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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归于尘土的终幕 ...

  •   安娜竟是被洛音带走了吗?

      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若提到“强者”,琉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洛音;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洛音会做出这种事,以及她属于反抗军的阵营。

      近三年来魔兽肆虐,凡尘在还是王储时便与安娜一起四处征战,比如前往维米娅所在的和安镇;贵族是骑士的主体和核心部分,她们也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只是在伤亡面前,在围剿魔兽上多数骑士的态度转向消极。在这种情况下,部分自由民、市民和虜隶自发形成了“反抗军”,与魔兽对抗。

      反抗军的存在凡尘早已知晓,她选择了纵容。只是随着时间发展,反抗军规模逐步壮大,并多次与贵族发生冲突。

      时至今日,反抗军已成为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那么洛音是其中的一员,还是级别更高的存在?

      空想无用,琉沙打算先找到洛音,当面与她问个清楚。

      几天后,琉沙来到了反抗军营地,可能因为她过于明目张胆,所以很快被围攻了。当洛音从皇宫回来时,看到是这样一幅景象:

      扎着双马尾的、浅棕色头发的少女在一群人中间周旋,她时而撒出一把药粉令人昏迷,时而用魔法凝聚沙尘困住敌人,时而手握未出鞘的剑敲晕对方。

      “都退下。”

      洛音在旁边看够了才出声喊停,并叫人把暂时昏迷的反抗军带了下去。

      一早就注意到洛音的琉沙对对方看戏的做法十分不满,于是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这人……唉,真是的你这人。”

      洛音径直从琉沙身旁走过:“进去谈。”

      呜,好冷漠。

      琉沙乖乖跟上,在只有她们两人的帐篷里洛音率先开口了:“说明你的身份和来意。”

      “……史官,来找安娜。”

      难道这时的洛音不认识自己吗?想到这一点,琉沙说话时慎重了很多。与深不可测的人为敌,绝对不是明智选择。

      “适才我去见了现在的皇帝,告诉她安娜在我手上,若想要安娜平安,就拿永生殿来换。”

      洛音眼神锐利,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很复杂的东西:“你说你是史官,我倒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送上门的人质,我也没有拒绝之理。”

      “你想把我也关在这里?”

      像吃到特别酸的橘柚果,琉沙眉头立马皱起,当即控诉道:“你讲不讲理?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做你的阶下囚?”

      “什么都没做……”洛音重复着这几个字,语速很慢,音量很低。片刻后又忽而笑了,“那又如何?你动机不纯,关押你自有我的道理。”

      其实洛音笑起来很好看,会让琉沙联想到璀璨的银河、绚烂的花朵。只是这次的笑不似琉沙见过的纯粹,再结合洛音刚刚说的话,直接让人血压飙升。

      “你是觉得我不会反抗吗?”

      洛音挑眉:“那你来试试。”

      虽说琉沙现在的实力与洛音差了一大截,但入学一年多在沫痕的捶打下,琉沙各方面数值都有显著提升,而且来这里的一年她也有勤加练习。现实时空中的洛音的确很厉害,但现在的她却未必达到了那个高度,综合看下来她还是有胜算的。

      五分钟后。

      琉沙……惨败。

      原来有的时候,“被打趴下”也可以是写实手法,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是夸张。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输得很惨,但琉沙却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洛音是会手下留情的人吗?不像啊。所以自己果然还是有长进的。

      想到这儿,琉沙心情好了不少。但洛音也离开了,并布下了屏障。经实践,琉沙打不破屏障,很难逃脱。

      不一会儿,有人把饭送了进来。琉沙握着饭勺不禁思考:难道她要在这里上演一场《肖申克的救赎》吗?

      于是琉沙又想到把她关在这儿的罪魁祸首洛音。咱就是说洛音这家伙是谁发明的啊?告到中央,她要告到中央!

