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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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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凰自实验室出来。
一个头绑马尾戴眼镜的女人走过来递上一个USB,「机能一切正常,剩下的你自己回去看吧。」
凰接过USB,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马尾女人推了下眼镜,「可以请问,你怎么会想来检查吗?」
凰垂下眼睫,将USB 收好,没有隐瞒:「我遇见一个人,总是想不自觉对她好。」
从第一眼开始,她感觉没有心的自己灵魂颤抖,想护她、亲近她,害怕弄碎她,想剥除她的悲伤,让她自由开心的笑。
马尾女人拍拍凰的肩膀,「你沦陷了。」
她笑了笑,「我挺好奇,谁会让没有心的机器有了感情?」
??
回到家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了,莫归雁开门就看到凰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
「我们回来啦!」
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眼神淡淡扫过,落在莫归雁头顶翘起来的头发、微微蹭脏的裙角,以及梧栖衣袖上一道明显的灰尘印。
凰微微放下平板,「去哪玩了?」
「去工厂探险!」莫归雁高高兴兴的脱掉鞋子,凑过去看凰在读什么。
眼花撩乱的复杂机械数据印入眼帘,莫归雁眨眨眼,抱住凰的脖子,「这是什么?」
凰关掉平版,手向后伸摸了摸莫归雁的脑袋,「一些检查结果。怎么弄得浑身脏兮兮的?」
「哦。」莫归雁舒服地蹭了蹭凰的掌心,「工厂脏脏的,蹭到灰了。」
随后她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凰抬头,正好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莫归雁问:「你嫌弃我脏吗?」
「嗯。」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莫归雁瞠大眼,不敢置信,她松开手,作捧心状,「你不爱我了!我不是你最爱的小鸟了!」
凰自转身,将伤心欲绝的人拉回来,「你是。」
「我不听我不听。」
一回来就彷佛看了什么八点档的梧栖:??傻逼。
等到听完他们在工厂的遭遇后,凰挑眉看向梧栖,「你怎么没看好她,万一出事怎么办?」
梧栖莫名其妙,「难不成我还能栓着她?」
凰:「能,我现在下单狗链。」
莫归雁:???
她瞳孔震颤,「凰,你变心了!」
凰打开购物商城搜寻狗链,「嗯。」
就听莫归雁说:「我不要梧栖牵绳,我只给你牵。」
梧栖:「??」
凰:「??」
好的,真把自己当狗了。
梧栖咬牙切齿,「信不信我下次真给你整上链子?」
莫归雁震惊,「你还想有下次我乱跑?」
凰一把按住莫归雁的脑袋,「你下次再乱跑,你就别想出这个家门。」
莫归雁沉思片刻,一脸凝重,「听起来不错。」
梧栖和凰再次:「??」
不能跟精神病正常交流,他们的思想你猜不透,顺着她来就对了。
凰很好的捏住莫归雁的软肋,「断网、断电、没手机、没休闲娱乐,还没东西吃,就这样把你关房间里。」
莫归雁还想出口骚话,凰捏住她的嘴不让她叭叭,「而且不准贴贴。」
莫归雁:!!!
