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17 ...
-
就这样，姜小海坐在VVIP电脑上，用微软的文档绘制着折现图、条形图和饼状图，一旁的老妈还在跟老板扯斤，老妈离开空调，也开始出汗，像网吧老板一样豁着衣领。
姜小海神经一紧。
“老妈，你是女的。”
网吧事件告一段落，姜小海此后再不踏入网吧半步，因为家里有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姐姐不要的，免费赠送给妹妹。
那台电脑是一部惠普，里面有做蛋糕和换装的小游戏，姜小海把电脑放在床上，盯着屏幕上的蛋糕制作机器，每隔几秒吧唧掉下来一层材料，草莓沙拉、巧克力脆皮……系统还会提示“蛋糕胚不够了，请立即制作”。
膜具也是各种各样的，爱心形的，三角形的……挑得姜小海眼花。
这种游戏真的很难玩。
姜小海玩的最好的还是原是的纸牌，什么蜘蛛纸牌、梅花纸牌……
还有爸爸手机上的游戏，一个小人闯关，要推石头，在海里找闸门，有冰雕砸下来，有喷火的门柱，有NPC射箭，要躲过关隘，有些墙皮是空心的，人走在里边，能透过绿墙看见移动的黑衣服……
姜小海沉迷了一段时间，在中考前，玩的不亦乐乎。
爸爸很生气，批评过姜小海很多次，但姜小海偷偷摸摸地玩，在考年级第十的时候，她通过了所有关卡。
从此以后，爸爸的手机在姜小海眼里成了废铁一块。
中考结束，姜小海对游戏更是痴迷，对电视剧也上瘾，那段时间，姜小海回看了很多台湾偶像剧，还和姐姐一起看，常常看到凌晨一点，把老爸老妈气得鼻青脸肿。
“你觉得这个女评委怎么样？”姐姐指着电脑上的一个舞蹈综艺评委，身材稍胖，说话喜欢用手指比划。
“我觉得……她嗓子有点粗……”姜小海说。
“你觉得她像不像女的？”姐姐问。
姜小海觉得姐姐能这么问，肯定暗藏玄机，便反其道而行之，答：“不像。”
姐姐眼睛一亮：“你怎么看出来的？”
姜小海观察着：“她膀大腰圆，妆容画得浓……”
其实姜小海是胡乱猜的，但无意中猜中了，她觉得自己逻辑推理能力一流，自信心到达巅峰。
“哈哈哈哈……”姐姐笑得前仰后合，“他是个男的，是变性手术以后成为女的。”
姜小海没听明白。
“很震惊对不对？”姐姐扑闪着眼睛。
“嗯！”姜小海佯装惊讶，其实内心毫无波澜。
那段时间综艺上表演反串的人很多，很多男明星化了女妆后简直美得惊为天人，把姜小海都看呆了。
这些，即使姜小海不懂，也早就潜移默化地接受了。
初中毕业季，姜小海和姐姐出去游玩，两人合订了一间房。
姜小海洗完澡，浴帽总是套不到头上去，姐姐睡在床上，靠在床头，手里握着遥控器，在看偶像剧。
姜小海想让姐姐帮忙弄一下浴帽，她顶着滴答落水的头发，跑到姐姐跟前，姐姐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自己弄。”
“自己弄”。
姜小海记了好久。
因为旅游高峰期酒店订不到，姐姐把姜小海领到之前和大学室友合租的房子里。
姜小海第一次见识到女大学生合租的屋子——精致和混乱并存。
即使是客厅，也会摆满小香薰、小水晶球、化妆盒子和布偶娃娃。
然后，姐姐的舍友光着屁股从姜小海面前路过，并冲姜小海抱歉：“对不起，我洗完澡找不到裤衩了……”
姜小海看了一眼那女生的屁股，缝里带点墨青色。
是没洗干净吗？
晚上在卧室，姐姐和姜小海睡床，舍友打地铺睡，考虑到姜小海年龄还小，容易冻感冒，舍友便把床让给姜小海。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而另一间卧室被用作仓库，堆满了垃圾和衣服，那些衣服是日常要穿的，就那样凌乱地散布着，和纸盒子、烂塑料等垃圾混杂在一起。
