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赞美》mantis

5、第 5 章

　　自那天起，余箴情便经常约林栩然出门，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

　　不管是生活方式还是作息，这两人都惊人的相似，某种意义上她俩才是亲姐妹。

　　不过这对我和那位隔壁的新朋友毫无影响，林曦西早就适应了她姐姐的作风，我也很是习惯周末守家的日子。

　　我和林曦西的关系也进入了一个奇异的阶段。按理来说，只是认识了几周的......刚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同学，但和她交流就是出乎意料地顺利。

　　哪天起晚了还会去隔壁蹭点东西吃。一来二去的，她索性每周末都会多热一份吃的。

　　有时会想，自己是否越过了普通朋友的边界，是否在不自觉中入侵他人生活。但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总是：林曦西压根没给我树立界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当我很自然地踏入时，她也很自然地接受，即使表现出来永远是淡淡的，但我知道她的态度里不含任何抗拒。

　　就像现在，我瘫在房间的椅子上，打开通讯软件向她发送去一道题。

　　倒不是存心骚扰她。自从发现她解题快速且正确率高后，林曦西就成了我的专属难题解答助手。

　　况且，能让我纠结的题目也不多，我和她就每天保持着“一日三问”的习惯。

　　偶尔也会四问五问。

　　聊天页面上的“lxx”很快切换成“正在输入中”，我知道要不了多少时间，便开着手机等。

　　林曦西的头像和她本人挺像，单就一颗树配着白底，简单得很。聊天页面停留在昨天的答疑上，两边的对话都十分简洁，基本就是我发题，她再发思路与答案。

　　不到一会儿，消息提示就弹出。

　　【lxx：[图片]】
　　【lxx：按这个思路试试，不会再和我说。】

　　怎么可能不会，我不禁笑出声。

　　回了个“ok”的表情，我点开图片开始重新做题。

　　林曦西的学习态度格外认真，一般不会直接发答案给我，而是先把思路理出来让我自己做。

　　不得不说，她整理的提示都很好，现在为止我都能丝滑做出的。

　　先前对她开过玩笑，说她要是哪天给人补习一定要收高价，不然太便宜别人了。每到这时她就会露出那熟悉又无奈的神情，说自己没这神气。

　　我十分受用，感叹道，那就先便宜我吧。

　　她笑着不答，只是默认。

　　后来我才意识到，明明只隔了两扇门，有什么题是不能直接当面指导的。

　　不知道林曦西想到这点没有，不过看她在手机那头这么配合的样子，应该也不曾想到。

　　.

　　一中每学期通常只有四次大考，所以教学楼门口的公示的年级排名榜使用次数也不多。
　　今早路过楼道门口，我发现上一轮的排名墙已经换下来了，灿金色背景的电子屏很难不引人注意。

　　距离晨读还有段时间，大屏边零散站着几个人，我也好奇探头。

　　上次月考我自认为发挥得不错，果然，在屏幕中央，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依稀记得上次还排在末尾。

　　感谢我的好邻居，这个成绩离不开她这段时间的指导。

　　看见自己后，目光继续向前，试图寻找另一个名字。

　　怎么没有？

　　我寻思她也没有什么偏科情况。

　　到最后，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展示在第一个的大名。

　　我瞪大眼睛。

　　一中的保送名额不如隔壁外校，但也是数一数二的重高，每次排名能进这个榜单我已经自认满意。只是没想到，刚来这边一个月不到的人，直接拿下了最高的位置。

　　这些天的相处，我大概也感受到了林曦西的水平，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奇怪的情绪开始蔓延，说不上是羡慕还是赞叹。

　　和往常一样，这个点教室里已经坐下一大半人了，我留意到讲台旁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除去周末时间，我和林曦西的交流其实不算很多，校内基本上是三点一线的流水日子，和她的接触目前更多集中在答题解疑上。

　　整理好书桌，我寻思着是不是得搞点小礼物，好好感谢隔壁的好老师。

　　我和她的座位各占讲台一角，某种意义上算是一种对称。平时只要探个手就能交流学习，时常会有种互为同桌的错觉。

　　“余音。”身后传来叫唤声，我转头，看见郑欣杰正招呼我。

　　应该是刚清点完，她捧着手上的试卷，问：“你是不是没有交作业？”

　　我愣了愣，“好像是的。”换了新座位后什么都好，就是这边作业的组长偶尔会忘了我这个多出来的存在。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交也不麻烦。

　　郑欣杰拿过我的卷子，“你下次直接给我吧，这样就不用多跑了。”

　　“好。”即便都是小事，我还是很感激这个热心的朋友。

　　不论何时，收到的善意都该珍惜。

　　.

