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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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春夏交织，余春忽冷忽热，学生身上的长袖校服外套脱了又穿、穿了又脱，廖阅嫌麻烦，成天就只穿着个短袖。
早上第一节课下课，贺晶让廖阅和秦南去办公室去搬练习册。
两人路过各个班的门口，每个班都有人从教室里出来，打水的、上厕所的、交作业的，多数人都是快步而行，因为要赶在打预备铃之前回到教室，但也有那么几个不着急的，在和廖阅擦肩而过之后还特意又回过头多看他两眼。
廖阅边走边打着哈欠，那些八卦的眼神他只当没看见。
“这么困？又熬夜画画了？”秦南问。
“没，这两天晚上都在做你让我买的那两本卷子。”
“可以啊你，怎么突然这么努力了？”
“不努力也不行啊。”廖阅郁郁地说。
自从梁星延帮他搭上了那根弦儿，他心里就一直乱着，他用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去琢磨、去查证，最后才终于承认自己、接受自己。
在彻底颠覆了对自己的认知以后，廖阅心里不再像以前那么堵得慌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一下子都溯清了缘由。但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地惶然不安，因为他心里明白，他和他哥现在亲情都岌岌可危，更何况是其它。
所以当下，他脑子里想的根本不是怎么让他哥喜欢他，而是怎么做才能让他哥不烦他，想来想去，也只有好好学习了。
六班的前门正对着的那扇走廊窗户此刻正向外大开着，廖阅路过后不禁搓了搓他凉飕飕的胳膊。
此时，赵彦背着书包笑吟吟地从他班后门走出来。
“心情不错啊？这个点儿背个包上哪儿去？”廖阅笑着问。
赵彦挥了挥手里的假条，呲着牙嘿嘿地说：“集训去了，上午的车。”
赵彦初中的时候也在白晓画室上过课，那时候他俩还不熟，后来又在三中遇上了，关系才算近了一点儿。
廖阅“噢”了一声，失神道：“去这么早？”
赵彦摸着后脑勺，惭愧地说：“我基础不是不好么，早点去补补弱，你呢？什么时候走？”
“我？”廖阅顿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打算直接高考了。”
赵彦愣了愣，但很快就接上话说：“也挺好，省得折腾了。”
“嗯，”廖阅拍了下赵彦的肩膀，微笑道，“加油啊，一切顺利。”
……
两人抱着练习册从办公室往回走的时候，廖阅明显有些沮丧，秦南知道他心理不是滋味，便探问道：“你确定不走艺考了？”
“嗯。”
“你看你刚才那个羡慕的表情。”秦南低声说。
“羡慕归羡慕，人各有命。”
秦南惋惜道：“那你之前那么多努力不都白费了？现在放弃，不觉得可惜么？”
“可惜有什么用啊，条件不允许啊。”廖阅无力道。
“艺考需要多少钱啊？”秦南问。
“怎么的？你要卖腰子供我啊？”
“还有心思贫呢？”秦南白了廖阅一眼，“我的意思是，钱不够的话，从域哥那先凑点儿不行么？”
“不行，你觉得我有脸管我哥要钱？”
“不是要，”秦南重申道，“是借，域哥现在工作了，借也不行么？”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哥现在这关系，他能搭理我就不错了，哪还敢给他添麻烦。”
“那等我今晚回去问问我妈，让她借你。”
“你可千万别，不是那么回事儿，我爸不同意什么都白扯，”廖阅拒绝道，“小华阿姨也怪不容易的，你少掺和啊，要不然我跟你急眼。”
“我就是觉得可惜，你说你画得那么好——”
“画得好的人多了去了，我算哪根葱，”廖阅反过来安慰秦南，“没什么可惜的，有钱有有钱的活法，没钱有没钱的活法，就这样吧，挺好。”
……
这个时节，余春的雨水不多，偶尔下两次，还让廖阅和秦南赶上了。两人放学后坐着公交回六拐街，谁都没带伞，下了车举起书包撒丫子就往家跑。
廖阅进门后没见着廖万德，只闻见厨房的锅里炖着鱼。
油烟机嗡嗡地响着，廖阅一边脱鞋一边大喊：“爸！下雨了！衣服收了么？今天怎么想起来炖鱼了？”
廖阅弯下腰打开鞋柜，从余光里瞥见廖万德从卧室里出来了，便又问了一遍：“衣服收了么？”
