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穿成丫鬟后》叶杞容

48、第四十八章

　　马车在颠簸中一路南行，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压抑。

　　谨翊靠在星一怀里，身体冰冷得吓人，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他灰败的眼底却执拗地燃着一簇微光，死死胶着在星一脸上，仿佛要将他的轮廓刻入轮回。

　　碎玉引的毒性如同附骨之蛆，在他重创的五脏六腑里疯狂肆虐，每一寸经脉都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刺，痛得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若非幼时作为药人早已被淬炼得对痛苦有着异于常人的耐受，此刻他早已在无边的折磨中彻底昏死过去。

　　星一轻轻环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那深入骨髓的痛苦。他伸出手，用温热的掌心覆上谨翊冰凉的额头，指尖擦过他因为剧痛而紧蹙的眉头。

　　“去南林山庄。”谨翊的声音气若游丝，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个字都带着破碎的痛感。他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微侧过头，贪婪地汲取着星一身上那能让他暂时忘却痛苦的气息。

　　星一连忙对车夫吩咐：“师傅，麻烦你往南林山庄去。”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的方向微微一转，继续在道路上前行。

　　星一低下头，看着谨翊那双将闭未闭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清冷平静，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一丝执拗的不舍。他的目光牢牢地锁在星一的脸上，仿佛要在这最后时刻，将这张脸的每一个细节都刻进灵魂深处。

　　“公子，你睡一会儿吧。”星一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哭腔，“睡着了就不疼了，等你醒过来，我们就到南林山庄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谨翊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我……我不敢睡……”

　　他是大夫，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这一睡，或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不怕死，从服下碎玉引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他怕，怕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人，怕自己再也无法像这样，感受着他的温度，看着他的眼睛。

　　星一假装强忍着眼泪，用袖子擦掉谨翊脸颊上渗出的冷汗，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我陪着你，我不睡着，我跟你说话，好不好？”

　　谨翊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里的执拗稍稍褪去了一些，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将头往星一的怀里埋得更深了些。

　　星一看着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眉头紧锁，在心里问小千：“他不会真的就这么挂了吧？”

　　小千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现在还死不了，不过也差不多了，他全凭一股意志力撑着。”

　　“那他现在这么难受，怎么办？”星一有些头疼。现在还没到故事的高潮，如果用积分兑换特效药给谨翊服下，他身体好了，接下来的剧情反而不好推进，他不想功亏一篑。

　　小千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主人你唱歌哄他睡吧，据说歌声有很好的疗效。”

　　“唱歌？”星一愣了一下，他其实并不会唱歌，记忆里能抓得住的调子，也只有两首。

　　但看着谨翊痛苦的模样，他还是点了点头，尝试着开口哼唱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歌声流淌，没有暖意，和记忆中那稚嫩治愈的歌声不同，星一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空灵，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死寂，像是来自遥远的彼岸。

　　刚唱了两句，小千就忍不住捂脸：“主人，我感觉你再唱下去，他都要死了。你这歌声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星一有些不解：“啊？这么好听的歌居然还能越听越糟糕？”这可是当初他快要死了的时候，聆歌唱给他听的，那时听到聆歌的歌声，他就醒过来了。

　　“那我换一首？”星一无奈，开口唱道：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简单的音节，单调的重复。

　　然而，奇迹般地，在这轻柔到近乎呢喃的哼唱中，谨翊紧绷到极致的身体，竟真的开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那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急促而痛苦的喘息也渐渐变得绵长、均匀了一些。仿佛那简单的旋律，真的化作了一双温柔的手，暂时抚平了他身体的痛苦。

　　星一撇了撇嘴，在心里嘀咕：“他是把自己当小孩了吧。”这首歌还是当初博士哄他睡觉的时候唱的，他八岁后就再也没听过了。

　　虽然他恨博士，也不愿意回想那段记忆，但不得不承认，他和博士在实验室生活的那几年，的确是他难得的、最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的阳光总是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博士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总能让他安心入睡。只是那段时光，早已如同指间的沙，流逝无踪，只留下一些模糊而飘渺的碎片，偶尔在记忆深处闪现。