没有理会哀嚎的莫归雁,梧栖起身走到冰箱前倒水,冷冷地说:「出息。」
莫归雁瞪他,「你就嫉妒我跟凰好!」
梧栖喝了口水,水杯放在流理台上,清脆一声,他睨了一眼莫归雁,「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脑袋除了贴贴和黄色废料什么也没有?」
「蛤?」莫归雁奇怪,「什么黄色废料?我也没骚扰你啊。」
梧栖打开手机,传了张截图给她。
莫归雁打开一看,满满都是她珍藏的,充满□□与情色交织的耽美漫。
莫归雁沉默十秒,突然拿起抱枕扔向梧栖,「马德侵犯我隐私权,去死吧!」
梧栖俐落单手接下抱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又一个抱枕砸来,莫归雁气得恨不得上前掐他,「你懂不懂什么是精神食粮!」
梧栖想了一下那些封面上抱在一起的男人,他真的不理解。
莫归雁发现撼动不了梧栖,委屈地躲到凰怀里求安慰。
凰抱住她,安抚似的在她脑袋上拍了拍,「梧栖坏,不要理他。」
莫归雁把自己埋在凰怀里,像是一只逃避现实的小鸟,明明没有说话,却彷佛啾啾啾的在抱不平。
喀哒一声,莫归雁听动静抬起脑袋,就见梧栖将一杯奶茶放到她身前,淡淡扫了她一眼,「喝吗?」
莫归雁喜欢喝奶茶,心里那点不愉快很快就被抛到脑后,道了声谢,捧起奶茶猛吸一大口。
凰自然地打开电视,「今天想看什么电影?」
见梧栖似乎要走了,莫归雁忍不住问道:「你不一起看吗?」
梧栖离开的动作一顿,扭头直勾勾地看着莫归雁,「你希望我一起看吗?」
莫归雁下意识点头。
梧栖唇角勾起一瞬,快的彷佛是错觉,他站起身,「我进去换身衣服再出来。」
莫归雁突然想到工厂那脏脏的环境,对凰说:「我也去换件衣服。电影凰来选~」
凰点点头,莫归雁踏着轻快的步伐回房,脱下身上沾了灰尘的衣服,换了套宽松的家居服,乐颠颠地跑回沙发重新抱住凰。
凰看了看身边的黏人精,心里愈发柔软,原本为对方差点受伤的那点不愉快淡去许多,她选了一部文艺片,莫归雁喜欢充满哲学艺术的东西。
电影即将播放,梧栖换了身衣服后走出来,坐进沙发里。
电影开始。
莫归雁是个喜好分明的人,也是个很有坚持毅力的人,她不喜欢的电影她通常不会打开来看,可若电影真的播放了,她又会全身灌注地看完。
这部电影她没看过,讲述是一个只看得到黑白颜色的女孩子遇到一个满身色彩的男孩,一点点铺开女孩曾经的世界,将她的伤痛一点点拨开,清理伤痕的腐烂与脓疮,原来她不是出生就看不见色彩,是出生、经历将她的人生染黑,从此她看世界,只余不尽的黑与白。
初遇,男人坐在树下的弹琴,弹奏一曲自创的音乐,女孩为他鼓掌,此后两人相遇相知被彼此吸引,但在热烈奔腾的爱之后,女孩发现男孩也逐渐失去鲜明的色彩。
男人说:「我知道爱你应该接受你的全部,但我做不到,我喜欢阳光灿烂,但你满身灰暗,有时候你在我身旁,我感觉不到丝毫快乐。」
男人最终褪去所有色彩,融入广大的黑色人群中,女孩没有怪他,但在一个清晨醒来时,她除了满世界的黑再也看不到其他。
凰想按停了电影,被莫归雁阻止,哪怕她哭得不能自己,却仍是自虐般的想看到结局。
凰将她揽进怀里,低语:「如果很难受的话,就不看了。」
莫归雁摇头,「我觉得她应该幸福,她一定会幸福。」
凰沉默,在她广大的数据海里,早已知道女主的结局。
女主并没有幸福,她在一个阳光的午后,漫步在沙滩上。
感受沙滩暖融融的热意,天边温暖的彷佛要将骨头融化的太阳,她开口呢喃:「我这样残缺的精神病,能得到爱吗?」
风拂过她白了一半的头发,没有人回答。
于是在那个宁静明媚的午后,她走入海里,再也没有出来。
女主死后的最后一点意识里,她彷佛看见海水的颜色,它们竭尽全力的拥抱她。
抹掉脸上怎么也停不下的泪,莫归雁蹭了蹭凰,「我没事。」
她边笑边流泪,太强的共情让她无法自拔的陷入女主最后死亡的那片孤寂。
她自沙发上站进,抽了张纸巾,轻轻说了声什么就跑回自己的房间。
莫归雁坐在床边,许久不见的悲伤来的太突然,她措手不及,这个月她常常想自己是不是病好了,没那么悲伤了,但此刻不停的泪水告诉她,没有,她是碎掉的瓷娃娃,没有谁能救她。
刚得知自己有双相情感障碍时,她并没有多惊讶,她乖乖按照医嘱吃药,仍常常在夜半惊醒。
最严重的那一年,她会自残会计划死亡,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撑下去的,但她实在想救自己,所以她向自己的爸爸求救。
但爸爸看到她的报告单,只是愤怒的问她: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