“收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廖阅的身子僵了僵，然后倏地直起腰惊愕道：“哥？！”
方域站在沙发边，黑色西裤，白色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系，两只袖口挽起，结实的小臂半露着。
廖阅往方域跟前凑了两步，抓着方域的胳膊说：“哥，你怎么回来了？！”
廖阅刚才一路顶着书包跑回来，头发被书包蹭得乱七八糟的，不过好在没怎么湿，湿的是身上的衣服和裤子。
“回来办点事，”方域看着廖阅说，“换件衣服，洗手吃饭。”
“好！”廖阅忙应着，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
“爸！”廖阅摆好碗筷，冲着卧室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廖万德才从屋里出来，一屁股坐到饭桌前。
廖阅见廖万德一言不发，这才觉出来气氛不对。
廖万德板着个脸，一看就是心里怄着火。
廖阅心里门儿清，这火不是冲他的，要是他的错，这火不可能憋到现在，他一进门他爸就得从卧室里冲出来踹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那生憋着光生闷气。
廖阅偏过头，瞄了方域一眼。
方域面色如故，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拿起筷子，搛了一块鱼肉放到廖万德碗里。
可廖万德立马把那块鱼肉夹出来狠狠甩回了盘子里，澎起的深黄色鱼汤全都溅在方域的白衬衫上。
“爸你干嘛？！”廖阅吃惊道。
廖万德冷哼了一声，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廖阅放下筷子，起身要回卧室给他哥拿湿巾。
方域拉住他，沉声道：“先吃饭。”
廖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怔怔地坐下。
他看得出来，他爸明摆着是跟他哥生气呢，可他觉得，他哥做事向来稳重，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事儿能让他爸生出这么大的火儿来。
“爸……我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怎么了？生什么气呢？”廖阅问。
廖万德不搭腔，也不抬眼，只闷头吃饭。
“哥。”廖阅歪头看着方域，巴望着他哥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方域问。
廖阅听了，了然他哥没有想告诉他的意思，于是他没再继续追问，顺着他哥的意换了话题：“挺好的，哥，我认真学习了，晶姐让我——”
廖阅说到一半，觉得他哥可能不知道晶姐是谁，所以他停顿了一下重新说道：“我们班主任让我加把劲儿提提排名，现在每天晚上写完作业我都刷题来着，没干别的了哥。”
“嗯。”
廖阅原本期待着从他哥脸上看到点欣慰或孺子可教的表情，但方域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廖阅默默垂下头，只好扯些别的：“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一点多。”
“这次能住几天么？”廖阅问。
“吃完饭走。”
“这么快？”廖阅顿时觉得心里发酸，情绪一下子消沉下来，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行，哥，那一会儿我去送你。”
“不用，写作业吧，”方域说完，看着廖万德补了一句，“爸送我就行。”
……
晚饭后，廖万德招呼也没打就出门去了。
廖阅跑去厨房，趴在窗户上往楼下看了一会儿，回来跟方域说：“哥，爸在楼下转悠呢。”
方域套上外套，淡然道：“走了。”
“哥等会儿！”廖阅从柜子里翻出了两把折叠伞递给方域。
“雨停了。”方域没伸手接。
廖阅举着那两把伞，看着方域说：“万一再下呢？”
方域抬手，接过雨伞，迈出了门。
“哥，”廖阅在方域关门前抵住了门，没忍住问了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