      自娱自乐时间结束,琉沙开始安静吃饭补充能量。

      凡尘拜托她做的事是找到安娜的下落,虽然她没能把消息带回去,但洛音已经告知凡尘了。至于凡尘会如何选择,她与安娜的命运会走向何处,这就不是琉沙能干预的了——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琉沙时刻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救灵惜。身处过去,她不能做太多事情,尤其是在已知未来的情况下。谁也无法保证“过去”的小变动是否会演变成“未来”的大麻烦。

      莫名的,眼前的饭菜失去了味道,琉沙只是在进行一个机械的咀嚼动作。

      ——凡尘和安娜,一个自戕于国破之时,一个魂消只余身躯被做成人偶……是让人不忍去读的故事。

      之后几天很平静,除了被限制在帐篷里出不去,其它方面还是比较自由的。一日三餐会按时提供,虽然很清淡,却没有出现过琉沙不喜欢的菜:比如香菜。有时琉沙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时的早饭便省略了。

      期间有个男子来见过她,他的服装有大量的金银丝线刺绣,身板弱不禁风,与反抗军们形成鲜明对比。

      看来洛音与某些贵族也有合作。

      “初次见面,我是厄米特。”他说话时斯斯文文的,却让琉沙本能觉得反感,“首领说,你是她的客人。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厄米特?真的个怪名字。

      “洛音在吗?我想见她。”

      “首领有自己的事要做。”厄米特走上前拿起琉沙的笔记,从第一页翻起,“尸体、不腐水、躯壳……所以这位尊贵的客人,您也是一位黑魔法师吗?”

      琉沙一把抢过笔记,冷脸看着他:“你很聒噪。”

      “咳咳咳……”

      待剧烈咳嗽平复后,厄米特仰头吞下两粒随身携带的药丸,而后露出歉意的笑:“失礼了。我自幼体弱多病,再加上是男子,母亲对我也不甚在意。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十岁。”

      琉沙没接话,他有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讲:“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奇迹'或者'禁忌'上。所以……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不可以。”

      琉沙拒绝地很干脆,对方也不意外,他又提出带琉沙去见安娜一面,以展现他的诚意。

      虽然很莫名其妙,但琉沙实在不想被关在这顶帐篷里了。

      屏障只是用来限制琉沙的,反抗军能够打开屏障,于是琉沙跟着厄米特走出了这里。

      帐篷外的部分积雪开始消融,化成一摊泥泞的水蜿蜒向前。

      滴答,滴答……是血落在地上的声响,冲刷着已经干涸的枝杈般的痕迹。

      “你擅用私刑!”

      琉沙的愤怒很明显,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安娜后,她很难再与厄米特虚与委蛇。

      “您不觉得您冤枉了我吗?我只是一介男流,如何能把威风凛凛的骑士长害成这样?”厄米特浮夸地说,“要知道,这些市民憎恨着贵族,更别说背叛了自己阶级的幸运儿了。”

      他在暗示这一切都是地位低下的反抗军做的,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琉沙走到床边,给安娜服下止血的药水。这期间,厄米特就像一只蚊子不断输出着自己的声音:“她本是个虜隶,凭什么一跃成为人上人?她出身于泥淖,就在泥淖中苦苦挣扎不好吗?既然她落在了反抗军手上,会有如此下场不是理所当然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头被琉沙用狠狠剑鞘砸中,两眼一闭又昏了过去。看来“体弱多病”这一点倒是没有撒谎。

      安娜感应到有人到来,发现是琉沙后松了口气。

      “我先带你离开。”

      琉沙推测此时洛音不在营地,所以这是离开的最好时机,若洛音在场,她们就绝对走不了了。

      “长凌剑……”

      安娜哑着嗓子,琉沙勉强分辨出她说的话。在这间审讯室的角落,琉沙找到了那把剑。

      安娜的剑也叫长凌吗?还是说她和沫痕的剑本就是同一把呢?

      长凌剑被琉沙收进魔法空间,背起安娜时听到她在耳边说:“带给……凡尘。”

      “好,我记住了,我接下来要先带你回到皇宫。”

      琉沙先隐蔽掉她们的身形,接着使用飞行魔法幻化出魔毯一路逃离。

      冷风灌入鼻腔,离开的过程很顺利,并没有人发现并阻拦她们。只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让琉沙有些慌乱。

      “安娜,你感觉怎么样?”

