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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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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在有序推进着,这些天除掉在学校的时间,我出门的频次也变高了,对此余箴情还略感震惊。
“我以为你都不喜欢出门了。”
“夏天当然不爱出门,”我一派无语,“这个季节多出去走走正好。”
余箴情一向不喜欢我闷在家里,比起学习,她从前便更乐于带我出去玩,等我长大后便彻底懒得管我,时常让我自己出去走走,好像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介于她自己也经常宅家,所以我往往无视她的想法。
不过最近不一样,自从身边多了个喜欢亲近自然的朋友,我也很乐意和她出去,找个有阳光的地方光合作用,一待就是大半天的时光。
——但今天的出行计划没法实现,因为她的姐姐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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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和余箴情知道这个消息,匆忙赶到医院时,看到林栩然躺在病床上,右脚打着厚厚的石膏挂起,而林曦西静坐在一边,表情......有点可怕。
听完前因后果,余箴情抽着嘴角,发自内心地感叹:“太不小心了。”
能在画展的阶梯上踩空摔下来的人,林栩然是第一个。
“是不是精神不太好?”想起她一直不佳的睡眠,我问。
林栩然摇摇头,无奈道:“很可惜,那天是我难得睡好的日子。”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的平衡感一向不太行。”
“等恢复后,我会好好压着你训练的。”余箴情认真看着她。
似是周围的压迫感太强,林栩然拼命点头:“好好。”
一直没作声的林曦西淡淡地说:“在这之前先休息吧,这段时间别工作了,你该好好对待自己身体了。”
在我们来之前,她俩应该已经待了好一会儿,我很少见林曦西露出这样明显的生气情绪。
“想什么呢,我比你想象的珍惜自己一万倍,”林栩然轻轻摸了摸自家妹妹的手背,好笑道,“而且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啊,只是裸关节骨折了,其他地方都没事。”言罢又摊开双臂,一副任你检查的样子。
不过林曦西不吃这套,用那充满质疑的眼神看着她,林栩然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突然想到什么说:“我现在走不了路,你下周的家长会怎么办?”
这次轮我疑惑:“栩然姐没看通知?”
“什么通知?”她用更疑惑的表情看着我。
我拿出手机,拉到最新的消息,“家长会延期到下个月了。”
林栩然快速扫了眼,恍然大悟道:“上午的消息呀,那时我在被送来这的路上。”
我正想收回手机,她又突然握住我的手,似乎想看清什么,意外的有些急切,我索性把手机递给她。
她看着班级群聊的页面,脸色平静,但我总觉得又莫名感觉怪怪的。
“这是你们班主任?”她指着孟老师的头像,抬眼问我。
我点头,再次惊奇道:“你才知道?”
“嗯,我一般不显示成员名称,之前只知道小西的老师姓孟。”她快速承认,把手机还给我,躺下后又恢复先前的样子,“抱歉呀,刚刚太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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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待多久,我和林曦西便被余箴情送了出来。
林栩然的伤势不算很严重,但方便起见,医生还是建议先在医院待几天。在余箴情的强烈要求下,我和林曦西先回家,留她俩在医院就行。
天色有些晚了,我们打车到小区门口才下来,一路上林曦西都没什么话,我能感受到她心情不好。
于是我主动牵起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栩然姐很快就能恢复,我和我妈都会帮你们的。”
她轻轻点头,“我很感谢你和箴情阿姨,一直都是。”
林曦西的手心温度很低,我边走边将她的手攥在自己手掌里,努力帮她升温,还大口大口地呼了几口气。
或许是我的动作毕竟有趣,也或许是感受到我的温度,她笑着摇摇头,将我的手抓紧。
“今天接到电话让我去医院时,我第一反应是害怕,然后是生气。”
感受到她的手在发抖,我回握住她,用相同的力道。
“虽然电话里已经和我说过栩然没有危险,但我还是......好久没有这么害怕什么了。”
“之后就是生气,特别生气,一直以来她都这样挥霍自己身体,我甚至觉得,她把自己的作品和植物看得更重。”
我在心里感叹,还真有这种可能。
“我想着,等看到她了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但等我打开病房门,看见她还是那样朝我笑,一下就发不出脾气了。”
“我那时突然觉得,笑着真好,生命真好,活着也真好。”
走到门口,我和她同时停下脚步,但都没有进门,林曦西突然道:“我一直觉得生命很脆弱。”
“嗯?”
她松开我的手,认真注视着我,“生命很脆弱,但又很坚硬,我能感觉到林栩然的那部分坚硬,她足够任性,又足够享受生命,正因如此,我才不想责怪她什么。”
能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明明是软软的触感,但又能感受到坚硬的那部分。其实你们是一样的,我在心里说。
林曦西笑了,轻声道:“我不喜欢被摸头。”
我作势收手,也笑:“那我不摸了。”
她抓住我的手,“没说你不可以。”
于是我继续揉着,她也继续说:
“讨厌这个动作,是因为它往往体现于不同的高度......但你不一样,我们是一样高的。”
“哦?”我挑眉,存心逗她,“可我个子比你高诶。”
“我说得可不是......”她下意识反驳,意识到什么又无奈叹道,“你一定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从我第一次见她时,第一眼掉进她的眼里时,直觉便告诉自己:这个人,是和我一样的,一样的高度,一样的视角,一样的满溢。
——又如此的不一样。
将她的手托起,放在自己的头顶,我说:“你也可以摸摸我的,虽然一定没有你自己的舒服。”
她的指尖轻轻地揉着,像打着节拍一样,但只抓到了我短短的、尖刺般碎发,我听见她说,明明一样舒服。
揉了会儿脑袋,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突然问:“其实我之前就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剪的这个头发。”
“嗯......初中吧。”我回忆了会儿,给出大概的时间,“具体那段时间我忘了,只记得那时班上有个人喜欢我,但他表演喜欢的方式却是时不时抓我的辫子。”
“这个可不是喜欢。”林曦西否定道。
“是啊,所以我也很生气,那时班上还有人会起哄,他们热衷于把欺压包装成喜欢,仿佛就能镀金了。”
我边回忆边感叹着。
“有一次,他把我抓疼了,我就拿起同桌的剪刀指着他,很可笑吧,明明只是很小一把美工剪,他却被我吓哭了。”
“那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这就是基于本能的反抗,原来我从来没有失掉反抗的能力。”
林曦西摸过我脖颈处的碎发,缓声道:“你一直都没有失去,从我认识你开始,我就知道。”
“我当时气上心头,用那把剪刀把头发剪下来扔给他,那剪刀真的很钝,我剪了好几下才成功。我想,他不是喜欢我头发吗?那我就全给他了,那次的动静闹得很大,老师还请了家长,但从那之后班上就再没人敢逗我。”
眼前的人听得很认真,马上点评道:“你做得很好,箴情阿姨肯定不会责怪你。”
我点头,“是呀,她从来没怪我,但她当时有点生气。”
“生气?”
“对,因为听到我说‘因为那人喜欢,所以把头发全扔给他’后,她认为我不该这样,”回忆着那个过去中,余箴情锁着眉头和我说话的样子,竟有几分怀念,“她说,我宁可你把他的头发全剪了,也不愿意你用自伤的形式来达成目的。”
“所以你现在不会这样了。”林曦西又摸摸我的脑袋,这家伙......似乎爱上揉我头发了。
头顶有些痒,但我并不排斥,只继续道:“是,所以我现在做的所有事,只因为我想做,我觉得正确,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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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彼此牵手、抚摸、相拥,在楼道口聊了很久,聊得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明明再走一步就能进家里。
但是没关系,我们都觉得很正确,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