「那我是什么东西啊爸爸?」
父亲疲倦地坐在那,揉了揉眉心,「我以为给你最好的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失去理智,怒吼:「那你真的懂我吗!」
「我明明跟你们说过!我说过的!我说我很痛苦很痛苦,我觉得自己快死看医生有什么不对!」
从此,她藏起自己的病历,再不愿向人透露自己的半分病情。
后来爸爸以为她好了,问她为什么要去看医生时,她只是微笑,「看中医。」
没有人会接受一个破碎不堪的人。
她曾经尝试求救,但却得到了疏远。
她想一切都是报应,她本来就该死了,七岁那年的暴风雨没把她带走,是因为表哥救了她。
她活该带着罪人的身分活着。
于是她在镜子前千百次告诉自己笑着就好了,笑着就真的能感受幸福了。
她扮演起正常人,白日里大笑,夜晚舔着自己伤口入睡。
她想这样就可以获得认同获得爱。
房门被敲响,她浑身一僵。
迅速擦干泪水,她揉了揉脸,扬起灿烂到彷佛看不到一丝阴霾的笑,打开门,「怎么——」
她被一把抱入怀中。
凰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清冽的香,像是数据海流动的一条冷光,浅浅地带着疏离的味道。
但此刻这股味道包裹着她,像要将她融入身体里,温暖又柔软。
靠在凰的肩上,她困惑的眨了眨眼。
梧栖站在凰身后,凑近第一次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什么悲伤应该被藏起来。」
「你的悲伤就是真实,不需要否定它,它是你与生具来对生命最初的感知。」
「我们全盘接受你的一切,因为你现在也是我们重要的伙伴。」
莫归雁嘴唇嗫嚅片刻,像是哭累了放松身体。
她没有那么轻易相信梧栖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相信,她只是觉得很累,不想思考,假如这是一场美梦也不错。
她闭着眼,在凰怀里沉沉睡去。
睡前她想着,莫归雁你真狼狈没用啊。
凰将莫归雁抱回床上。
莫小鸟下意识蜷缩起身体。
凰和梧栖都没有说话,替她开了小夜灯,便出了房门。
「她……」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没办法除掉她灵魂的负面能量吗?」凰开口问道。
梧栖摇头,「她需要那股能量,也需要承受它们带来的痛苦。」
「她能活到现在,就像个奇迹。」
「为什么?她不能像我一样吗?」
梧栖看着凰,凰同样看着他,两人相处多年和主神对抗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因为你是气运之子,哪怕你身无气运,你也是天道宠爱的女儿。」梧栖转头看了一眼门,「但她不一样,她时时被世界排斥着,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噬。」
「她灵魂里的负面能量是把双面刃,既可以使她抗衡世界意志,同时也在消磨自己。」
「我们就不能帮她什么吗?」
「……」
「凰。」梧栖喊她,垂下眼,「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凰愣了一下,冷静下来思考。
是的,他们早该发现,他们对莫归雁的在意,已经超过对一个伙伴的在意了。
他们像正在融合的家庭,表面佈满碎痕,可每一块缺口却又完美闭合。
这是为什么?
连一贯冷静不在乎他人的梧栖,都没发现自己早已卸下心房。
「也许是因为她很像母亲。」
梧栖愣了一下,「母亲?」
「嗯。」
「虽然母亲是被剥夺气运才死的,但也是因为抑郁症发作走的。母亲……很爱笑,笑起来有个梨涡,她也喜欢抱着我喊宝贝,她走前,来我房里坐在我床边一直哭。」
「她以为我睡着了,但其实没有,我听到她说,她不想死,可真的太痛苦了。」
梧栖听着,沉默许久才问:「所以这是为什么你想当心理医生是吗?」
凰苦笑,「不足一提的梦想罢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
最后是凰开口,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是她本该不存在的情绪,「我想救她。」
「梧栖,她需要很多很多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