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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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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花园有条绿榕大道,避阳有风,比别处凉快几分。很多亲自到校接送学生的家长偶尔会和学生一起来这散步谈心,因此这几年,学校为此特意设计几张长木椅,往后隔月,有事没事也要陆续增添一些额外设施,把花园娱乐区修建得很漂亮。曾经一度成为校园官网宣传图,视觉效果丰富,特别招人稀罕。
“小孩子,”榕树后方走来二人,一位校服干爽,一位西装革履。稍年长的正在教训年纪小的,可那语气依旧温温柔柔,眉眼间也是笑意深深,由着少年将半个身躯挂在肩头,“这个月都被收了多少次手机,怎么也不长记性,到时候被爸妈发现哥哥可救不了你。”
少年笑容干净张扬,走到男人前方,背过身,双臂枕在后脑,边往后退着走边歪头打量,片刻后勾勾唇:“你明知道我拿手机不是为了上网打游戏。”
简游老脸一红,眉间微蹙,小声骂道:“阴险狡诈。”
简乌哈哈两声,冲他眨一下右眼:“家长会开得顺利吧?我就说了,我在学校可是很乖的,从来不惹事。”
“是啊。”
简游假装凶一下,随即笑了笑,温柔地说:“那瓶乌龙茶故意放的,橙花也是新买的,信封内容是没写的。要我说你什么好。”
“写信——那多没意思,”简乌停下脚步,泥鳅似的又熟能生巧般溜到简游身边,张开双臂环住,索性偷了个懒,不成样子地被简游吃力带着往前挪,“晚上回去我说给你听不就好了。写出来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人偷看,提心吊胆,心里承受能力可太弱了,我脸皮挂不住。”
简游只觉他头发细软,刺得他脸皮痒,淡笑道:“你别一直凑过来,痒。”
“……”
有心之人观看全程,心中不免意难平。张嘉珩捧着便当从喷泉后缓步走出,眼见着两人越走越远,谈笑背影皆渺远不清,攥着便当盒子的手用力到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恨的。
早些时候在走廊上就是这样,话题永远围绕简乌那位哥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字里行间全是他哥。
说简游怎样忧郁,怎样温柔;有着一副多好的皮囊,以及养成一种多么儒雅沉稳的性子,听这么多爱慕赞词从简乌口中连续不停,众人嬉笑时只有他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眼里尽是不甘心。
那他呢?
将他视若珍宝,偷偷暗恋那么久,从头到尾无微不至,难道简乌就没注意到?
就只知道他妈心心念念他哥,他哥有什么好的。
张嘉珩简直快被气死,简直大发雷霆,太阳穴阵阵抽痛,抬掌揉一揉稍微缓解,呼出一口浊气,认为简乌真的很不听话。
就连张嘉珩自己的哥哥刚才也来找他,有意无意想要套出有关简游的所有信息……
张嘉珩走到垃圾桶旁,顺手丢掉便当,情绪冷漠得仿佛已入冬季。与热烈似火的夏日格格不入。
一朵黄白杨絮与其擦肩而过,张嘉珩咬牙转身,较劲似的非要和简乌离去方向逆道而行,紧绷的牙关都快被咬碎。
张嘉珩就是嫉妒成性。他承认。
再后来,清楚张嘉言对简游怀揣怎样难以言喻的情感,恶心愤懑的同时,却转念一想。
只要简游死了就好了。
等一个时机,等到张嘉言把这个男人.上.了,等到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等他简游和张嘉言在一起后简乌心如死灰,这一切就都能得偿所愿。
于是他暗中推波助澜,有时顺水推舟,疯狂给二人制造机会,出谋划策,阴招损招全都支给张嘉言了。可是这个弱智不但没有一点进展,反而还让简乌发现,因此这次计划无疾而终,再惹事恐怕引火上身,张嘉珩心一横,果断放弃这条路。
但是高二寒假临近之前,却被他把握到了机会。
他路过校外一家私营猫咖,原本是去小巷深处快递站取东西,谁知道折返时不慎撞见简乌脊背微弓,半掩在槐树之后。他很开心,上前几步刚要搭话,视野中猝然有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搭在简乌腰际,愣神之际,眼前一切都清晰明了。
简游被抵在槐树上,仰着头,与简乌细密接吻。
全身血液沸腾,后脑发热,险些没有冲上去拉开他们。
“简乌,”数十米开外,张嘉珩将眼前种种记在心里,磨动牙齿,像是在隔空撕咬,“这是你逼我的。”
偷拍接吻照,转发给张嘉言。并建议他以此来作为要挟,成功把简游骗到那片海域。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死的却不是简游,而是他哥张嘉言那个智障。
好在这趟有去无回的鸿门宴并不是毫无作用,至少他还是坐享其成,成功使得简乌二人关系僵硬,最后总算是把简游给撵到了国外。
原以为,所有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应该捧着鲜花对简乌表白,在他们恩爱之后环球旅行,最后在终点站瑞典落地,他会向他求婚。
“可是你偏偏拿我当空气!!根本没有正眼看过我!”
