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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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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从安晚上学校还有课,吃完饭就要坐高铁赶回去。
刘爸爸去楼下推车卖橘子大爷那里买了一大袋柑橘,初秋的橘子红彤彤,散发着清香。
自家种的橘子没那么多讲究,风吹日晒的表皮有不少灰尘。刘爸爸坐在沙发边把大的红的挑出来,用干毛巾把表皮擦干净,再放进单独的袋子里。
刘妈妈把烘干机里易从安的衣服拿出来叠好,对刘爸爸说:“你装少点,装多了孩子提不动。”
刘爸爸充耳不闻:“路上吃点,回去同学分点,一下就吃完了。成年小伙子还能提不动几个橘子,你把小安当三岁小孩了。”
厨房的灯有点接触不良,易从安搬了凳子把旧的换下,安上新的。
刘妈妈嘴上说别拿太多,转头就去冰箱把新做的两罐桂花蜜酿用保鲜膜包好装进易从安背来的包里。
“小安,两瓶桂花蜜我放你包里了,一瓶你自己在学校泡着喝,这个对嗓子和胃都好,一瓶你给你刘迹哥哥带过去。”
“好的阿姨。”
临了要走了,分离的愁绪涌上刘妈妈心头,她拉着易从安的手,眼角泛泪。
“在外上学要记得好好吃饭,外卖不是好东西,想吃好的的就去刘迹哥哥家,让他给你做。碰到困难了不要自己一个人受着不说,叔叔阿姨和你刘迹哥哥都会帮你,想我们了就和你叔叔打电话,叔叔去车站接你。”
刘爸爸在一旁敲表盘:“时间,时间,注意时间,别让孩子赶不上车。”
刘妈妈没好气地说:“慌什么,还有两个小时呢。另外啊小安,阿姨拜托你一件事,你代表阿姨给你刘迹哥哥传句话,不管他喜欢哪个男生,叔叔阿姨都无条件支持他,让他不要有负担。就是真的谈恋爱的时候,让他提前和叔叔阿姨透透风,叔叔阿姨也有个准备,毕竟也是第一回,叔叔阿姨有些不懂的地方……”
“什么?”易从安以为自己听错了,“男朋友?”
“你还不知道呀。”刘妈妈捂住嘴,“罢了罢了,现在知道也没什么,你哥哥肯定不好意思和你说这些。小安你就当阿姨没说,你哥哥那里你也装作不知道,他肯定还没准备好告诉你这件事。”
去车站的路上易从安一言不发,开车的刘爸爸以为他是舍不得,也有些动容。
“小安,元旦放假和你哥哥一起回家,叔叔阿姨给你们包地菜饺子吃。”
易从安轻轻嗯了一声。
工作日的高铁上没几个人,易从安望着窗外飞速移动的田野,第一次拨通联系列表里周舟的电话。
“干什么?”周舟很不客气地问。
“你最近还在实习吗?”
“在啊,啥事快点说,我在打游戏呢。”
“刘迹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
周舟在那头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就正常上下班,特别的事情嘛,有是有一件,有个男的每天拿着花追到办公室。但是这也不稀奇,追他的人又不止这一个,就是这个比较疯,都闹到警察局去了。学长也很烦吧,自己是直男被个男的这么追,要我也烦。”
“他不是直男。”
“你说什么?!”
“他和家里人说他喜欢男生。”
“什么?!!你等等,我去公司群里打探打探消息,等我五分钟!”
五分钟后,周舟急哄哄地回了电话。
“最新消息来了,听办公室的人说方总为了劝退那傻叉,找了个人假扮学长男朋友演了一出戏,说他欠了对方很对钱,被人包养当小白脸这样子的,那傻叉就再也没来过了。可是不是说是假的吗,难道学长以假乱真,为了真爱勇敢出柜了?我的天!好戏剧化好勇敢!早知道学长喜欢男的我就不谈恋爱了,也去追一追。”
“想死直说,挂了。”
“哎哎哎别挂,你冷静点……”
下午四点半,易从安到达华城。下了车他直接打车到刘迹家。
易从安放下行李,抱起布丁在屋内慢慢巡视。
手指划过厨房灶台,厚厚一层灰尘,冰箱空的,茶几上的果盘也是空的。
阳台飘着几件衬衫,易从安取下来,闻到了衬衫上厚重的土味儿,和客厅里的一个味儿。
衣服在外面晒了很多天。
易从安从厨房挂钩拿起落灰的围裙给自己系上,头发扎起,闷头弓腰做了两个小时卫生。
做完卫生,照旧买菜炖汤煮饭,等着夜幕降临,等着刘迹回来。
太安静了,易从安打开电视,随便点了一个电视剧放,屏幕里夸张地笑声能分散他的部分注意力,让他可以不去想不该想的事情。
八点,刘迹没回来。
九点,刘迹还是没回来。
九点半,易从安在屋子里巡视第二圈,打开了之前刻意避过的刘迹的房门。
他告诉自己,只要在刘迹房间看到任何其他人的痕迹,他就马上拿东西走人,彻底从刘迹眼前消失。
刘迹的房间和记忆力没差别,易从安缓缓走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坐在床边,拿起床头上的两人的合照。
合照里,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布丁不知道易从安在干什么,它就是一直跟着易从安后面当个小尾巴。易从安看照片的时候它就认真拿爪子扒床头柜的抽屉,扒出一个缝后顺着缝隙钻进去,在抽屉里面翻滚。
床头柜摇摇欲坠,发出难堪重任的动静。
易从安抓着布丁的脖子把它揪出来。布丁乱七八糟地扑腾起来,手脚并用地反抗,把抽屉里的东西搅得乱七八糟,有一些还飞了出来。
易从安弯腰把东西捡起来放进抽屉,有几片东西飞得比较远,易从安走近准备伸手拿时,看清了正方形塑料片上的文字。
