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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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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阙替所有人解了蛊,这场无声的风暴,竟如一场幻梦般平息。梦醒时分,危机已然瓦解。
“清儿——!”
小莲伏在床沿,恸哭不已,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质问、埋怨着命运的不公,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清儿!
“清儿……”
沈净月见状,亦是难过不已。说到底,清儿也是为了她才豁出性命保护温寒钰的,是她让清儿去照顾温寒钰。想到这里,沈净月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悔恨之意。
钟泉已死,云娘被擒,明明温寒钰身上的血枯蛊已被岚阙引出,可他的身体状况仍是不见好转。
尘埃落定,岚阙必不可在此久留。
“冰魄蛊只能暂时护住清儿的心脉,要想救活他,唯有回南疆。”岚阙对沈净月道。
“嗯,你带她走吧。”沈净月应道,心底却与上次一样,对清儿能活过来并未怀抱多大希望。
“说起来……”岚阙目光微凝,似是不经意地问起,“沈小姐,你似乎从不好奇我的身份。”
沈净月心头咯噔一跳,他难道起了疑心?她面上维持着镇定:“我沈净月要想知道一个人的底细,有的是办法,我早就知道你来自南疆,并且是为了噬心蛊而来。”
岚岚阙微露讶色,没想到她竟知晓噬心蛊:“那你可知它下落?”
沈净月摇头:“不知。”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况且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岚阙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噬心蛊的下落。
沈净月缓声道:“你也别太担心,如果有噬心蛊的下落,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岚阙颔首:“多谢。”
沈净月:“你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还要救清儿,该道谢的是我。”
提及清儿,岚阙眼底泛起一丝苦涩:“我也希望能够救他。”
……
在中秋节来临之前,沈净月和岚阙各自启程。温盼山和温寒钰想让沈净月留下来再住一段时间,但沈净月以想家为由婉拒了,温寒钰的蛊已经解了,她也没必要久留。
岚阙带着星一与云娘踏上了南归之路。云娘违背祖训,必须带回南疆惩处。
云娘倒是没多大的情绪波动。临走之前,她只恳求温盼山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迁怒温子睿。
好歹是养了七年的孩子,温盼山虽然痛心和生气云娘的背叛,但不至于迁怒一个孩子。
见温盼山应允,云娘也安心随岚阙回南疆。
马车碾过官道上的碎石,发出规律的颠簸声。星一躺在铺着软垫的车厢里,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岚阙坐在旁边,指尖时不时搭上他的腕脉,眉头始终未展。
云娘的目光扫过两人,忽而开口:“即便回到南疆,救活她的希望也渺茫。你为何执着带她回去?”未待岚阙回答,她语含笃定地续道,“你喜欢她?”
岚阙没有否认,只是抬手,轻轻将散落在星一脸颊的发丝拢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任南疆王储应该是迦晚公主吧?”云娘自顾自地说,“知道上任祭司为何会离开南疆吗?因为她不愿和疆王成亲。”
岚阙语气平静:“喜欢,未必要在一起。既然选择成为祭司,我便不会离开南疆。”
云娘唇角牵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但愿你真能这么想。”
天色渐渐变暗,马车行驶到人烟稀少的外城,眼见不远处有个客栈,岚阙便打算歇息一晚再继续赶路。
“几位客官里面请!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小二殷勤地将他们迎入。
“要三间上房,歇息一晚。”岚阙开口,他抱着星一腾不开手,便让云娘付钱。
“好嘞!客官请随我来!”
他们雇了个车夫,所以要了三间房。空房间并不是挨在一块的,中间隔了其他客人。
“今晚我可以照顾清儿姑娘。”云娘主动道。清儿昏迷不醒,晚上需要人照顾。男女有别,总不能让岚阙照顾她。
“多谢。但清儿身上的冰魄蛊气息浓郁,旁人触碰有寒气侵体之虞,还是我来吧。”冰魄蛊会让触碰寄体的人身上结冰,星一昏迷不醒后,都是岚阙在照顾他,故而他也知道星一是女装男身,自然不会让云娘接近他。
云娘并未强求,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岚阙安顿好星一,为他掖紧被角,指尖几乎要触到他冰凉的脸颊,却又悬停片刻,终是收了回来。他默坐片刻,才下楼用饭。
到底是荒郊野外,客栈的饭菜只能说勉强合胃口,算不上好吃,不过他家酒的味道倒是不错。
岚阙浅酌着杯中酒,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楼梯口,心思全在楼上的星一身上。云娘倒是自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在意。
而此时,客栈角落里两个不起眼的身影交换了个眼神。那是对雌雄大盗,男的脸上带道刀疤,女的眼角有颗痣,两人专挑这种荒郊客栈下手,早已盯上了岚阙一行。见岚阙和云娘都在楼下,刀疤脸便对痣女使了个眼色,两人猫着腰,借着梁柱遮挡,悄无声息地溜上了楼。
他们记得小二引着那抱小娘子的客人进了最东头的房间,便径直摸了过去。刀疤脸用特制的细针轻轻一拨,房门闩就开了,两人闪身入内,反手掩上门。
房内只借着窗纸透进些微月光,隐约能看到床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连呼吸声都细若蚊蝇。痣女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瞧着跟没气了似的,莫不是……”
刀疤脸嗤笑一声,伸手就想去探星一的鼻息,顺带摸一把是否有值钱物件。可指尖刚触到星一的手背,他就像被火烫了般猛地缩回手,低呼一声:“娘的!什么鬼东西!”
