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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19 ...

  •   林青渭走出房间,中途与一位先生迎面相撞,他扶了下左手臂上的餐巾,转头溜进走廊。

      影子滑进走廊尽头的房间,堆积成山的衣服正等待清洗,短促的咔哒声,林青渭打开房间上方通风管道的罩子,皮鞋踩上蜿蜒的衣堆,咬上小巧的手电筒爬上管道。

      盛蒙发出信号指引他来到宅邸的后厨,林青渭从木柜中滑出来,木柜内里看起来像犁过的沙地,满身沾上尘土,他揉了揉鼻梁,垂下目光借用锁孔打量后厨。

      “嘿!老兄,再喝一杯!”
      “不能再多了。”
      “再上一盘香肠,你这手法跟谁学的,比上帝的厕纸都光滑!”
      他一定是想说“流利”。
      “……各司其职,维塔利斯的命令。”
      “我不属于维塔利斯,我为切斯尼做事。”
      “哪位大人?”
      “两位都有。”

      林青渭向前俯身,眼睛通过圆孔东张西望,摸到柜子上的雕花,那感觉就像行走在人行盲道上时突然被凭空冒出来的盲杖敲了下小腿,于是每次碰到类似的盲道都有经历下雨天的幻觉,骨头隐隐作痛,他意识到自己正用触觉标记见到的一切。

      可笑的,想留给谁剥开他身体,一张张翻看日记似的。

      林青渭处在木柜中若即若离,待后厨的两位厨师昏醉过去,他才从木柜中将自己放出来。

      跳下洗碗台,脚踩油腻腻的地板,他早想说空气中散发着香肠酥皮和烤焦面包的气味,酝酿出一个喷嚏,揉揉鼻梁挤出些眼泪,林青渭重新敲击耳机:两个人,已经昏过去了。

      盛蒙提醒过他,无论遇到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因为宅邸中有一半人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林青渭不合时宜地问“如何评定”,盛蒙回答:“政治立场。”

      拿到钥匙,打开冷冻室的门。盛蒙命令道。

      林青渭踩过棕褐色的地板来到黑灰色钢门前,巨型圆盘中心雕刻着精细的花纹,像攀岩植物的藤蔓和根茎,植根于寸草不生的钢铁森林中。

      双重锁,钥匙与密码,照例由按照政治立场分配的幕后工作者提供。

      厚重的铁门像漏气的气球放出冷气,冷冻室中全是被布条捆绑在长餐桌上的灰紫酮体,弥漫着一种死亡歇后语的豁达——死之蒙蔽双眼,亡之重蹈覆辙。

      冷冻室的地板终于不再是漆黑的狗熊的毛发,反而是海妖脊背上的尖刺和鱼鳍,排布整齐的鳞片炸开,面面具备削减他精神气的勾魂索,林青渭咽了口唾沫,停下脚步。

      “这真的是两个人吗?两个完整的,曾经有生命,有道德的人?”林青渭不自主地质问自己。

      他湿漉漉的掌心留下一片汗渍,很快硬化成窗面里的冰花,目光像狩猎时被猎杀的禽鸟,一眨不眨地钉在不远处的天空,“骗人的吧?”

      盛蒙再次传来任务:有没有找到照片上的两个人?“黑夜”和“蜘蛛”应该是放在一起冷冻的,现在想办法把他们带出去,别被其他人发现。

      这很难。林青渭倦倦地靠上餐桌,手指摩挲捆绑二人的布条,上面凝结的冰花一捏即碎,像砂糖和细粉点缀着甜点。

      林青渭皱起眉,想说,景致之萧瑟破败,但想到这里是蓝塞,是最肮脏污秽的地方,笑自己不识好歹,流下眼泪凝成冰刀,割伤脸面,他竟想念一个人至深,连心和脑都没意识到就流泪,可笑至极。

      从冷冻室到后厨的路好走,距离大厅却极近,且有员工通道,好些来确认的服务生都板着脸跟巡逻的圆肚子警察似的到处溜达。

      叠叠的脚步声,林青渭暂时关闭冷冻室,在里面落了锁。

      两名军官搭着肩走进后厨,林青渭透过钢门上的窥视镜向外看,他们叮叮当当地沏热茶喝,用的是贵妇人的茶杯,喝完便摔碎在地板上,其中蓄着络腮胡的男人抹了把胡子上的茶沫,声张自己与贵妇人们处不来,谁会喜欢这么苦的东西?