　　晨读开始后，讲台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嘴巴机械般得一张一合，视线却忍不住投向门口。

　　差不多进行到一半时，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林曦西提着书包，慢吞吞地从门口进来，丝毫没有迟到的自觉。

　　嘴角不住地上扬，某种意义上，我也对她那不紧不慢的态度很是习惯了。

　　虽然各居讲台一角，但她的位置靠教室里边，每次进出都会路过我前方。

　　经过身边时，我留意到她干净的校服袖口蹭上了些泥土，还有些细碎的草屑。

　　脑子冒出不合时宜的想法。

　　这家伙......逃晨读不会是去玩泥巴了吧。

　　林曦西本人好像没意识到，垂着头只顾翻书本，眼看袖口就要蹭到书桌。

　　举起课本挡住脸，我侧头向左手边轻唤：“林曦西。”她一动不动，貌似没听到，我又加大些音量，“——林曦西！”

　　她转头看我，幽黑的眼里透出些许迷茫。

　　眼前这个人对我有种奇怪吸引力，多半是来自这双眼睛。

　　简直是黑魔法，太奇怪了！

　　松开拿着书的一只手，我指了指她，又轻扯自己的袖口以此示意。

　　几乎是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她快速扫了眼袖口，又熟练地将其翻起，重新抬眼看我。

　　林曦西的声音不大，很容易被淹没在晨读的教室里。

　　不过我耳力好，她的“谢谢”还是清晰地传递到了。

　　.

　　时间就这样到了下午。

　　高中的体育课往往是默认用来放松的时间，尤其是这种一周一节的排课，显得更为珍贵。

　　规定完集合时间，老师们便放学生自由活动去了，挤成一团的人群几乎是瞬间便散开，三三两两地各奔东西去。

　　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我又找不到某个熟人了，好像从刚刚下课开始她就跑没影儿了。

　　可能是看我一个人，郑欣杰向我招手，问：“余音，要不要和我们去小卖部呀？”

　　虽然不明显但也能感觉到，我的这位“前”组长总是特别照顾我，时常怕我落单。

　　不过我不担心这些。

　　欣然于她对我的真诚关照，我笑着摇头，发自内心感谢道：“谢谢啦，你们去玩吧。”

　　像是感应到什么，郑欣杰也跟着笑，“好！”她又指了指某个方向，“如果你要找人的话，应该可以看看那边，我下课看见她往那去了。”

　　我惊奇，难道在别人眼里，我对林曦西的探究欲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不对吧，应该没有特别明显......吧。

　　.

　　和郑欣杰告别后，我往那个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设计出来的效果也格外养眼，几乎每个地方都可以成为校园情侣打卡圣地。走在路上单纯只看风景，心情确实会变好。

　　其实也不是真的要找什么，我在心里犯着嘀咕。

　　南边的沿海城市，六月初的气温已颇具盛夏的气势，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大晴天，头顶的阳光还是有些扎眼的。

　　连续几周没有下过雨，原本容易黏腻的空气也变得干燥，弄得人皮肤有些痒。

　　以手作扇，我象征性地朝脸呼气。树丛之间飞出几只蝴蝶，彼此扑簌着翅膀，望着它们远去，我突然想起之前听过的奇怪定律。

　　——如果你现在想找一个东西，那么你一定找不到ta，因为ta只会在你不需要的时刻出现。

　　曾经的我非常认同这句话，因为我总是在该用到的时候找不着东西。

　　但现在我觉得，这话也不尽然全对。

　　.
　　远处的蝴蝶似乎不想被捉到，在我的视线里忽高忽低地跃动，又迅速隐入树丛，再看不见。

　　但我捕捉到了那尽头的叶子。

　　远处的身影背对着我，安静地跪坐在草地上，白色的校服外套摊在脚边，她正低着脑袋专注于手上的事。

　　是出现了幻觉吗？眼前的画面似乎不再是普通的绿化，而是一片绿色的海，熊熊燃烧的海浪翻腾着，马上要把人吞没，但身处这片海洋中心的人无知无觉，即将与它融为一体。

　　可它偏偏遇见了我，我从不是任由自己被吞没的人。

　　用力眨了眨眼，我拨开眼前的树丛，一步步向前走去。绿海中心的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转头看来。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被这双眼睛吸引，这简直太过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可言。

　　如果无人靠近，滚烫的浪花会不会把那人的眼睛灼伤？

　　这可不行，至少在彻底弄明白前不行。我继续向前，直到她跟前才站定。

　　“是你。”辨认出人后，林曦西眨了眨眼，似乎没料到我这个不速之客。

　　“嗯，我想碰碰运气，就找了会儿。”我开门见山，顺口吐槽了这地方，“不过这也太难找了吧。”

　　她噗得一声笑了。

　　丝毫没有打扰人的歉意，我重新看向林曦西，她也很认真地和我对视——这次终于没有被吸进去的错觉了。

　　因为我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