　　马车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夜色深沉时抵达了南林山庄。

　　山庄门口的守卫见是一辆陌生的马车，上前拦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星一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谨翊，轻声道：“我们找夙庄主，车上是谨翊公子。”

　　守卫一听“谨翊”二字，不敢怠慢，连忙转身跑进庄内通报。

　　没过多久，两道身影急匆匆地从庄内跑了出来，正是南林山庄的庄主夙远舟和少庄主夙淮。

　　“谨翊！”夙远舟看到谨翊奄奄一息的样子，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快，快把谨翊抬进去！”

　　夙淮也赶紧招呼庄里的下人：“快！把谨翊公子送到客房去！”

　　下人们七手八脚地就要上前搬动谨翊，星一见状，刚想开口提醒谨翊身上有碎玉引，忽然想起之前顾凛宵碰到谨翊也没事，便在心里问小千：“他身上的碎玉引怎么没用了？”

　　“他最后彻底催发了碎玉引的毒性，”小千解释道，“毒性被完全激发，只作用在他自己身上，与外界彻底隔绝了。现在谁碰他都没事，毒不会再外溢伤人了。”

　　星一了然，便没有再拦着。

　　众人小心翼翼地将谨翊抬进庄内，夙远舟立刻叫来庄里的大夫为谨翊诊治。

　　大夫仔细地为谨翊把脉、查看伤势，最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庄主，这位公子的伤势太过严重，体内的毒素也极为霸道，在下……在下无能为力。”

　　“什么？”夙远舟脸色一沉，“你再好好看看！”

　　大夫叹了口气，再次检查了一遍，结果依旧：“庄主，真的没办法了，除非有起死回生之术。”

　　就在这时，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师兄——！”

　　只见早先就已经到了南林山庄的余璎珞从门口冲了进来，看到谨翊这副样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到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等她哭够了，抬起头，目光恶狠狠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星一，眼神里充满了怨恨：“都怪你！沈净月已经害的我们这么惨了，你现在又来害我们！你们沈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不是师兄回去放不下清儿这个罪魁祸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本来都已经走了，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却被这个女人毁了！

　　星一看着余璎珞激动的样子，眼泪说掉就掉，那神情比余璎珞还要伤心，脸上写满了自责：“对不起，是我害了公子……如果不是为了我，公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在场的人除了精神有些恍惚的余璎珞，谁也不忍心把错推到他身上。

　　夙远舟叹了口气，拍了拍余璎珞的肩膀：“璎珞，别这样，谨翊他也不希望你这样。”

　　“清儿……”

　　就在这时，昏迷不醒的谨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却本能地寻找星一的身影，气息微弱地开口：“清儿……不……不关你的事……璎珞……别怪他……”

　　听到师兄即便在这种时候依旧维护星一，余璎珞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凉和绝望。她看着谨翊，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星一，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师兄的眼里从来就只有这个清儿，根本就没有在乎过她。她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星一一眼，转身跑出了房间。

　　谨翊看着余璎珞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星一，眼神里满是温柔和不舍。

　　他知道普通的大夫救不了自己，便对夙远舟说：“夙庄主，麻烦你……去给我找来五毒……”

　　“五毒？”夙远舟一愣，“谨翊，你要这个做什么？”

　　“以毒攻毒……”谨翊的声音越来越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夙远舟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很快，夙远舟就让人找来了蜈蚣、毒蛇、蝎子、蟾蜍、壁虎这五毒。

　　谨翊强撑着一口气，运起残存的内力，将五毒的毒性引入自己体内。过程中，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脸色时而青黑，时而赤红，痛苦万分。星一在一旁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良久，当五毒的毒性在他体内渐渐稳定下来，谨翊的情况才稍微好转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些许。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策。

　　谨翊虚弱地靠在床头，看向星一，眼神里带着一丝决绝：“清儿，我要去药人谷……找缪蝎……”

　　毒医缪蝎是药人谷的谷主，也是谨翊最不愿意见的人，但现在，只有缪蝎或许能救他一命。

　　为了清儿，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

　　星一看着他眼中的坚定，轻轻点了点头：“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