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云居日记（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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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像是裹着冰水的发丝，无声无息地黏在身上，一点点渗入皮肤，带来难以忽视的恶寒和拘束感。云居冬弥当然知道该如何使用视线去让被注视者感到难受，下意识想要回避。
这对于他来说太简单了，简单到如同呼吸般自如，只是他平时不想用而已。
因为没必要。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呢？云居冬弥没有给自己找不快的爱好。
所以，带着沉甸甸的湿冷感的目光转瞬即逝，仿佛那只是错觉，只有身上骤然冒出的薄汗可以证明，那个冷淡到近乎漠然的年轻人确实在那么一瞬没控制好情绪，让人得以窥探冰山之下的暗流涌动。
萩原研二干笑一声，视线微飘的眼中藏着些许心虚，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小云居，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云居冬弥比了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你们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放任一辆失控的卡车在街上，有巨大的安全隐患，这点我非常清楚，如果有必要，我也会这么做。”
在松田阵平忽然恢复理直气壮的视线中，云居冬弥慢悠悠地补充道：
“但在此之前我会提前联系警方，寻求交警帮助，并叫好救护车。”
降谷零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研究起天空浮云的分布。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终究还是在那片恢复平静的银灰色海洋的注视下，不太自然地别开了头。
“由于你们的行为，我痛失交通工具。”云居冬弥平静地宣布，“所以，在这辆车修好前，你们图书馆的借阅存额归我了。”
凝固的空气骤然一松。
三人同时一愣。
萩原研二眨巴眨巴眼睛，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啊？借阅存额？”
松田阵平那点愧疚和烦躁还挂在脸上，混合着没反应过来的错愕，表情一时有些滑稽：“……就这？”
连一向冷静的降谷零都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
云居冬弥看着他们三个如出一辙的呆愣表情，嘴角稍稍弯了一下，又迅速拉平，恢复成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不然呢？”他反问，平淡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难道要你们赔钱？你们赔不起；或者要我大发雷霆，把你们揍一顿？浪费时间，而且手会疼。”
云居冬弥瞥了眼伤势惨烈的Supra，依旧用那种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车子维修期间，我个人出行不便，造成了一定的精神损失和时间成本。你们作为直接责任人，需要对此进行补偿。借阅存额每人一次性只能借2本，属于战略资源，这对我来说完全不够用。所以，用你们的借阅额度来补偿我的损失，很公平，也很合理。”
他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地阐述完了他所需的「赔偿方案」，然后目光平静地看向松田阵平，仿佛在问「你有意见吗」。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发现他无话可说……他还能有什么意见？这个方案里占便宜的是他们这边。
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萩原研二率先反应过来，那双总是带着点轻松笑意的眼睛此刻亮了起来，他一把揽住还有些发懵的松田阵平的肩膀，语调瞬间便恢复了往日的轻快：“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小云居你想借多少本都行！我的卡你直接拿去用吧！”
松田阵平被幼驯染的“倒戈”速度弄得一愣，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降谷零已经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借阅卡递过去：“我的也给你——需要帮忙搬书吗？”
“嗯，不用。”云居冬弥接过卡，又补了句，“谢谢。”
云居冬弥看着递到面前的两张卡片，又看向满脸写着「这到底都是什么事啊」，但明显松了口气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在他平静的注视下坚持了三秒，最终“啧”了一声，略显粗鲁地从外套内袋里摸出自己的借阅卡，塞到云居冬弥手里：“……拿去吧！麻烦的家伙。”
“谢谢。”云居冬弥看着他，微微一笑，收好了三张卡片，“维修期间的借阅需求暂时这样解决了。”
他顿了顿，目光微凉地补充道：“如果被我查到谁偷偷挂失补办……”
萩原研二立刻保证：“不会不会！”
松田阵平别开脸：“……谁做那种麻烦事。”
降谷零认真点头：“诚信是基本准则。”
