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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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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静静地站在阿拉巴斯坦行宫的会客厅,手指隔着口袋摩挲着备忘录的边角。
这可能是你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私人请求动用职务之外的关系。
玛丽乔亚的监控录像,理论上,只有那些拥有一定地位的皇室贵族或者特定高层才有权限调阅。
你本不该开这个口,可此刻,你已别无选择。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
沙粒簌簌坠落,那些阿拉巴斯坦独有的细沙在计时沙漏的玻璃壁间划出轻响,你凝神盯着沙漏底部沙堆上不断层叠累积隆起的尖顶,努力压制住内心的焦灼。
——直到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薇薇公主推门而入,她的蓝色长发束成马尾,在身后轻轻晃动。
“殿下,您到底丢了什么,我帮您……”
“哎呀,伊卡莱姆,你就别操心了。”
你看见她挥退了跟随在她身旁忧心忡忡的大卷发侍从,关上了会客厅的大门,将其他人都隔绝在外。
会客厅只剩下你和她两个人。薇薇公主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影像电话虫捧到你面前:
“海军小姐,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
你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却又在伸手的瞬间顿住。
“殿下,”
你的声音有些发紧,
“这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玛丽乔亚规矩森严,每个人都必须小心翼翼,尽可能不做任何超出职权范围之外的事。
“海军小姐忘了吗?”
薇薇拉过你的手把电话虫塞进你的手心,俏皮地眨了眨眼:
“那天下棋,你可也帮我赢了重要的一局呢。”
她微微抬起下巴,神情突然带上了王室特有的矜贵:
“嗯,我遗失了一枚重要的配饰,需要调阅监控。”
她的指尖优雅地划过空气,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下午茶点心。
“再加上一些小小的酬劳,世界政府的工作人员会很乐意帮忙的。”
她看向你,耸耸肩,笑意从她眼角漾开,像沙漠绿洲的涟漪:
“而且今天大多数人都在宴会厅,没人会关心监控室的。”
某种温热的情绪突然漫过胸腔,在你的心头蔓延。你低头看着掌心的电话虫,外壳上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
“多谢,殿下。”
你攥紧薇薇公主的手,感激且恳切地看向她
“还请您……”
“我明白。”
薇薇点了点头,她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看向合拢的会客厅大门,凑近你悄声道:
“我连伊卡莱姆都没说。”
她歪着头,目光落在你手上那枚小小的电话虫上,眼神中带着些许好奇和探究:
“所以,是……很重要的事情吗?”
你望向薇薇公主那双澄澈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是的,殿下。”
你收紧手指,包裹住那枚电话虫
“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
落日夕阳的光透过薄薄的纱帘,在窗框和地毯上缓缓流淌,为房间镀上一层淡金色。
世界会议的所有章程和工作已经结束,这是海军在圣地玛丽乔亚停留的最后一天。
你反锁房门,拉上窗帘,将所有的光都严严实实地隔绝在外,黑暗侵袭了每一寸空间,将整个房间完全吞噬,浓稠墨色在眼前晕染开来。
你的手指悬在电话虫的播放键上方,呼吸不自觉地放缓,好像即将拆开一封不该拆开的私密信件。
你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毅然决然地轻触开关,启动了那枚小小的电话虫。随着几声嗡鸣,灯光闪烁,投影像蛛网一样在墙面上缓缓蔓延展开——
画面一点点变得清晰。
你估计着时间,把进度条拖动到自己离开多弗朗明哥行宫的那个时间点。
你静静等待了一会,就看见晕晕乎乎的自己出现在画面里,夜风吹起你散落的发丝,你的脸颊泛着酒醉后的潮红,你踉踉跄跄地走着,然后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上。
下一秒,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画面,库赞接住你的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他把你裹进大衣抱在怀里,手掌牢牢护住你的后背。
……
“我去见多弗朗明哥了……”
……
“朗姆酒放在提拉米苏里和单独喝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
“多弗朗明哥,他真的……很聪明。”
当这句醉话响起时,画面里的空气仿佛突然凝固,监控清晰地捕捉到库赞瞬间绷住的背影。他抱着你的手臂骤然收紧,空气中似乎都带上了寒意。
你有些困惑地凑近画面。
在你看来,夸奖多弗朗明哥是基于客观认识,可库赞的表情就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伤,不完全像警惕,也不完全像是责备。
你下意识咬紧嘴唇。
尽管理性上认为“夸多弗朗明哥聪明”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评价,但库赞的反应仍然让一种愧疚感如涨潮的海水,裹挟着几丝慌乱,漫过你的心头,将所有理性、客观都卷入无边无际的深海,屏幕里他在月色下紧绷的侧脸,此时此刻竟灼得你脸颊有些发烫。
你紧紧盯着屏幕,不愿意错过每一帧细节。
……
波鲁萨利诺的身影从画面中晃过,他的打趣和尾音上挑的调侃被电话虫完美收录。而紧接着,最让你呼吸停滞的画面出现——
画面里的你把手轻轻贴在了库赞的胸口,动作坦坦荡荡。月光落在你和他的身上,为你们镀上一层银辉,你看见自己仰起脸。
“中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监控里你的声音带着醉意,却字字清晰:
“我能,亲你一下吗?”
