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沙时》沐冉0207

8、来局剧本杀吗（1）

　　在凌云魔法学校的北面有一座墓园。

　　艾丽儿陪着维米娅来到这幽静的一角，却发现在她们之前，已有两束花放置在墓碑前。

　　叶子有些干枯了，边缘卷曲着；花瓣看起来恹恹的，似乎因逝者感到哀伤。

　　维米娅终究没有把自己带来的花放上去。

　　“你的朋友都很惦念你。若不是我，你可能是另一个结局。

　　“所以我一直想问你，若你能预知未来之事，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吗？”

　　起风了。

　　金色的发丝遮挡住维米娅的湖水般的双眼，告别的话也被吹散于小小的坟墓前。

　　......

　　今天很奇怪。

　　准确来说，是维米娅老师很奇怪。早上琉沙还在校园里见到了维米娅老师，结果上午第二节课就不见了老师的踪影，于是《药理浅析》课爆改自习。

　　要说教学事故倒也谈不上，只是琉沙回想起早上维米娅老师的状态，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自上次汇演后，琉沙加上了艾丽儿学长的联系方式。无它，只因为她们都是缀星手下的“牛马”。

　　经了解，缀星为艾丽儿提供了一味“能够变成人类的药水”的药材，作为交换，艾丽儿会受缀星之托打探些许秘闻。

　　顺带一提，琉沙的下一项任务便是去采集这味药材。

　　“星儿姐真的不是中间商吗？”

　　琉沙如是吐槽。

　　言归正传，艾丽儿和维米娅关系很好，或许可以通过艾丽儿探听到维米娅的情况。

　　“艾学长，维米娅老师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来上课。”

　　从通讯镜发送完消息后，琉沙抬头看到了沫痕递来的小纸条。

　　这一情节似曾相识，琉沙打开小纸条，上面只写着五个大字：

　　好像出事了

　　琉沙心里“咯噔”一下。险些伤到六月的黑影、为此事善后至今没有回来的洛音、维米娅的异样之处......这些事件突然串联起来，琉沙无法不往坏处去想。

　　沫痕“唰唰唰”奋笔疾书，很快又递来一张小纸条：

　　我的新剑招还没有完全掌握！！！

　　琉沙：......？

　　栓Q。

　　还好艾丽儿学长比较靠谱，不久后她发来消息说：“娅娅去祭奠一位......故人。”

　　故人吗？

　　琉沙没再追问“故人”是谁，只回复“节哀”二字。

　　意料之外地，艾丽儿主动提起了这段往事：“'节哀'其实也谈不上，毕竟她们的关系并不密切。”

　　下课后，艾丽儿约琉沙到咖啡馆见面。维米娅想一个人待会儿，于是先行一步；艾丽儿无事可做，索性把琉沙叫出来闲聊。

　　“艾学长好。”琉沙打过招呼，顺势说出自己的疑虑，“我掠过维米娅老师去打探她的事，是不是不太礼貌？”

　　“没事儿，”艾丽儿随手拢了拢卷发，落落大方道，“这个故事和你也有一点点关系。”

　　“我？”

　　琉沙疑惑，她真不知道和自己会有什么关系。

　　艾丽儿举起手边的咖啡：“这顿你请。”

　　琉沙：“......好的学长。”

　　于是在偶尔搅动的咖啡勺与杯子的碰撞声里，艾丽儿将一段故事娓娓道来。

　　那天本来是一个很平常的上午：多云，有风，气温不冷不热——总之没有任何强烈的记忆点。

　　但是很突然地，凌云魔法学校一千米以外的地方遭受不明物体的袭击。正是假期期间，只有部分学员留在学校。高年级的魔法学员便自发组成一支小队，前去应对这一灾难。

　　大家并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无非是满腔热血与少年意气，只觉使命在肩、义不容辞。

　　——西文也是其中一员。

　　究其身份，西文是皇子——不受重视的皇子。来到凌云后，有幸结识了志同道合的伙伴：梵竹、狄林、雁辰域。只是这次危机发生时，梵竹与雁辰域都不在学校，狄林又在他的劝说下留下来充当联络人。

　　少年们并未料到，等待她们的是闻所未闻的“怪物”。

　　那是一场“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抗争，是少年们用血与泪共同谱写的奇迹。她们的顽强抵抗等来了转机——怪物们不知何故凭空消失了。

　　狄林一直在等魔法学员们凯旋，却等来了西文干涸的血迹，和被冰霜覆盖的遗体。

　　......

