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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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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总是习惯于自我欺骗,编织出种种谎言来完善自己的逻辑。
人说:
人是矛盾的综合体;
说,善良与恶毒能在同一意识中共舞;
说,懦弱与勇敢亦能共处一室。
然而,在这一刻,多利纳尔自我欺骗的屏障接近崩溃。
她终于在是与非的迷雾中找到了答案,意识到那些不过是不愿深究的敷衍之调,是一种满意的虚伪。
她手紧握成拳,心中思绪翻涌。
你究竟在对谁温柔以待?
又在对谁咄咄逼人?
她的大脑仿佛失控了一般,无法停止这些纷乱的念头。
停下来,她头疼欲裂地想。
的确,你可以对一个人温柔体贴,下一秒却变得咄咄逼人。
但究竟谁愿意承受这些纠缠不清的伤痛呢?
犯下错误的人,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因为错误往往需要坚定执行,而往往罪恶就此成立了。
索性,世界上许多人连坚定这个品质都不具备。
那么犹豫成了普通人平凡一生的底色。
她,多利纳尔,就犯下了一个在他人眼里不可饶恕的错误。
她心想,作为普通人,那不过是无数次犹豫后的顺势而为,她只是那样做了,仅此而已!
三个月的长时间审问,让多利纳尔的内心早已被烦躁和麻木的惆怅填满。
“真相到底是什么?”爱丽丝不甘于一个如此简单的答案,她再次问道。
“真相……真相?”多利纳尔张开干涸的唇瓣,重复着这个词,故作不解。
她用惯用的右手五指撑着右脸颊,由于手铐链子不够长,左手也不得不立起。
她狭长的眼睛随意地瞥向房间的一个方向,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种诡异的恐惧让她心生一念:她还活着吗?
“是,这个真相的确很重要。”
多利纳尔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个人震惊的眼神,脱口而出。
等她回过神,她又低下了头。
她有些累,松开支撑的右手,嘴角缓缓勾起,眼底藏着嘲讽。
转瞬即逝。
她深呼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舒缓疼痛的眼球,随后又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爱丽丝。
是啊,所以有些真相就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真相也分三六九等,她在心底冷冷地讽刺道。
她年轻时很相信那些“希望”的话,可现在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凝视着黑发中的白发,她意识到,帝国,终究是帝国。
爱丽丝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多利纳尔右手上那块明显有色差的皮肤,那里显然受过伤,而且伤势严重。
她又在下一刻听到了那十个字,抬起头,她当然没有错过多利纳尔眼底的讥讽。
她深呼一口气,警告自己要冷静。
“我再次向您问询,多利纳尔上尉,这是您最后的陈述吗?”爱丽丝紧盯着眼前的人,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多利纳尔神情懒散地坐在冰冷的铁椅上,她仍然沉默。
沉闷的灯光照射在狭隘的审讯室里,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每一个角落。
毕竟,这里除了两张椅子、一张桌子,还能有什么呢?
审讯中,爱丽丝总能看见多利纳尔棕色的瞳孔闪动。
她在思考。
她确信。
她心中一阵悸动,她见过这样的眼神,直觉告诫她,这预示着这场审判得到了一个非真实的答案。
很多人根本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处境,也许是糟糕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更多时候,是他们的不解让大脑开启了防御措施,努力让他们忘记。
她并不明白,为何曾经温柔的教官会以这种形式见面,何况她还是自己曾经崇拜的偶像。
她总觉得,在那充满血丝的眼白、无光的瞳孔中,诉说着眼前人早已经放弃一切,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这家伙,是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事吗?没有背景,她会因为这个案底也许永远找不到一份与能力匹配的工作,她会受人谩骂、遭人唾弃……
“我……没什么好说的。”多利纳尔终于想结束这一切,她再次低下头颅,声音如同微弱的风声,几乎听不见。
抓不住的,一切都抓不住。
多利纳尔啊多利纳尔,属于她的过去,重重阴影笼罩,如同一朵随风飘荡的孤云,无法归故。
爱丽丝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多利纳尔的脸上,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她缓缓说道:“多利纳尔上尉,您曾是帝国的荣耀。”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是她在第一面就想说出的话,所以她格外渴望对面能有回应。
过去,多利纳尔象征着帝国的荣耀;而现在,这个名字却象征着懦弱。多利纳尔心中毫无波澜,她撕开羞耻,总结出这个结论。
“我已经不是了。”她微微摇头,锁住手腕的链子在幽静的空间里发出愣愣的响声。
她努力勾起嘴角,眼睛里竟然折射出一丝恨意,灼灼的目光让爱丽丝的心猛然一震。
见爱丽丝失神,多利纳尔又甩了甩手上的手铐,叮叮当当的声音宣告着一切。
“我早就不是上尉了。”她的声音沙哑低落,似乎在自言自语。
多利纳尔不多的羞耻让她低下头颅,但当她看到表皮层脱落的桌面上那支样式简单、却早就因为第二十七星球污染而停产的钢笔时,思绪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
八岁的她,当然不会因为古华国的血统而拥有一个英文名。
她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房间里灯光透出柔和的光,她记得抬头时,小小脑袋正视前方,母亲手中握着那只最喜爱的蓝色钢笔,正专注于处理公司的事务。
那时,她的生活是美好的,如梦一般,但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内心总结道。
她那时还不叫多利纳尔,她叫谢贪生,“贪生怕死”的贪生。
母亲说过,那是最好的祝愿。
听上去带着懦弱的意味,但那是最好的住院,这一点大概是没错的,她不知可否想着。
“怎么回事?”