超薄耐用。
一个套。
不,不止一个,易从安拉开抽屉检查,一共有四个。
大号。
出现在卧室的,已经拆封的零散计生用品,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但是易从安并不愿意相信。上个月还在谈女朋友的人这个月已经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的爱得死去活来,还上了床,多可笑。
或许是社区统一发的,他上公选课时学校也发过,不稀奇。
易从安拿出购物软件识物,马上下方弹出来了物品详细信息,他点进详情说明,看到产品发布日期的时候,脑子好像有根弦啪地崩断。
套是新品,才发布了两个多月,仅限网购,线下暂不售卖。
世界好像和易从安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他还是不信。
他要刘迹亲口和他说。
手机的时间从九跳成十,满屋子飘着鸡汤的鲜味儿,易从安什么也没拿,穿上外套出门,坐在一楼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等刘迹回家。
等待是一件很磨人的事。像是赌博,却比赌博的悬念更大,赌博好歹有输赢,等待也许是一个人自以为是的感动,等来的也不都是答案,也可能还有蚊子和飞蛾。
时间又过去半个小时,门口车来车往,没有易从安想见的人。
每一分每一秒,易从安的脑子都被和他刘迹的回忆挤得满满当当,那些过去,那些他自以为可以怀念一辈子的过去。
到底哪里出错了,他想不通。
为什么刘迹会喜欢男的,为什么他可以为了另一个人不惜和家里人出柜,为什么短短一个多月他就可以毫无道理地爱上其他人。为什么全世界都知道了偏偏瞒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偏偏不能是他。
脑子最深处的理智告诉易从安留在这里不是个好主意,难道真的要亲眼见到刘迹带着其他男人回家才罢休吗,难道要听刘迹向他男朋友介绍自己只不过是邻居家的弟弟才死心?
他们不可能的,不管刘迹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还是喜欢外星人,都轮不到他。
他就是被划出刘迹感情圈以外的,不可能有机会的其他人。
可是能怎么办呢,听到刘迹喜欢男的的第一瞬间,易从安心里居然冒出了诡异的欣喜感。
他也是男的,这代表着,刘迹也有可能会喜欢他。
真的病得不轻,易从安想。
“再见,明天见!”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边,易从安抬头,看到从陌生轿车下来的刘迹。
他喝了酒,走路歪歪扭扭,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解黑色西装外套的扣子。
他心情不错,过门禁时高举着右手和门口的保安打招呼,和路过的小狗打招呼,转身撞上小花园的护栏,他一视同仁蹲下来,和白色护栏打招呼。
易从安就这么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自己走来。
不说话,不动作,站在原地等。
酒精摧毁了刘迹部分理智,但还没摧毁他的记忆力和本能,离易从安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时,他认出了他。
“小安!”
刘迹快步走到易从安面前,想伸手摘他的卫衣外帽,指尖碰到帽檐,又退回去,缩回袖子里。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见刘迹站不稳,易从安扶住他的肩,“你站好。”
“我站好了呀,你是不是在下面等好久了,为什么不上去。”
刘迹偏过头,用脸颊去碰他的手,被他冰凉的温度烫个激灵。
“你手好冷。”刘迹包着易从安的手抓进自己的西装口袋,“我给你暖暖。”
刘迹的眼镜往下掉,易从安帮他推上去,大拇指擦过他绯红的脸:“我回去了一趟,叔叔阿姨让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哦,我们进去说,外面起风了,冷。”
刘迹拉着易从安往里走。
一楼大厅的灯坏了一盏,另一盏也晃晃悠悠不太乐观,刘迹用力两下脚,企图唤醒声控灯。
“灯坏了。”刘迹揪着易从安的衣角往自己身边拽,“靠近一点。”
易从安放在口袋里的手反扣住刘迹的手腕,指尖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刘迹瞬间全身僵硬,机械地转头看着易从安。
“刘迹,你喜欢哪个男的?”
“什么?”
刘迹真没听到,每次喝醉了他的听力和视力都同步衰退。
易从安盯着他微微湿润的眼角和卷翘的发梢。
刘迹的嘴唇鲜红似血,是因为送他的车主的缘故么。
易从安不想深度思考。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从3变成了2,缝隙中传来小孩的童音和大人的附和。
比理智先来的是易从安在脑海演练千万遍的动作,电梯到达一楼的前十秒,他搂着刘迹撞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然后闭上眼。
刘迹只觉天旋地转。
比吻先到的,是易从安沙哑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