五指扭曲成一个凌厉扭曲的弧度,再次缚死简乌脖子。
张嘉珩眼眶猩红刺痛,嘶吼着从唇间炸出好几句话:“你不是很喜欢你哥哥吗?不是从来没有接受过我吗?现在我带着你一起死在这里,你就是我的了。”
“我哥死在海里,我和你死在海边,”张嘉珩越说越激动,整具身体开始因激动而诡异痉挛,曲起膝盖逼迫简乌跪在草地,居高临下迎合着飓风笑起来,“张嘉言的死我根本无所谓,只是没想到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他妈居然还在替简游这种贱人隐瞒——”
“甚至他犯了法,你还上赶着爱他?”
“你可真是太伟大了,居然能这么没有下限。”
张嘉珩单手将他翻转过来,面对自己,面目全非道:“简乌,你再认真看看我,我难道不比简游好吗?”
简乌握紧横来的手腕,也被怒火占据理智,忍痛辱骂:“张嘉珩你有病是不是!”
“我是有病,”张嘉珩移开.枪.口,狞笑地说,“我甚至想在现在办.了.你。”
喉间滚烫,是血液倒流。简乌死咬牙冠,咽了下去,眼神那点聚焦却是逐渐涣散。
“到时候我们可以去哪里结婚呢?”
想着想着,张嘉珩垂眸看着他,笑了:“你来决定吧。”
“但是现在,我只想和你独处。”
简乌曲腿抵住对方胸腔,尽量保持一定距离,想要冷静下来逆风翻盘,可惜这破天气实在太不给他面子,海水都被暴风卷起、裹挟吹刮,这种极端恶劣背景下行动也受阻,根本难以逃脱。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之际,一声响彻天地的.枪.声霎时炸开——
简乌眨眨眼,以为是张嘉珩终于朝自己开.枪.了。
为此感官虚无,神经即刻崩坏,直到身上蓄势待发的罪魁祸首轰然倒地,昏暗朦胧的视野间闯进一张熟悉面孔,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死,他还活着。
“简乌,简乌?”
被风吹到极速旋转的乌云,身下潮湿摆动的绿草,或许是刮上来的海水落在眼里,简乌视线逐渐模糊不清,眼球酸涩刺疼,半晌才勾唇笑了出来,哑然只得用口型:“哥……”
“你现在还好吗?脑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简游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赶忙扶起他的上半身,单手捧着青年血污遍布的脸,眼睛隐约有泪光闪烁,情绪即将崩溃,“真是胆子大了,我是不是说过不许独自接触……”
冰冷的手抓住简游环在肩膀的手背,安抚性拍了拍,简乌开玩笑道:“没事,死不了。”
“……”
简游死抿着唇,再也没说过话。
可是在他意识消散,眼皮沉重地只剩一条缝隙时,似乎是风的作用,一滴滚烫的水珠从上方滴落,恰巧被风吹到了简乌摩擦破皮的眼尾伤口。
火辣痛感似乎是在提醒着他,这时候应该再次睁开眼,不要那么快睡过去。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坚持了。
一点,一点。
是雨吗?还是你又哭了。
*
“阿游!”
姗姗来迟的谭司延一来就看到自己挚友摇摇欲倒,简直快被吓飞了,眼疾手快搀住他的胳膊搭在后颈上,又低头看一眼生死不明的简乌,又给实打实吓了一跳。
“你先别急,你弟弟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谭司延不经意间在不远处的凹坑里隐约又看到一具人体轮廓,猜测那就是阿游口中提及过的张嘉珩,立马垮起一张脸,扭头朝瞿竟阁喊:“你把简乌背到树后面挡挡风!”
“没事啊,没事。”
又安慰几句脸色愈发冷白的简游,懒得顾及他身上还染有血液,谭司延带着他往安全地带走,边走边关注瞿竟阁背人的进度,嘴里不带停顿的安抚着:“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赶往事发海域的路上,简游呈现出来的表现始终都是慌乱迷茫,时不时拿出手机就要给简乌打电话发消息,盼望着这么多消息简乌总能随机回一条,以此来告诉他自己平安无事,可惜就连他最后一丝冷静都被消磨殆尽,简乌依然没有消息。
刚才发现简乌的手很凉,实际上,他自己的掌心近乎是同样的冰冷,只是一心高悬起伏,却没回过神来感受到。
方才简乌拼尽全力凑前吻他的画面历历在目,简游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抓挠,酸胀又痛涩,再多承受一点都要再倒回去躺个六.七年。
简乌。
简游侧首回看,视线落在手臂垂落,仰着下巴倒在瞿竟阁怀里的爱人,默默心道。
你可真能折腾我。
……
从小到大,都要让我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