      耳畔只有单调的风声,琉沙不自觉停下魔毯,回过头查看安娜的状态。安娜闭着眼,脸上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清理,头发也被风吹乱。她好像睡着了,琉沙伸出手触碰她的脸颊,是冷的。

      呼吸停止,心跳也停止。

      怎么会……

      琉沙检查了安娜的遗体,没有留下残念。她中的魔法也很奇怪,这个魔法没有任何“防腐”的功效,更多是精神控制。

      ——安娜不是被当成残念的“躯壳”被改造的,而是供人驱使的傀儡。但显然,对方失败了。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她依旧是她。

      琉沙握住安娜的双手,时钟的魔法纹路在安娜身下显现,片刻后又消失不见。

      琉沙暂停了这具躯体的时间,这是她想到的自己“应该做的事”。因为只有这样,安娜的遗体才能保证不会腐烂,在若干年后另一个安娜才可能“活”过来。

      她保持冷静,麻木自己,为的是避开一些可能会失控的情感。

      她安慰自己说,这是“既定事实”。可是仍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琉沙回到皇宫,发现洛音也在。

      “安娜死了,我把尸体暂放在隔壁。”琉沙木然地说着,已无余力再关注任何事情。

      “什么……”哪怕再不想相信,凡尘也知道琉沙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她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转而死死盯着洛音,眼中含泪:“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信你一句话。不管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只要我还活着,就绝无可能!”

      “了解。”

      洛音转身就走,对于安娜的死没有表现出一点触动。

      凡尘觉得自己的情绪可能太过激动了。若非如此,怎会在与洛音擦肩而过时看到对方眼中的心疼?

      屋内只剩两人时,凡尘开口问道:“安娜她……是怎么死的?”

      凡尘抛出问题,却又闭上了眼睛。

      “尚不清楚。”

      这样吗……先安排好琉沙的去向吧。

      “反抗军即将要攻破城门了。”

      “嗯。”

      “我没把握赢,皇宫已经不安全了,你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不用了,在哪儿都一样。”

      “谢谢你带安娜回来。”

      想起安娜的托付,琉沙这才如梦初醒,把长凌剑还给凡尘。

      凡尘接过剑,理智溃不成军。她扯了扯嘴角,泪水却向下:“你知道吗?这把剑是我送给安娜的。一开始她说太贵重,怎么也不收。后来可算把礼物送出去了,她却很认真地向我承诺,她一定会保存好它的。我就笑她,一把剑而已,当个趁手的工具用就好,哪有这么多讲究。

      “还有更早的时候,她总和我说我们是不一样的,虜隶注定要低人一等。我不信,便立誓总有一天要实现平等,毕竟我是皇储,未来的王,怎么会有我都做不到的事呢?

      “安娜说,经历不同,认知便不同。于是我走过许多地方,可不知为何,我越努力,好像就离她越远。

      “到底为什么啊?!”

      凡尘已然哽咽,而那个唯一能够回答她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琉沙不甚清楚。她依然一个人呆在实验室,关于结果却毫无进展。直到几天后,洛音率人推翻凡尘的统治,朝安国灭亡。

      琉沙躲在阁楼里,躲过了不想见到的画面,却躲不开弥漫在空气中的铁锈味,躲不开四处游荡的残念。

      墙壁无法对残念形成有效阻碍,但好在来到阁楼的残念并不多。只是不知何时,琉沙一抬眼,便看见凡尘的残念来到她面前。

      “抱歉,你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请问你见过安娜吗?”

      残念未必会记得生前所有事情,更多时候它们只拥有自己的执念。

      “我不知道。”

      “谢谢你,那我再去别处找找。”

      琉沙没有说话,转过身看窗外又一场雪落下。

      她们短暂的一生没有等到雪停,又或许真正的她们早已双双葬于幼时的风雪。

      忽的,琉沙看到了被仍在地上的一把剑,那是长凌剑,剑身浸泡在血泊里,还未被落雪掩盖。

      像被什么刺痛,琉沙慌忙收回视线,泪水已蓄满眼眶。

      这一天她哭了很久,哭到眼睛又肿又疼,才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去。

      不知多久后琉沙再度醒来,发现周围环境已然变了样,她已不在皇宫。而洛音,就坐在床边看着她。

      “我猜你也该醒了。”洛音勾起一缕琉沙的头发,又任它在指尖滑落,“你的头发比我初见你那天长长了些,所以即使能回到过去,你的时间轴也不是无限长,对吗?”

      琉沙从床上坐起,转向洛音的方向。她看着面前这个本应熟悉的人,却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洛音的猜测不错,琉沙在过去度过的时间与现实对等。假如她能够活一百岁,在过去度过五十年后,回到现实便只剩下五十年。琉沙也以此提醒自己:不要沉溺于过往,不要逃避现实,不要依赖时间魔法。

      “我用了点小手段,现在的你会在'过去'拥有无限的寿命,就像我一样。”洛音笑了一下,像白纸上涂抹的水彩,浅淡的、清透的、彩色的,“这样,我就能留住你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归于尘土的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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