这时，诸伏景光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那个……如果云居同学不介意，我到时候可以帮你把看完的书还回去。一次性还那么多书，也挺麻烦的。”
云居冬弥看向那双仿佛写着「真诚」二字的蓝色猫眼，评估半秒，点了点头：“谢谢，还书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诸伏同学。”
他微笑着说：“不麻烦。”
云居冬弥环视一圈，忽然解释道：“没事往图书馆跑太麻烦了，要你们的卡，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的额度不够用。”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松田阵平，压低声音：“小阵平，听到了吗？只是「额度不够用」哦？”
松田阵平刚从微妙的、位于愧疚和松了口气之间的状态中解脱，闻言习惯性地“啧”了一声，对此有点无语：“……所以绕这么大圈子，就为了多借几本书？直接说不就行了。”
“「直接说」是基于双方对等的请求，而你们这次的行为，给我造成了实际的不便。”云居冬弥面无表情地总结，“所以，这不是请求，是合情合理的追偿。”
“用你们闲置的，但对我却很有价值的资源，来补偿我因你们而损失的、同样具有价值的时间与便利。”他晃了晃手中新鲜到手的三张借阅卡，平静地看了眼对方，“这避免了让你们背负超出承受能力的金钱债务，也避免了你们承受不必要的皮肉之苦，我认为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最优解。”
“各求所需，很完美的解决方案。”
云居冬弥环视一圈，将三张借阅卡妥善地收进口袋。银灰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冰碴也消融殆尽，恢复了往常那种清透的平静。他微微颔首：“那么，「赔偿」方案达成共识。”
凝固的空气至此彻底恢复了流动。
萩原研二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游刃有余的亲切笑容，甚至带着点“赚到了”的意味，用手肘碰了碰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则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别开脸，但紧绷的肩膀线条明显松弛下来，那点残余的、无处安放的愧疚，总算被这个过于“轻巧”的惩罚给抵消了。
降谷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赞赏，显然看出了计较和算计背后的轻拿轻放的体贴。
一直旁观的诸伏景光适时走上前，温和地笑道：“看来问题圆满解决了。需要帮忙估算一下维修时间吗？我认识一家不错的修理厂。”
云居冬弥轻轻摆头：“不用，我已经联系好人了。”
坪内，真的非常好用。
他只是用平静的声音陈述情况，对方就表明他会处理的。云居冬弥开始庆幸这个人脉不属于酒厂，而是属于他本人了。
就在气氛终于缓和，借阅卡赔偿方案达成共识的时候，云居冬弥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一条简短的讯息。
“拖车五分钟后就到，这里不需要我们了。”他收起手机，视线扫过眼前的几人，平静地提议，“为了庆祝这次行动没有伤亡，要不叫上班长去吃饭吧，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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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说的请客吗，小云居？”
萩原研二环顾四周。环境清雅，隔间隔音效果很好，私密性极强，完全没有寻常饭店的喧闹，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他看了眼菜单，笑意在眼中流淌，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调侃：“这地方……看起来可不便宜，而且，挺养生的嘛。”
“嗯。”云居冬弥面不改色地点头，银灰色的眼眸里一片坦然，“味道不错，食材处理得干净，对伤口恢复友好。”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刚刚在雅间落座的、包括从医院匆匆赶来的伊达航在内的五人，最后落在降谷零脸上和手臂上的擦伤，意有所指地说：“当然，这只是主要考量。”
“如果你们想点些别的，这里也有。”他示意侍者将另一份包含更多菜品的菜单递过去，“比如烤鳗鱼、生鲜生腌，或者限量供应的辣味噌炖牛筋，这里也有。”
松田阵平已经拿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闻言挑眉：“哈，考虑得还真周·全啊。”
“合理分配资源，满足不同需求。”
云居冬弥又递了另一份更偏向健康、清淡的菜单给降谷零，微微颔首：“这一份避开了海鲜、牛肉等发物，蛋白质来源以鸡肉和豆制品为主，你可以尝试一下山药麦饭和豆腐汤之类的，这两个算是这的招牌之一。”
降谷零接过那份特别标注的菜单，看着上面细致避开的禁忌食材和特意推荐的清淡菜色，眼神微动。
他抬头看向云居冬弥，对方却已经转开视线，正平静地对侍者报出几个适合伤员、同时也兼顾了其他人口味的菜名，仿佛刚才那份特别的关照真的只是最基础的「合理分配资源」。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云居日记（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