　　琉沙知道艾学长为什么说这个故事和自己也有关系了——因为她的哥哥梵竹——虽然很牵强就是了。

　　关于西文学哥的牺牲，琉沙是听说过的。她也知道西文是哥哥很好的朋友，所以也能理解哥哥近几年的转变。还有副校长狄林......身为富商家的公子，他又是在怎样的心境下选择留在凌云的呢？

　　心思百转千折，艾丽儿突然出声问道：“为什么一直皱眉？”

　　“咖啡太苦了。”琉沙叹气，对方的咖啡已经见底，她却只抿了两口。

　　这个故事太苦了，对于当事人如此，对于听众亦是如此。

　　艾丽儿不习惯那些弯弯绕绕：“有什么想说的，直说便好。”

　　琉沙索性放弃那杯苦涩的液体：“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不喜欢吗？”

　　“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吧？就是有点......”

　　“莫名其妙？”艾丽儿替琉沙把想说的词补全了。她看向琉沙，神情认真，“你不相信有人会莫名其妙请你喝咖啡，就像你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与你分享某段故事。”

　　琉沙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请了别人喝咖啡。

　　......好吧，大概是因为她善吧。

　　“你似乎总会想太多。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有时也要坦率说出心中所想——好多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琉沙若有所思地点头，就听艾丽儿接着说：“你和梵竹之间的氛围很微妙，我不希望看到亲人最终却形同陌路。”

　　——这是艾丽儿约琉沙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由于不可抗力，她与自己的亲人真的是“相见不相识”了，虽然今后也不一定见得到。

　　“哈哈，'陌路'倒不至于。”琉沙干笑两声，下意识的粉饰紧急转为道谢，“我会注意的，谢谢学长。”

　　“我和娅娅去西文墓前，那里有两束花，我想应该是梵竹和狄林带来的。花有些干枯了，大概是一两天前的事情。”艾丽儿直言道，“也许你可以以这件事为切入点，彼此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啊，西文学哥的事情啊......

　　琉沙垂眸，只说道：“我再想想吧。”

　　那是梵竹的痛处，也是她们之间粉饰太平的最后一帘幕布。倘若揭开，也许琉沙会看到被梵竹隐藏起来的秘密，但同时，她想象不出那时的梵竹将如何自处。

　　这也是琉沙瞻前顾后的原因之一，她不想揭人伤疤。

　　“对了艾学长，”琉沙把重心放到另一件事情上，“维米娅老师还好吗？”

　　那场战役维米娅也亲身经历了。也许，她还是同伴牺牲时的目击者。

　　“挺好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思考一下。”艾丽儿想到最初见到维米娅的场面，颇为感慨，“娅娅这个人啊，就像冰块一样，好在现在已经改变很多了。”

　　“冰块？”琉沙震惊地说，“可是维米娅老师明明很温柔啊！”

　　艾丽儿语气十分自得：“那还要多亏了我！你也知道我以前是人鱼，那天我逃离海洋来到海面，却发现海面突然开始结冰，罪魁祸首就是维米娅！那天差点没把我冻死！”

　　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冰块吗？！

　　不对，维米娅老师为什么要把海水给冻上啊？

　　只听艾丽儿接着说：“有点口渴了，琉沙你懂我意思吧？”

　　琉沙还没反应过来，艾丽儿已经点上餐了：“再来一杯卡布奇诺！”

　　艾丽儿拿到可以变成人类的药水后并没有直接喝掉，不是因为还有留恋，而是因为更现实的理由——人类无法在水下呼吸。所以她要先游到海面，再饮下药水。

　　她幻想着人类世界的样子，却发现自己的想象都建立于人鱼世界之上。于是她放弃了具象思维，相信那里至少是一个温暖的地方。

　　艾丽儿终于游到海面之上，看到远处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

　　人类？奇怪，她怎么立在海面上的？

　　好奇心驱使下，艾丽儿朝那人游去，随着距离的缩短，她逐渐看清那人脚下的冰层。也是在这时，变故陡生——

　　以那人为中心，冰雪向四面八方散去，不过眨眼之间，海面已被寒冰覆盖。

　　艾丽儿自然没能幸免于难，“冰灵灵”地变成了一尊雕塑。

　　不儿，也没人告诉她还有被冰封的危险啊？

　　好在罪魁祸首注意到了她，及时收了“神通”。只是......她的样子似乎很痛苦？

　　“阿嚏！”

