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她无声到访过去 ...
-
琉沙七岁那年，常常在做完功课后偷溜出庄园玩。她喜欢躺在外面的草地上晒太阳，也喜欢把蛋糕点心带到这里野餐。
然后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她遇到了一只可爱的小生灵。那时的琉沙还不知道这是风灵，也不知道风灵只有七天的寿命。
风灵是白色光点的样子，她吃完了琉沙带来的奶油蛋糕上的奶油，琉沙气鼓鼓和她理论，对方诚挚地表达歉意，说自己以为可以随便吃看到的东西。
琉沙小手一挥，表示不和她计较，又把剩余糕点和她分享。
“人，你小小一个，但是真好！”
她夸我好欸！想到这里，琉沙很开心，拍拍胸脯说：“当然啦，我最好了！”
琉沙想，她可以请她到自己家做客，请她吃更多的好吃的，请她和自己一起学习、一起玩耍……
想做的事好多，一件件来吧！
风灵答应了琉沙的请求，然而在那天晚上，这个刚结识不到半天的新朋友就消失在了琉沙面前，任她怎样都找不到。
再后来，琉沙从书中得知风灵只有七天寿命，一种迟来的钝痛从心脏处蔓延，呼吸也变得艰难。
风灵知道自己的时间寥寥无几吗？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会恨自己吗？
琉沙不知道。
她呆呆望着虚空，直到那里出现一只半透明的沙漏。沙漏亮着光，似在引诱琉沙靠近它。
琉沙也确实那样做了。在她靠近沙漏到那一刻，刺眼的白光闪过，当她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庄园里，面前的是七岁的她。
她在过去的自己面前转了两圈，发现别人似乎看不到她。琉沙又伸手捏了捏小琉沙的脸，对方立马警惕地抬起头。
真神奇。
琉沙正感慨，突然想到今天可能就是她遇到风灵的那天。没有周密计划，只是头脑发热，琉沙使用昏睡魔法令小时候的自己陷入沉睡，自己则前往了初遇之地。
风灵如约而至，像过去那般，琉沙和她分享了奶油蛋糕，整个过程中却心事重重。
她该告诉风灵她没有明天吗？她要如何告诉风灵这个残酷的事实呢？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琉沙艰难地开口，说小时候的自己犯了错，长大一点后又来到过去的难题面前，却不知要怎样修改。
风灵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不解地问：“我不明白，过去的难题不应该过去了吗？”
琉沙猛然惊醒。
如果她真的改变了过去，那么她应该从未见过风灵，何谈再寻她呢？
这是一个悖论。
蔚蓝的天空远去，开阔的草地远去，难言的遗憾远去，七岁的琉沙睁开眼，只看到四周的墙壁与头顶的天花板，原来自己刚刚又睡着了。只是这次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内容却想不起来了。
“嗯？这是什么？”
琉沙揉揉眼睛，面前的的确确出现了一只沙漏。这只沙漏很精美，有小巧的玻璃蝴蝶和花朵装饰。
一段时间后，琉沙可以自如控制沙漏的出现与消失，以及掌握了部分有关时间的魔法。不知为何，琉沙不太想利用它回到自己已经经历的过去，仿佛这样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直到八年后，琉沙遇到了一个风灵，在与她分别后，再度想起了梦的警示。像一场荒诞的游戏，通过结局后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给予琉沙这场梦、这场警示的人，原来就是她自己。
刚刚离开属于凡尘的时空的琉沙来到了七岁的自己面前。她本意是直接找到缀星，但定位出了差错。不得已，琉沙只好让小时候的自己暂时沉睡。也就在这时，可以操控时间的法器——时之沙——出现在小琉沙的面前。
“不做点什么吗？比如提醒她不要滥用时间魔法。”
听起来是一位女性的声音。琉沙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任何目的。”那个声音不紧不慢道，“我也没有形体，你可以把我想象成空气。”
虽然琉沙现在是在自己家，但是如果被发现真的很难解释清楚。为防止不必要的麻烦，琉沙并未在此停留太久。走之前还对小时候的自己使用了“沉沙幻梦”魔法。
关于“沉沙幻梦”，琉沙最早是在哥哥梵竹那里听说的。梵竹告诉她这是可以令人陷入幻境和读取她人记忆的魔法。后来琉沙学习了好久，开发出了该魔法另外的用法：让她人沉睡和制造一场梦境。
离开橘柚庄园一段距离，确认暂时安全后，琉沙对着空气开口问道：“你还在吗？现在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我在。”她回答得很快，“如果'你是谁'这个问题是想要一个名字的话，请称呼我为'木末居士'吧。”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听起来像隐士。”琉沙若有所思，“所以你是使用了隐身魔法吗？好厉害，我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我没用任何魔法。”那个声音道，“我不是人类，也不是你熟知的任何一种物种。我可以去往任何时空，它对我不是线性的。”
“扰乱我的空间定位的是你？”
这个时间点是对的，但琉沙本该来到未然小店附近，没想到到了自己家。
“是我，因为我觉得该这样做。”
琉沙越问问题越多：“就纯凭感觉？还是说你是类似于'道'的存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她语言温吞，“不敢托大，我只是寻找归途的一缕风，命运指引你我相遇，我会遵循内心完成我该做的事。”
琉沙只得顺着她的话问道：“什么事？”
“还有最后一件事：回去时请小心，齿轮已回到正轨。时间到了，再见。”
“嗯……可以麻烦你再说得清楚点吗？”
像是在印证木末居士的话，琉沙这次的提问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阵轻而缓的风吹过，好似谁离开的信号。
一头雾水的琉沙直接去找了缀星，至少星儿姐是可以交流的人。
所谓“大隐隐于市”，听起来就很神秘的未然小店实则坐落于星沙城的一条商业街上，不过从表面上看它只是一家书店。
