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除》半山沂水

7、第七章

　　如果用一种颜色作为林又钧这周的底色，他大概会选择蓝色。
　　在林又钧小时候的一次家庭聚会上，他的堂兄弟姐妹们都在花园里玩耍时，只有他独自一人拿着画本，趴在沙发上涂涂画画。
　　“又钧，你在画什么呀？”奶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望着林又钧手里的画本，只见画本上被林又钧用不同色号的蓝色填满。
　　“是天空。”对于小小的林又钧来说，天空是充满希望的。
　　天空会洒下雨水、会播撒阳光。雨水和阳光会让树苗长大，会让青草抽条，也会让果实壮硕。
　　天空同样会给予土地暴雨，为世界刮起台风。天空是包容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或许是对于周六的邀约过于期待，神经过于兴奋的林又钧工作效率有了显著的提升。
　　本想着今天中午也去莫念慈的咖啡店吃午饭，只是张晨乐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对于张晨乐的到来林又钧有些不满，他认为之前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又钧哥，我是代表安达药业来与你们对接的。”张晨乐自述来意，林又钧看着电脑上安达药业发来的有关张晨乐的任命函，无法挑出什么错处，只得点头。
　　与安达药业开完新项目的对接会议后，林又钧一言不发走回办公室，还没走远，便被张晨乐叫住。
　　“又钧哥，等一下！”林又钧闻声停下脚步，冷冷地看了一眼张晨乐。
　　“张晨乐，我不太在乎你来这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说过，如果你家有需求，可以考虑我哥。”
　　林又钧没什么表情，话语却像刺针一样无形地扎入张晨乐的耳朵里。
　　“是因为那个beta吗？”他和莫念慈的事传得比想象中的要广，听到张晨乐提到莫念慈，林又钧的眉头没忍住皱了一下。
　　“与他人无关，我单纯看不惯你来这里的目的而已。”张晨乐脸色难看极了，或许他耶没想到林又钧如此谦逊的一个人会毫不留情地驳他的面子。
　　“事已至此，即使你先前目的不纯，我还是希望接下来能够保持专业素养。如果你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只好要求安达换人了。”
　　林又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并没有给予张晨乐辩驳的余地。
　　回到办公室，林又钧发信息让助理来一趟。“以后有张晨乐的会议除非必要，我不会参加，会议的内容做简报拿给我。”
　　人生永远不会太顺遂，这是林又钧体验了27年人生后得出的结论。即使行走在最正确的道路上，仍然会有许多天灾与人祸为你前进的步伐设置障碍。
　　比如林重庭，就是林又钧眼前最大的障碍。
　　林又钧并不打算一通电话打给林重庭对他破口大骂，这种方式未免过于像未成年小学生，他自然有更有用的方法。
　　修长的手指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随后点开通讯录，拨打了某人的电话。
　　“张律师你好，之前说过的林重庭的私人账户，麻烦你再继续帮我追查一下…没事，我不急着要结果…好的，麻烦你了。”
　　这个私人账号能被林又钧所知也是凑巧，前两年林重庭管理的几个子公司项目陆续爆雷，导致财政陷入困难。
　　正当林长达忙着给林重庭擦屁股时，林重庭却在国外赌场一掷千金，甚至可能还涉及了毒品和非法□□易。
　　最后林又钧也加入了这场善后工程，不仅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还花了一大笔钱将林重庭在国外赌场一度春宵的消息压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时林又钧发现林重庭在赌场的流水明显高于他能从几个子公司拿到的钱。
　　于是他顺藤摸瓜派人查到了一个私人账号，只是当时林重庭老实了一段时间，林又钧自己也有其他事要忙，这个账户的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手机被放下，林又钧也将自己重重地陷入沙发里。
　　今日之事显然有些超出他的掌控，但是他还是在内心安慰自己：即使是技艺再高超的钢琴演奏家，年复一年的演奏中也无法避免弹错某个音、记错某个谱。
　　至少，莫念慈会在周六等待他的到来。
　　精神胜利法或许可耻，但出奇地有用。自我调节了一下心态后，林又钧获得了一种掌握局势的实感。
　　“叮咚！”一旁的手机传来了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林又钧瞥了一眼发现是莫念慈的消息，急忙拿起手机。
　　‘抱歉，之前忘记问你有什么忌口或者过敏的食物了。’林又钧对着手机屏幕戳戳点点，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最后只发出一句‘我不挑，你看着准备就好。’
　　事实上虽然林又钧在国外读书几年后，对各种食物的接受程度已经大大改善，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不太爱吃的蔬菜。
　　不过为了不给莫念慈留下挑剔的印象，他还是选择了隐瞒。人果然有时候会在奇怪的地方有胜负欲。
　　夜晚，林又钧刚刚结束完一轮慢跑，从跑步机走向一旁的落地镜。他掀起自己被汗浸湿的上衣，镜子内折射出他已不太明显的腹肌。
　　这段时间疏于锻炼，身材虽不至于走样，但也没以前那么紧实。想到这林又钧有些后悔，肉到用时方恨少，他决定将锻炼列入未来长期的日程中。
　　他站在镜子前又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身体，随后拿起了哑铃。
　　离周六还有两天，这几日没发生太多突发情况，林又钧悠闲地坐在办公室里，挑选着造型师为他搭配的服装。
　　生活大概就该是这样，林又钧心想。没有超出控制的意外，也没有喋喋不休、屡教不改、不会看眼色的人。只是张律师的一则消息让他不太舒心。
　　据张律师所言，调查林重庭的私人账户没有太大的进展，资金流水目前看不到有太多与宇章集团相关的痕迹。简而言之，还需要更多时间。
　　与集团无关，反倒勾起了林又钧的疑心。林重庭这人经商上没什么本事，如果不是家中托举，他早在商场里被人吃干抹净了。
　　自觉为林重庭花费太多心思的林又钧揉了揉眉心，清理了一下思绪。比起为他哥这种烂人伤神，还不如着眼于之后与莫念慈的邀约。
　　一块水渍因为桌子反光被林又钧所察觉，他抽了张纸，用力地揉搓了水渍所在的区域，确认擦干净了后纸巾被他随手扔入脚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