　　艾丽儿被冻得直打喷嚏，站在海面上的人类终于和她说了第一句话：“你是人鱼，还是早点回去吧。”

　　艾丽儿盯着面前皮肤白皙的人类，态度坚决地说：“不要！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地方，怎么可能回去。对了，陆地在哪儿啊，我第一次来，不认路。”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在前面，一步一片雪花。

　　她一定是在给自己带路！艾丽儿开心地想，时不时在海面拍打起水花。

　　“喂，我叫艾丽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对方不说话。

　　艾丽儿锲而不舍：“我们也算朋友了吧？告诉我你的名字呗，不然一口一个'喂'多不好听啊。”

　　“维米娅。”她终于回应了，只是仍然没有表露出任何交谈的意向。

　　“维米娅......”艾丽儿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真好听。人类世界是怎样的啊？去那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维米娅突然停下了步子。

　　“你为什么要去人类世界？”

　　艾丽儿当即答到：“当然是因为人类世界更美好啊！”

　　“可我们不适合那里。”

　　她说“我们”。

　　还没来得及发问，维米娅反而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岸边了，看过后就回去吧。”

　　又是“回去”。

　　艾丽儿被这个词激怒了，她赌气般地把药水一口闷掉，在维米娅讶异的目光中变成了人类。

　　艾丽儿显然还不适应人类的双腿，她像落水者一般扑棱着四肢，连呛了好几口海水。

　　“救命！”

　　面对艾丽儿的呼救，维米娅选择再次将之冻住，用冰在海上铺出一条路，把艾丽儿“运输”到了岸上。

　　艾丽儿：在我被解冻之前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受到此等待遇的艾丽儿决心赖在维米娅身边不走了，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身无分文以至于寸步难行。

　　于是艾丽儿跟着维米娅来到了凌云魔法学校。洛音知道后，破格让艾丽儿进入凌云学习——和维米娅在同一年级。

　　虽然艾丽儿是插班生，但她性格活泼开朗，很快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而维米娅是独来独往的性格，就连宿舍里都只住她一人。

　　或许是“雏鸟情结”，艾丽儿总爱往维米娅身边凑，最后软磨硬泡挤进了维米娅的宿舍，和维米娅成为了舍友。

　　艾丽儿遇事不喜欢藏着掖着，于是在某天直接问维米娅说：“你其实也不是人类吧？”

　　维米娅没有说话，艾丽儿便当她默认了。

　　“你那天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总感觉你很痛苦的样子。”

　　身份从不重要，重要的是维米娅这个人。

　　维米娅向来沉默寡言，此刻更是把这一特征发挥到了极致。但艾丽儿既不催促，也不放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如果给予维米娅足够的时间，她会回应自己的——这是艾丽儿总结出的经验。

　　现实并没有让她失望。维米娅紧紧攥着拳，似在与什么做斗争。

　　“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所以那天是失控了吗？所以才来到海面，以免旁人受到波及？

　　“艾丽儿，”这是维米娅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语气和她说话，“你为什么想来到人类世界？你为什么能轻易融入这里？”

　　“因为海底太黑暗了，我忍受不了它苛刻的环境，也不该忍受。”有火焰跃动在艾丽儿眼眸，“待我有了足够的力量，我还会回去的——我要带更多女性离开那里。”

　　维米娅心中突然涌现出一阵奇异的感觉。她凝望着艾丽儿的双眼，不自觉笑了：“但你会被海水呛到。”

　　艾丽儿沉默了一瞬：“没事儿，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还是理解不了你，理解不了西文，理解不了人类的情感。”维米娅似有点孩童般的好奇，“但我开始对你们感兴趣了，我想知道你之后会怎么做。”

　　艾丽儿突然站得笔直，双手叉腰：“那你可要看好了！”

　　维米娅笑着说：“或许我们可以研制出在水下呼吸的药水。”

　　这个提议正中艾丽儿下怀，她欣然表示赞同，并为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由衷感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