有些焦急，要找的东西没找到，偏还招惹了不明来路的人。
“还有那个人到底可不可信，他说东西就在伽兰岛上，为何我们到现在都一无所获？”他不解道。
持明垂眸：“兰岛主在他心中可是如兄如父的人，他哪怕烧了伽兰岛也不会让乾冥绝笔落在不该落的人手中。”
“至于那些人——既然师弟愿意救他们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他弯起眼睛，莞尔盯着桂花树下的人，
“是吧，鹤老。”
持明看向的方向是一个约莫二十余岁的带发修行的僧人，与其他武僧不同，他的僧服洗得发白，没有什么破损和补丁，发丝柔顺地披在肩头，在脑后用蓝色发带簪住。
他面色平静，眉毛不粗不细，淡的像一道平静的水流。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师兄你教我的吗？”他敲着木鱼。
“哈哈。”持明咧开嘴笑笑，那张清冷虔诚的脸孔总算有了些波澜。
莲真教中带发修行的僧人并不多，张鹤老算是最为特殊的一个，他不懂舞刀弄枪，遇到危险时也总是逃得最快，但他在求医问药这方面却很是有天赋，帮助教内师兄弟治伤养伤信手拈来。
一缕烟在岛内慢慢散开。
寒讷一□□穿半空飘扬的桂叶，长枪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鹤师兄，那你为什么要救她？”
他不解，若是要保住秘密直接杀了那个女人不就好？更何况她险些还伤了小师弟。
张鹤老不爱说话，半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捡着帕子上的青绒叶，什么也没说。
廓落的树影映在他单薄的背脊上，贴合着突起的骨节。
持明看着他们，盖棺论定道：“我们再在伽兰岛上找一找，若再找不到只能等。等到婚礼的那一天，或许便能窥见先机。”
“至于那些人，他们既然另有目的，那我们便在暗处看着。”他道。
寒讷点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师兄，我们托云氏镖局运的那批镖......”
持明一伸手打断了他，他神色凝重，眉间皱如核桃，那批镖或许已经不在兰若寺，而在另一人手中了，难为他废了这些心思，希望不要是竹篮打水。
他垂眸拨动着手中佛珠，余光中张鹤老依旧靠在树下，像是十分熟悉一般捡起一枚青绒草在眼前观察。
他始终是这样的平静，对一切都波澜无惊，唯有在其他人讨论到伽兰岛上那一片引人注目的薰草时眼睛才会微微的一亮。
像是夜风中即将被吹灭的，晃动的烛火。
*
四个人围坐在一只小方桌前，守着一盏微弱的烛灯。
他们在等，在等那个缥缈的鬼影。
虽然是因为中了瘴气，但云孟并不觉得自己看见的那些是幻想，更何况霍铃七也听到了同样的哭声。
他靠在桌上，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们当真见到了鬼？”孟璃观有些不信。
云露珠拼命地点头，回想起昨夜的景象甚至开始瑟瑟发抖。
“那是个女鬼，长长的头发，还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她比划着描述，“声音很尖细，像猫一样，又像婴儿......没错就是这样。”
她耳畔忽然响起了与昨夜相似的哭泣声，赶紧点头确认。
“啊——”云露珠意识到自己又听到了鬼哭声，赶紧捂着眼睛尖叫，谁承想一摊开手就对上霍铃七一张皮笑肉不笑的冷脸。
她抬了抬眉梢：“是这样罢？”
霍铃七不顾云露珠通红的眼眶，抱着双臂叙述：“我昨夜也听到了那样的声音，便一路追到了北边的林子，然后就遇到那帮和尚。”
说道和尚，云孟又谨慎起来：“霍女侠，你可知道莲真教的人来伽兰岛上是为了什么？”
霍铃七没回答，反倒是反问他：“那你上岛是为了什么？”
云孟抬起眼睛，下意识抿唇支吾：“为了......”
“那他们也会有他们不可言说的秘密，只要我们互不打扰，反而会成为更好的同盟。”霍铃七摊开手。
烛火跳了一下，从烛身上不断汩汩流下泪来。
孟璃观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勾画道：“现如今我们知道这一块是一片薰草田，这里是山林，兰花生在多水之地，种植水梨兰的滩涂在离薰草田不远的地方。而玉山阁就在这里——”
几人俯首看去，玉山阁与种植水梨兰的地方竟然隔了一大片花圃。
云孟摸着下巴，自己开门是看到的那盆水梨兰正在绽放，离离土并不久，不见枯萎之相。难道从玉山阁到滩涂之间还有别的暗道？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张鹤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