姐姐舍友睡觉是不关灯的，同时也是不穿裤子的，姜小海侧身躺着，在床外沿，一只手压在脸下，盯着那只屁股看了一晚。
无论白天晚上，姐姐的电话是不断的，好像有无数个男角色等着被选择，男一号会弹琴，来自美丽的海边；男二号是商务男，在上海月入五万；男三号是韩男代餐，长着一张无敌青春小白脸。
男三号叫李鑫。
也就是姜小海之前在网吧大尺度网聊的“毛毛虫”，也是那个备注加了个小括号的“多金”。
姜小海知道这个真相后，真的很尴尬。
李鑫长得很好看，即使毕业了也像男大一样青春。
姜小海作为破坏李鑫和姐姐感情的罪魁祸首，如今逍遥法外，而姐姐满腹后悔，恨自己没有早点抓住李鑫，没有早点接受李鑫的表白。
姐姐总会感慨：“年轻时觉得小白脸幼稚，老了以后觉得小白脸还是好。”
小白脸就是李鑫，现在结婚了，女朋友是四川的甜妹。
姜小海没觉得李鑫多好看，更没觉得姐姐那一代人的审美有多好看，什么玄彬、什么李敏镐……
姜小海听不懂，她才15岁，嫩得一掐一汪水，拍大头贴时，完全是“嫩压”姐姐的存在。
初中毕业的暑假，姜小海买了很多教辅资料，考试成绩公布的那天，姜小海总算松了一口气，排在重点高中的第六十一名。
为了培养清华北大的苗子，重点高中从暑假开始开小灶，前五十名免费补习两个月，主要内容为高考卷的基础知识。
姜小海是有点羡慕的，每次去高中采风时，都能看见那座尖子生补习班开着吱吖吖的空调，从早上讲到晚上。
姜小海只能远远地看着，最多向一同来的伙伴夸耀一句：“看，这是我以后要上的高中！”
这可是重点中学啊！
随着时间流过指缝，姜小海越来越没朋友。
一般的朋友不算朋友，要尤其亲密的才算。
姜小海没朋友，她又开始想念顾一一了。
前五十名补着补着就成了四十名，那十名尖子生溜到更大的城市，和更好的私立高中去了，学校为了补齐缺口，不浪费教学资源，又递补了十名上来。
而顾一一，就是那十名里的最后一名，第六十名。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莫过于你在教室上课，而我在教室外边傻晃悠。
姜小海透过玻璃窗一角，偶尔能看见顾一一在玻璃周围说笑，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笑得脸上的苹果肌都突起来了，一旁是另外一个女生，个子矮矮的，和她面对面站着。
姜小海往树后躲了躲，以免被顾一一发现自己的猥琐行经。
和顾一一面对面说话那女生长得也太难看了，顾一一现在都不挑说话对象的吗？以前的“牡丹”，后来的姜小海，不都是又帅又美的，现在怎么顾一一身边站着的，要么是个子矮小的戴眼镜男生，白得亚健康状态，要么是戴丑发卡的粗糙女生，五官不协调……
“顾一一怎么没想着联系我呢？”姜小海站在树后，一双杏眼瞬间眯成贼眉鼠眼，要射出万道暗影，把顾一一霹剥一顿。
我就在这呢，你怎么就感知不到了呢？
还说人家香呢……
姜小海鼻子一皱，一小片凉凉的东西“啪嗒”掉在鼻尖上。
姜小海看了个对眼，用手指一捏，发现一片橘黄色的，香香的桂花掉在鼻头上。
树上没开几朵，能用肉眼看见的就这一朵，香气浓郁，姜小海闻了闻，又翻上眼皮，把窗户边聊天聊得热火朝天的顾一一瞅了一眼。
哦——
“原来是桂花太香了，以至于覆盖了我身上的香气啊——”姜小海揪起衣领，又闻了闻。
果然，洗衣粉的味道盖不住桂花的香。
高一开学开得真慢，以至于开学前的军训时光让人觉得无比冗长，像老太婆的裹脚布。
裹脚布又臭又破，对应着军训的地方又臭又破。
