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除》半山沂水

6、第六章

　　作为一个资深职场人士，比起工作上的压力，像眼下这般与父母和林重庭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更使得林又钧身心俱疲。
　　当然，林重庭要付90%以上的责任。
　　大部分情况下林家人吃饭时都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是随着两兄弟独立后都搬出了林家的别墅，林梓霞和林长达总会趁着这个空档操心一下他俩的终身大事。
　　“又钧，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人呀？”林母的话虽是问询，但也算意有所指，林又钧明白大概率是林重庭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只是一个认识的朋友。”对于莫念慈他不太想多说什么，实际上他对莫念慈了解也不深，也没什么太好说的。
　　“听你哥说是个beta？beta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万一以后你们想要孩子…”显然林重庭错估了二人的关系，并对此进行了一些艺术加工。
　　林又钧没有抬头，夹起米饭送入嘴中，细嚼慢咽良久才开口：“我们只是朋友。”
　　饭桌再次陷入沉默，不合适的话语搭配不合适的时机，此番对话的归宿很明显。
　　如果说今晚林梓霞的话对他没有一点影响是不可能的，繁杂的思绪不过像即将满溢的鱼缸，再轻微的波动也会使水漫过顶端。
　　“我对莫念慈到底是什么情感。”回家的路上林又钧不断在心里重复这句话，无声的诘问盖过了车载音响的音乐声，成为了一路上独属于林又钧的伴奏。
　　过多的思考很快消耗完了林又钧仅存的精力，回到家后，他几乎在碰到床的一瞬间就快坠入梦乡。
　　即使他的灵魂已经逐渐脱离，却又有一个清晰的想法从脑海中蔓生：他已经很久没见莫念慈了。
　　距离两人上一次在枫桥酒家偶遇后大约已有半个月，期间林又钧没有光顾过莫念慈的咖啡店，某人此刻在抓心挠肝时，反观另一人就没有太多波动。
　　贵人多忘事，莫念慈在心里打趣。对于莫念慈来说，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淡红色的液体从酒瓶流出，注入高脚玻璃杯。莫念慈握住杯柄晃了晃，轻轻抿了一口。
　　莫念慈并不喜欢酒精的滋味，只是此情此景让他忍不住来上一两口，权当助兴。
　　“不会太久…很快就好。”莫念慈望着几乎见底的玻璃杯低语，随后将酒瓶里剩下的红酒全部倒入水槽中。
　　午饭时间，林又钧踏入咖啡店，趴在柜台上的莫念慈抬头看了一眼，支起身子对面前的男人微笑。
　　“好久不见。”其实在见到莫念慈前林又钧内心多少有些忐忑，即使他再如何欺骗、压抑自己，也无法否认对于莫念慈他绝不只是想当朋友。
　　“嗯，好久不见。”许是久旱逢甘霖，林又钧紧张的心绪减轻几分。
　　两人久违地坐在一起吃午饭，林又钧还是吃三明治，莫念慈也还是吃沙拉。
　　林又钧悄悄打量着莫念慈，他的脸颊因为沙拉微微鼓起，时不时还在颤动，有点像他小时候养的一只兔子。
　　那兔子的毛发跟莫念慈的肌肤一样雪白无比，鼻尖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到此林又钧忍不住联想到莫念慈露出的锁骨，不自然地咳嗽两声。
　　“怎么了？”人总会在不合适的场合产生某些遐想，面对莫念慈的关心林又钧有些心虚，摇头掩饰。
　　“只是呛到了。”“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做的三明治有什么问题。”
　　林又钧有些恍惚，他以前确实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和莫念慈坐在一张桌子前，吃着一份简单地午餐，像朋友一般与彼此开玩笑。
　　尤其他其实还对莫念慈心思不纯。
　　“那个…你这周末有时间吗？如果有点话，我们可以去…逛逛。”林又钧平时只顾忙着工作，如何自然地邀请他人对他来说是一个十分陌生的课题。
　　莫念慈身子向后仰，嘴角上扬：“有啊，可是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这让林又钧有些苦恼，他所知道的休闲场所无非就各种商场，显然不符合莫念慈的要求。
　　正当林又钧苦恼时，莫念慈起身将桌上的碗碟拿起，走向后厨。
　　水流声从柜台后传到林又钧耳里，他侧头看向莫念慈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洗完了碗碟，莫念慈一边擦手一边走向柜台，“想好去哪了吗？”轻柔的说话声将他拽回现实，林又钧警觉自己刚刚看着莫念慈的背影出了神。
　　林又钧的脸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色，见他不语，莫念慈此刻一锤定音：“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在初中的时候，林又钧曾做过一个化学实验。只需将一小块金属钠投入一杯水中，盛满清水的玻璃烧杯顷刻化为一座微型火山，清水从烧杯中爬出，随后滚落到木桌之上。
　　林又钧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咖啡店回到办公室的，只记得莫念慈说他会把时间和地址发给他。
　　“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林又钧足足重复了三次莫念慈的话，他深深地反刍着这句话的意味。
　　他可以为这句话添加一些过分的遐想吗？他可以对莫念慈有所期待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周六莫念慈要给他做饭。
　　距离周六还有五天，对于擅长等待的林又钧来说五天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数字。
　　虽然林又钧在心底无数次默念这只是一次朋友之间的见面，即使莫念慈亲自为他下厨也不能代表什么。
　　在数十分钟的思想搏斗后他还是忍不住给助理发了条信息，为他预约周五的造型师。
　　助理预约好造型师后来到办公室，为林又钧汇报预约情况。
　　一般情况下除了公事，林又钧并不会特意请造型师来为他打理造型，助理从林又钧这次反常的举动中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不过作为一个跟随林又钧五年、兢兢业业的助理，打听有关上司的私事是不专业的表现。
　　正当助理要离开之际，林又钧倒自己先开了口：“我会不会太夸张了。”
　　林又钧知道助理嘴巴严，况且她跟了自己五年，人品有目共睹，林又钧并不介意在这个困惑的时刻向她寻求一些建议。
　　“如果是为了喜欢的人，这并不夸张。”谁不喜欢一个特意为自己打扮的人呢？“这会让对方感受到您的重视。”
　　林又钧点点头，助理的回答不仅合理，也满足了他此刻所需要的情绪价值。
　　安排好造型师后，林又钧的步伐并未停歇。他先是通知了厨师，将他未来五天的晚饭全部调整为减脂餐。
　　随后又让家政阿姨将他所住别墅内的健身房做了一次清洁，未来五天他将会是那的常客。
　　将需求吩咐下去后林又钧吐了口气，现下他只需按照他的计划推进，等时间来到周六就好。
　　“只需等待。”四个字缓缓从林又钧的嘴中被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