谢父突如其来的惊喊打断了这个温馨的画面。
他正抬头望向窗外,骤然改变的天空仿佛引发了灾难的预警。
“警告,警告,有污染源进攻。”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笼罩着这个乐园般的家。下一秒,压迫感弥漫到每一个角落。
“爱媛,快把生生带入睡眠仓!”谢父急促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就在那一瞬间,母亲的臂膀收紧,将她紧紧抱住,脸上带着伪装的淡定,眼中透出丝丝恐慌,却又交织着一缕坚定。
“正在锁定中……”冰冷的机器声音在耳边回荡,像是无情的年轮划过心头。随后,一切都化为如同遥不可及的梦境。直到她醒来,却已成了孤儿。
后来,多利纳尔才意识到,自己所倚赖的温暖和庇护,随着警报声只一瞬便灰飞烟灭。
她的名字化为过往,连同那场灾难一起,在记忆的冰冷长河中漂流,留下不可磨灭的痛楚。
孤儿院、程家,再加上军队,哦,还有那个冷漠的omega丈夫,她的人生也就这些了。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么做,奇特的命运玩笑早就让她踏进了深渊。
“你觉得,那个时候我该逃吗?”多利纳尔的眉头紧锁,愈发沉思。她随即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道:“我那时只想活下来,活得更好。”
爱丽丝沉默着,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抛弃队友属于严重违纪。
监控外,站着的人的目光透过摄像头将多利纳尔包围在阴影中。
他们不明白是什么改变了多利纳尔,他们似乎很关心。
似乎。
“生存不是目的,活得有尊严才是真正的胜利。”
爱丽丝念出那句帝国军人守则的最后一句。
“可是在这个时代,还有尊严吗?”多利纳尔的语气透着一丝颓废,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从前的我不懂,现在终究明白了,所谓的荣耀,不过是浮云,是把钩子……是枷锁。”她重重念出那三个名词,仿佛被“荣耀”这三个字害惨了。
爱丽丝因为这些话心中一波的怪感,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坚定。
不。
“我相信,总有一天,真正的荣耀会回归我们的身边。即使是再黑暗的时刻,我们也必须重燃信念。”
“而你,有过信念吗?”多利纳尔因为话中的稚嫩思考而猛然直视爱丽丝。
爱丽丝记得,军官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刺她的心灵。
“当然有。”爱丽丝坚定地回应,面庞愈加明亮。
“因为我坚信,真正的勇士是永远不会放弃追求光明的权利。”
“也许吧。”多利纳尔淡淡回答。
多利纳尔深吸了一口气,心中警告自己一定要忍耐。回答这个问题,不是现在。
想到这,她感受到一阵恶心般的羞辱,随即用左手翻开那些罪行。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刺,刺进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尤其是那些指认的名字。
终于,翻到最后一页,她用那只蓝色的钢笔缓缓写下了“多利纳尔”这四个字,
无尽耻辱的象征在此成立。
不过,那不算什么,多利纳尔沉默地摸着纸脚。
“我敢说,连你自己也不会相信你所做的事情。”爱丽丝的声音如同寒风中怒号的电闪雷鸣,一些阴暗又携着愤怒。
每个字如同利刃划过,多利纳尔有些心神不宁。
心脏那处愤懑与委屈交织在一起。
“我没错。”她故作平静地说出口。
“我做的只是为了活下去。”多利纳尔的声音开始颤抖,“如果……如果你曾经历过,置身于绝境,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她随便抓了几个不连贯的词组在一起,声音继续颤抖着,似乎很后悔。
“你的自我辩解无法改变事实。”爱丽丝毫不留情地反击,面容上的冰冷无懈可击。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让人无法喘息。
“您曾经不是这样的人……”爱丽丝还想说什么。
“别再说了。”多利纳尔的声音哽咽,似乎在跟自己奋斗。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心里的不甘与心痛交织如影随形。
她想要反抗,想要让自己显得更坚强,然而那份来自灵魂深处的孤寂感却将她的声音压制得无以复加。
“你准备好面对审判了吗?”
“时间到了。”其中一个狱警淡淡说道,声音毫无感情。
她起身,并未回答爱丽丝的最后一个问题。
她笑着,脸庞的肌肉动了起来。
“我从未后悔成为帝国军人,”只是后悔知道了一切。
她未说完下半句。
在狱警的带领下,她往回走。狱墙上斑驳的痕迹仿佛在暗示着她的一生,漫长而又艰辛。
就这样,她被带回了阴暗湿冷的牢房。
不过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她却觉得她身处在混沌与绝望之中,心底种种念头交错着,最后冷漠占据了上风。
这场戏终于要结束了,她思索着。
“你回来啦?”狱友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看着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多利纳尔心里一紧,眉头微微皱起:“我说了很多遍,不要坐在我的床上。”
瑞一却似乎听不进她的警告,反而挑衅似地躺在了她的床上,露出一个无所谓的姿态。
而那双眼睛现在却像蛇一样,令多利纳尔的耐心一点点消磨。
“你就这么记挂着这张床?”
瑞一听到这话,掀开被子,身子更加往里缩,嘴角努力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还真是把这里当成了你的地盘。”多利纳尔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怒火在升腾,但她仍忍耐着,没有发作。
她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狱警,一边心想这个叫瑞一的alpha好日子到头了。
“你觉得你能一直这么放肆吗?”她冷冷地说道,声音中夹杂着威胁。
“我又不怕你。”瑞一不以为然,双手撑着床,依旧毫无顾忌。
多利纳尔勃然大怒,只是一瞬,她的高大身躯几乎瞬间将瘦弱的beta完全压制住。
她低声说道:“如果你再不听话,我绝对会让……”
不等他反应,多利纳尔的左手按住了她的双手,右手开始掐住她的脖子。随着力道的收紧,beta逐渐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脸上渐渐泛红,生理上的泪水开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