姜小海穿着姐姐赠送的仙女衣，胸前的布料是透明的蚕丝做的，附加在蓝色英伦风的格子衬衫上，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当别的女生还穿土气的小学生装时，姜小海已经踩在了时尚前沿，箱子里装的全是潮流款。
军训教官是个狼一样的男士，拥有狼锐利的眼睛，还有狼一般方正血性的头和脸。
姜小海看了教官好几眼，再低头看看脚上的凉鞋。
“所有人，不要让我看到你穿凉鞋，男生，不要让我看到你穿拖板，女生，不要让我看你穿凉鞋、水晶鞋、高跟鞋、小皮靴，诸如此类……”教官的声音自带沙哑。
姜小海低头看着自己的限量款水晶鞋，这是姐姐穿剩下的，但价格已经三位数了。
那一年，普通高中生穿三位数价格的鞋子已经很奢侈了。
姜小海本来觉得自己是人群中最靓的仔，如果从顾一一身边经过，也会闪瞎她狗眼的那种。
但现在这双鞋真是黯然失色，左脚写着“丢”，右脚写着“人”，中间还有一个“大”。
好丢人！
真的好丢人！
周围的所有女生都穿统一的白胶鞋，甚至穿着厚厚的运动鞋。
这么大热的天，真就姜小海一人穿凉鞋。
教官训完话，目标很自然地锁定在姜小海的脚上，风轻云淡地督促了一声：“赶紧换鞋！”
姜小海用手挡着脸，飘出一声根本没人听见的“嗯”。
宿舍是破的，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分，有六人间，有八人间，人数越多的宿舍越破，因为顶上的空调吹不到的角落会长满虫子，还有一层层积灰。
姜小海被分到一楼最东边的宿舍，是六人间，条件还不错，没有虫子，没有烂床板，只有积灰，用麻布一擦就干净了。
窗帘是旧的，褶子一层一层，上面晕着奇怪的汤汤水水的轮廓，玻璃窗是老式的推拉款，一推一个“吱扭”音。
姜小海受不了霉味，趁别人都在打扫，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姜小海“吱扭”一声把窗户推开，上面的玻璃出现细纹，然后细纹越来越多，“啪叽”掉了一块，掉进窗户底下的草丛里，吓得一只蚂蚱瞬间蹦起来，姜小海也原地蹦了一下，生怕那蚂蚱嘣进自己屋里。
开窗有风险，什么蚂蚱、蛐蛐、水蛭……
一个不留神就蹦进宿舍，甚至蹦到你头发里，蹦到你眼睛上……
对面的窗户“吱扭”一声，顾一一探出头，左右瞄了一眼，扒在窗户口，两只胳膊交叉，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像刚洗过，吹得很干，戴着和头型浑然天成的发箍，白色的，和她的白色碎花裙子很搭。
姜小海下意识把窗户掩上一点。
啧！
真傻！
这窗户是透明的，再怎么掩对方都能看到。
姜小海又把窗户推开了，一阵风灌进来，像发热的电脑鼓风机一样，吹得姜小海浑身燥热。
宿舍的几个女生也叫嚷着“把风扇开一下！”
姜小海依旧趴在窗台上，对着外边的风景发呆。
“干嘛呢？”身后一个声音飘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兔兔牙女生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姜小海的肩膀。
姜小海晃了一下神，“没干嘛。”
“窗户开着，不怕虫子跳进来？”兔兔牙女生盯着姜小海的侧脸看，上下打量。
姜小海答着：“开一会儿就关，太闷了。”
对面的顾一一还站在窗口，风丝丝缕缕地刮着，顾一一望着两栋楼中间的街面发呆。
街面是沥青和水泥混合的感觉，有一些小疙瘩，有的地方又很平顺，有的地方凹下去一块，里面沉积着水。
顾一一看着那条街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