什么?
你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不受控制地回放这段画面,音量调到最大。电话虫忠实地重复着那句醉话,在黑暗的房间里不断回响。
手指触碰胸膛的特写。
月光下微张的唇瓣。
和那个直白到冒犯的问题。
此时此刻都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你面前。
滚烫的热意顺着脖颈烧到脸颊,你的大脑开始疯狂检索着记忆里的每一页规章,《副官手册》在思维深处哗啦作响,密密麻麻的条例间却找不到任何关于“与直属上司肢体越界”的只言片语。你的喉间泛起苦涩,醉酒不是免责理由,这是严重失职,而且很明显这不在同僚情谊的范畴之内。
你呆呆地看着画面中的自己,那个仰头索吻的身影熟悉又陌生。
原来这就是所有人讳莫如深的真相,这就是库赞突然疏远的缘由。
你确实冒犯了他,以你完全没想到的方式。
……
电话虫的投影在墙上不断闪烁,将那个夜晚的片段一遍遍重演。
“我能亲你一下吗?”
“不行。”
“真的不行吗?”
“不行。”
你紧紧盯着画面中库赞紧绷的侧脸,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是在厌恶你吗?
他反感你的行为?
还是讨厌你对他的越界举动?
这个猜测刚从你心底冒出来,胸腔就传来一阵细微的抽痛。
不。
不对劲。
你情不自禁抚上画面中他的脸侧。
如果真是反感,为什么他的身体会下意识向你倾斜?如果真是抗拒,为什么他的手指会紧紧地陷入裹着你的大衣?
画面中的他像在忍耐什么东西。他的拒绝斩钉截铁,可那些拒绝,与他的动作行为形成某种荒诞的悖论。当画面中的你再次凑近时,他甚至无意识抿了抿嘴唇。
你皱紧了眉。
这似乎……不太像是厌恶。
可如果这不是厌恶……
你的手指悬在画面上方,正要放大那帧画面进一步探究细节——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你的脊椎攀爬而上。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的最深处凝视着你。
门窗紧锁,窗帘纹丝不动。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只有电话虫投射出的带着亮光的画面。
但你的余光清楚地看到——
就在你身后不到几步的距离,一道模糊的人影正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
没有脚步声,没有开门声,甚至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她就那样凭空出现,如同从墙壁里渗出的幽灵鬼魂,安静得仿佛她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你从未察觉。
“啪!”
你猛地关掉电话虫,动作太急,手肘撞翻了桌上的杯子。杯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咕噜噜地滚到那个人影的脚边。
房间顿时里陷入浓稠的黑暗与死寂。
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苍白的脸像是漂浮在黑暗中,整个人被裹在垂至脚踝的墨色长袍里,像是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她没有戴泡泡头盔,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标志,你的资料库里查无此人——但她周身散发的那种气息,让你的血液到骨髓都结了冰。
那是属于天龙人的、与生俱来的傲慢与高贵。
她就这么注视着你,目光如同实质般压迫着你的神经。
“殿下。”
你强压下狂跳的心脏,迅速向她行礼。
女人没有应答。
漫长的死寂后,她才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就像丝绸包裹着的冰刃,幽深且锋利地刮过你的耳膜:
“你就那么执着于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