墙角的爬山虎向上生长，绿意漫上窗棂，彰显着独一无二的生命力。琉沙推开门，挂在屋檐下的铃铛无风自响——这是一种叫做“寻踪铃”的法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寻找人的踪迹，也可在有人靠近时发出提示。
“欢迎光临未然小店。”缀星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素未谋面的人。
琉沙把完善好的、关于制作躯壳的笔记放在缀星面前，很直白地说：“我想你们会需要这个。”
缀星笑容不改，并没有看那本笔记一眼：“不好意思，小店不接受非明码标价的东西。”
琉沙宕机了几秒，试探地问：“那……五千时币？”
没办法，每次完成缀星的任务后，除去特殊的情报交换，琉沙得到的酬劳都是这个数，属实是刻入DNA了。
缀星随意地翻看了两页笔记，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恕我直言，您太过可疑了。”缀星看进琉沙的眼睛，笑容消失不见，“我无法证明它的可行性，但您似乎笃定我需要它。”
琉沙挑选的这个时间点刚好是七岁的灵惜陷入永眠之时，灵泠想办法留住了她的残念，用了一年时间令她变成“正常人”。灵泠不能耽搁太久，本应消散的残念很难强留在世间。琉沙在此时送来的方案可谓一场“及时雨”，但缀星是商人，越是如此，代价就越高。
为打消缀星过多的疑虑，琉沙透露了些许信息：“我确实用了很长时间才研究到这一步，而且它仍不完善，会存在许多潜在的问题。所以星儿姐，你不必太忧心它的可信度。另外关于我的'报酬'……”
琉沙停顿了，因为她想起自己七岁那年与灵惜的初见。当她沉溺于消极情绪中时，一个女孩来到她面前，带来了一朵蓝色小花。
于是琉沙弯起眉眼，语气轻快地对缀星说：“已经有人付过啦。”
缀星一直关注着琉沙每一个微表情，最终的结论就是：她做这一切都是出于真心。这样一来……那就很好拿捏了。
“如果我没猜错，灵惜是你的朋友吧？”缀星话锋一转，“你找到我，想必是要通过我把它送给灵泠，但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呢？”
像信号不好弹出“正在加载”窗口的电子设备，琉沙现在满脑子都是：
……啊？
excuse me？
这对吗？这不对吧！
怎么两人的立场反过来了啊喂！
琉沙长叹一声，摊开双手，自暴自弃道：“那你想怎么办吧。”
“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好人。”缀星笑眯眯地说，“先介绍一下自己吧，信任是一步步建立起来的。”
琉沙抑制着翻白眼的冲动，一板一眼地说：“姓名琉沙，性别女，喜欢橘柚果以及和橘柚果有关的食物，讨厌香菜和麻烦。”
“真巧，星沙城的橘柚果是最甜的，不知道你尝过没有。”
“本原住民表示这个我熟。”琉沙看出缀星在有意套话，索性甩出“终极武器”，“我还知道我们星沙城有举国最神秘的情报交易场所——未然小店，老板擅长占卜未来，但关于战斗类的魔法一窍不通，所以从某个角度看也可称得上一句'艺高人胆大'。”
做情报交易自然会与各色人打交道，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故而人们普遍认为，未然小店的老板的武力值一定很高，至少自保脱身没有问题。但现实是，缀星是个战五渣。
由此引出了缀星与灵泠合作的契机：缀星可以给灵泠提供情报，灵泠则负责保护缀星的安全。
不过眼下这个时间点，灵泠恐怕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关注缀星。
“琉沙是吗，”被揭短的缀星丝毫不慌，“保命的手段有很多，不一定非得有保镖贴身看护。倒是你……不怕与未然小店结仇吗？何况你这上面写的东西已经超出世俗允许的范围了吧？我一样可以曝光你。”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与老狐狸打交道了。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要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服软呗。
“星儿姐你知道的，我向来帮亲不帮理。”琉沙夸张地握住缀星的手，可怜兮兮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你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的秘密就是你的秘密，我们和谐相处好不好呀？”
缀星现在可以确认，对方是真的认识自己，且与自己的关系还不错。但缀星不曾见过这个叫琉沙的女孩。如此一来，一个可能性浮出水面：琉沙来自未来。
想到这儿，缀星再次露出亲昵的笑：“当然可以啦，不过作为朋友，你可以为我解答一个疑问吗？”
琉沙暗自吐槽：这哄小孩的语气是几个意思？不过她仍然配合地问：“什么问题呀？”
……不对，她为什么要加一个语气词“呀”？她没想要撒娇！
“我们都知道，魔法分为许多种，简单来说有基础魔法和进阶魔法。基础魔法包括简单且杀伤力低的攻击魔法、清扫魔法、飞行魔法等，而进阶魔法则有占卜、植物魔法、元素魔法等。迄今为止，还有许多种魔法没能完全开发出来。”
琉沙一边听一边点头，疑惑缀星怎么突然开始普及理论知识了。
“……但是，有一类魔法被证实不可能存在，那就是时间魔法。”缀星压低声音，覆在琉沙耳边问道，“事实上，时间魔法是存在的，对吗？”
琉沙了然。她松开紧握缀星的手，并后退半步，在缀星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
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缀星把笔记本收好，承诺说：“这笔生意正式成立。”
可算是结束了，和这种人打交道真是太累了，更令人伤心的是，琉沙还是缀星的员工。
不过这件事至此告一段落，也许她一回去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灵惜，虽然灵惜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活泼。
琉沙冲缀星摆摆手：“那再见了，星儿姐。”
她推门离开，长势喜人的爬山虎仍然对她不理不睬；抬头看檐下的铃铛，铃铛也不声不响。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她无声到访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