      旁边那位兴许是中东的士兵,沾点海港血脉,拿腔捏调,毫不避讳地讲:甘之若饴是错误的,就像你品尝她们的乳,你总觉得是甜的,她们却觉得你的嘴跟齿是溺死她们的温床,是在苦中作乐。

      两人从中悟出些哲理,相互攀着肩膀离开,随后,林青渭从冷冻室出来,手中拉拽着冰冷的餐车。

      就在他踏出后厨的一瞬间,厚大的身影落在他面前,强悍的男人低头俯视他,鼻孔像火车头上呼呼喷气的烟囱,板砖似的手掌扯开林青渭的衣领,将他提溜在手中,瞥了眼餐桌,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先生,晚上好!”林青渭承接男人鼻息中的热带风暴,混杂着烟草的苦涩和酸臭,他屏息道:“我是新来的,负责给太太们沏茶喝,正准备去大厅收回空酒杯。”

      男人狐疑地凝视他,转头伸手摸向餐车,林青渭盯着他的手指落在餐车下方的布帘上,里面正是他折叠好放进去的两具酮体,他咬紧牙等待着,思忖是否要伸手制止男人。

      心脏里埋着小鼓,林青渭惴惴不安地站立在他身后,忽然,不远处有碗碟从层层叠叠的洗碗池中滑落,碎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的手一顿,歪头查看情况,洗碗池上方是一整面窗子,屋外天已黑,墨色沉降下来像临行时被马车轧过的石子路,嚓嚓作响。

      “先生。”

      男人转头,林青渭手指间火星点似地擦出亮光,光点消失在男人的眼球间,不待他痛苦叫嚷,林青渭右手间的餐刀笔直地陷入男人的颈动脉,他眼疾手快用抹布紧压着小口,转动手指将餐巾塞进去,直至血管停止涌出血液。

      “ 真不走运!我们好像漏掉了佐伊,他个叛徒!”

      “这不是商量好的吗?”
      “谁跟他商量,完全是金自导自演!”

      “维塔利斯那边怎么交代?”
      “他们说,切斯尼会解释的。”

      “‘解释’?或者是辩解。”
      “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维塔利斯就在这儿,搞不好我们就玩完了,炸药!明白吗?”
      “大厅!在房间里……冷冻……”
      “——维塔——利斯!”

      电流声切断话音,林青渭取下耳机切断信号,转手将耳机丢进壁炉的火舌中,眨眼看塑料外壳慢慢蜷缩发黑,他起身看向门口的餐车,“……”

      将“黑夜”和“蜘蛛”搬运出来,翻找到不算脏的餐巾为他们蔽体,他在孤鸟房间的书架上见过许多类似的细节照片,年幼的,衰老的,甚至可以在大脑中比拟出在他们未来皮肤会如何紧绷成松垮垮的木头皮。

      随后,林青渭将委婉些表达的“死者先生”安置在餐车中,毫不费力地推进冷冻室。

      两侧是放置生鲜食材的冰柜,靠里有一人高的双开门置物柜,林青渭轻手轻脚走过去,在不知是敌非友或是同僚的情况下靠近“对话”中提到的炸药。

      他并不舍去对孤鸟与盛蒙的猜疑,就目前看,老切斯尼与儿子的关系并不好,但不反感艾斯蒙德,他某日从书柜上搜刮下一本日记和账本,被翻转得浮起毛边,记录内容中在艾斯蒙德姓名旁画着笑脸,看起来关系不错。

      林青渭捏了捏鼻梁,转头收起对日记本和账簿的回忆,摸索着探究完面前的冰柜,表面没有 ,内部也没有声响。

      林青渭走出冷冻室看向壁炉,熊熊火焰吞吐着火舌一卷一卷地舔着砖块,他走近火光,噼里啪啦地脆响,转身拽着餐车将两人放在壁炉前,黑夜最先醒过来,眨眨眼盯着旁边的蜘蛛,苍白如大理石般的双腿如松懈的机械手臂,遂转开视线回到林青渭身上。

      “你……我见过你们。”黑夜惊恐地看着林青渭平静的脸颊,迅速瞥了一眼蜘蛛,“你是不是叫林青渭?还有一个和你一起上学的……抱歉,我忘记了。”

      “学校吗?”林青渭微微抿唇,缩回手靠近火光,目光幽深凝视着灰烬,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在学校只有一个朋友。”

      “几年前?”黑夜咳出寒气,被林青渭抓起手臂跪倒在壁炉跟前,黑夜颤抖地稳住上半身,僵硬的双腿瘫在地板上。

      林青渭神色不变,“五年前。太久了,不知道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你在哪里读书?”

      “海港,一所总被雨水填充的学校。”

      他低头揉揉眉心,疲倦地含上眼皮。

      黑夜沉思道:“你……认识南风吗?”

      他含糊地吞了口唾沫,视线在林青渭身上打了个转,林青渭余光扫向他,他才波涛汹涌地收回去。

      “不认识。”保险起见,不可以相信任何人,林青渭接着问,“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和他……交易关系?”

      金钱关系。林青渭换了个直白的说法,手指放入口袋,佯装手指会独立思考,剖析老切斯尼日记本中的线索。

      “就只是这样吗?”

      “他还托我帮忙找人。”

      “谁?”

      许久的沉默过后,黑夜答:“姓林的同岁男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Chapter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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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这本事先想好的人设没有公开,人物性格方面大概就是两个非常不适合的人产生了依赖的感情。内容大概是痛苦、麻木、说教严重的走向,想了想结局,是个比痛苦的双死还悲剧的故事。不喜勿点,谢谢,祝安。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