痣女忙凑过来看,只见刀疤脸的指尖竟结了层薄冰,寒气森森。“这……这死人怎么跟冰坨子似的?”她也惊得咋舌。
刀疤脸甩了甩手上的冰碴,眼中却突然冒出精光:“我知道了!定是有宝贝!你想啊,寻常尸体哪能这么冰?定是用了什么寒玉、冰珠之类的宝物镇着,才能保尸身不腐!”
“对啊!”痣女也反应过来,舔了舔嘴唇,“这种宝贝可遇不可求,咱们今儿个撞大运了!”
两人顿时来了劲,刀疤脸从怀里掏出块厚布裹在手上,小心翼翼地又去碰星一,这次倒是没再结冰,只是那股寒气依旧刺骨。他壮着胆子去解星一的衣襟,想找找那“宝贝”藏在何处。
“慢着,”痣女拉住他,“别毛手毛脚的,万一弄坏了宝贝怎么办?先翻翻他们的包袱!”
刀疤脸觉得有理,便转身去翻桌上的包袱,可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些碎银,哪有什么宝贝的影子。“不对,定是贴身藏着的!”他不死心,又转回来,伸手就往星一的衣襟里探去,想要摸索他贴身的衣物,寻找可能存在的“宝物”。
就在他粗糙的手隔着薄薄的中衣,即将触碰到星一胸口位置的刹那,手腕猛地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刀疤脸惊得抬头,只见方才还昏迷不醒的少女正望着他笑,眼底却寒得像结了冰。
“你……!”刀疤脸惊疑地看着他,刚想说“你居然还活着”,手腕处就迅速结冰,冰霜开始扩散,星一稍一用力,那截冰冻的胳膊竟被生生拧了下来。
冰胳膊被丢在地上,碎了一地。刀疤脸来不及疼痛,惊恐地倒在地上,“怪物啊——!”
痣女刚把包袱里的碎银揣进怀里,回头就见刀疤脸少了条胳膊,正拖着半截身子往门口爬。而刚才在床上躺着的、他们认为是具尸体的少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星一抬脚上前,一把攥住痣女的右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整条胳膊已冻成冰,稍一挣扎便脱了臼,被星一随手丢在地上,裂成数块。
“啊——!”痣女魂飞魄散,“扑通”跪在地上,“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所有的钱都给你!”
“我数三声,如果你们还没走……”星一浅笑着望向他们,后话不言而喻,“一,二……”
地上的两人吓得屁滚尿流,以毕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房间。
“主人,等下怎么解释?”小千捂脸,主人兑换了特效药,所以才能醒过来。
彻骨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全身都是冰冷刺骨的冷冽,如果不是那惨白的面庞,根据星一若无其事的神色,根本看不来他所遭受的折磨。
“不用解释。”星一根本不担心,因为岚阙会说服自己。
楼上的动静早惊动了楼下。岚阙几乎是瞬间从座位上消失,只留个残影在原地,几步便冲上楼,很快便来到星一所在的房间。
“岚阙公子……”岚阙一进房间,星一就倒在他怀里。
“清儿!你醒了?”岚阙又惊又喜,伸手接住他,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得像块玉,“你现在感觉如何?”
“好冷……”星一的声音细若蚊蚋,往他怀里缩了缩。
岚阙连忙将他抱回床上,目光扫过他敞开的衣襟,又瞥见地上的冰块,眉头瞬间拧起。再看那被翻乱的包袱,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云娘也跟着上了楼,见此情景不由咋舌,“她竟然醒了?”
“这冰块……”她捡起一片冰块,又看向桌上被翻得乱糟糟的包袱,“有人来过。”
岚阙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只余一句“照看好他”,身影便已掠出窗外。
官道旁的林子里,刀疤脸正捂着断臂,和痣女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那小娘子是个煞星!哪是什么冰珠镇着,分明是个活阎王!”痣女哭哭啼啼,断口处的血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冰晶,疼得她几乎晕厥。
刀疤脸啐了口血沫:“晦气!这趟踢到铁板了……”话音未落,眼前忽然飘过一道青影,拦在路前。
月光透过枝桠洒在岚阙脸上,那双平日里温和的眸子此刻淬着冰:“偷到我岚阙头上,胆子不小。”
“大侠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刀疤脸扑通跪地,刚想磕头求饶,脖颈却已被岚阙扣住。指腹稍一用力,骨头碎裂的轻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痣女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却突然脚下一软,重重摔在地上。她回头时,正对上岚阙看过来的眼,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漠然的杀意。
手指猛地收紧,骨骼碎裂声与惨叫声交织,转瞬便归于沉寂。
岚阙拂去袖上沾染的血珠,转身回了客栈。推开门时,正见云娘站在床边,眉头微蹙地看着星一。
“她又昏睡过去了。”云娘道,“冰魄蛊的气息比先前更弱,刚才那一下,怕是耗了她不少力气。”
岚阙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星一的腕脉。指尖触及的肌肤依旧冰凉,脉搏却比之前沉稳了些。他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条渐渐柔和,伸手将星一凌乱的衣襟系好,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易碎的瓷器。
“还好……”他低声呢喃,眼底翻涌着后怕与庆幸,“还好你醒了。”
云娘在旁看着,忽然嗤笑一声:“方才杀人时那般狠戾,回来倒像换了个人。”
岚阙置若罔闻,只专注地为星一掖好被角,指尖悬在他脸颊上方,终是轻轻落下,替他拂去鬓边的碎发。
“南疆的秘术,或许真能留住他。”他像是在对云娘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定能的。”
窗外的月光越发清冽,映着他眼底深藏的执念,竟比星一身上的冰魄寒气,还要执着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