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处的世界已重置》厘冬

9、第9章

　　“……异种的气息？”夏可罗忍不住站起身，异血者对于特殊气味也同样敏感，但他从来没有闻到过，“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出错了？”

　　宁奕道：“不，林柏达对于气味的分辨从未有过差错。”

　　冉黎也无法理解，但隐隐能猜到些什么，问道：“你确定是异种的气息，而不是类似于或多种气味的杂糅？”

　　“我确定，而且十分强烈，这几乎让我条件反射的以为受到了异种的围攻。”
　　林柏达冷静说道。

　　此话一出，换来了驾驶舱的一片沉寂。

　　夏可罗出声询问：“可不可以和我们说一下，你的非攻击异能是什么？”

　　林柏达没有怎么避讳。

　　“简而概括叫‘深度沉溺’，是感官系异能，能对特殊气味进行深度解析，并且分门别类。”

　　宁奕摘下袖扣，神色一如既往地严峻，道：“冉梨，无意冒犯，你家的位置大概在什么地方？我猜测，那里附近可能有异种盘踞，你最好尽快搬家。”

　　冉黎正有此意，她也不想继续在那个地方待了。
　　只是她心里总有种感觉，她身上的异种气息并非受到沾染，且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体内含有特殊血液的缘故。

　　异血者之间应当会有所感应，但夏可罗与她长时间相处，却从未发现有任何不同，甚至连她身上飘散的异种气息也未曾发觉，所以方才听见这个消息时才会那么惊讶。

　　冉梨深知一点，她并不完全属于联邦研究院划分的五级公民中的任何一级公民。
　　或许曾经是，但现在不可能再是了。
　　幸亏林柏达及时察觉，给了冉黎一记深刻的警醒。

　　这很可怕。

　　异种的气息是一种互通的信号，它既可以用来追踪，也可以吸引同类，一经发现，完全可以被人利用。

　　冉黎道：“宁队长，我家住在金瓶小区，但附近没有出现其他异常，我想可能是我自身的问题，有没有什么办法去除这股气息？”

　　宁奕褪去那身肃冷的戾气，倒有点像一位充满责任感的大哥哥。
　　“我们外卖员常年在外奔波，像我和林柏达，经常会和异种产生接触，要想去除气息，使用特制的沐浴露是最快的办法，洗掉它就可以了。”

　　冉黎自然明白，但……真的能去除吗？她下意识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异种的气息由她体内散发，是冉黎身上自带的气息，所以只有想办法掩盖，无法做到完全去除。
　　总得试一试吧。冉黎劝慰自己。在她能完全掩盖气息之前，无论什么办法至少都得尝试。

　　林柏达随手抛给她一瓶喷雾，冉黎接过后看了他一眼，他乌色的碎发堪堪遮过眼睛。
　　他只说：“喷三下。”

　　冉黎向林柏达道谢，后者便不再理她。

　　很快，货运装甲飞车进入蒙蒙的雨雾之中。
　　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气流的冲击致使车身出现颠簸。
　　货运装甲飞车不同于双翅机型，它只能悬离地面二十米的高度，和陆地车型一样，行驶在机动车道的线路上。

　　“这是什么地方？”夏可罗的手指在触键上快速点动，红点代表他们的定位，数据网格显示他们正处于螺旋中心。

　　宁奕直盯着投射回来的画面，道：“装甲飞车已经进入上城区，附近警戒线受到破坏，风海地段并未完全接受封锁，看来治安管理局的人碰见了棘手的麻烦，信号接收器没有收到反馈信息，我们得绕道而行。”

　　林柏达也发现了问题，急忙说：“不行，助推器被雨水冲坏了，滚轮模式下的甲面底部受损会加重。”

　　面对突发情况，AI智内优选启用最佳备用方案。
　　“检测到存在负面环境影响因素（非自然形成）（被动），风海地段四级螺旋状暴雨（酸雨D4e37-C4，35%）预计35分钟后登陆东南海岸。已启用高级防护装甲。助推器5分钟内停止运行。即将减速落地，滚轮模式加载中。已进入063区道。”

　　冉黎转头望向装甲外汹涌的风浪，雨水浓稠而发黄，空中凝聚出一个半弧形的框定区域，风海东南沿岸被包裹在内。
　　AI智内检测出这场暴雨是非自然形成，酸雨成分高达35%，腐蚀力度强大，并且突如其来。经过气候检测明明符合正常范围，但真正发生时一切数据显示异常。

　　能将高融合装甲助推器腐蚀破坏，从颜色、浓度和气息来看，这场酸雨很可能不是真的雨，而是某种异化生物的粘液。
　　不一会儿，冉黎的监控视角内蹿出一道黑影。
　　——果然如此！

　　紧接着货运装甲飞车遭到剧烈冲击，车身在雨中猛地往左.倾斜45°，驾驶舱内亮起红色警报。
　　“注意！出现C级异种攻击！注意！出现C级异种攻击！注意……”

　　宁奕断掉自动驾驶，直接手操稳住车身，转而喊道：“所有人小心戒备，那是C级异种獾奇！”
　　夏可罗迅速背上鹰眼G4狙击枪，弹夹挂在胸口的收容装置，道：“獾奇的体型非常庞大，足足有三人踩肩搭起来的高度，普通的炸药奈何不了它，发射针箭刺向它的骨骼连接处能减缓它的动作。”

　　“不错。林柏达，你和我绕去侧后方，它估计受伤了。”宁奕拉紧黑色绑腿扎带，耳边别着通讯设备，和林柏达一前一后跳下货运装甲飞车。

　　公用频道沙哑的“滋啦”一声，宁奕夹杂着风声的杂音传来：“夏可罗，九点钟方向的高塔目前很安全，你背着狙击枪上去看看，这次的突袭来得蹊跷，务必看好货物。”
　　宁奕作为公认队长，自觉担任起了指挥的义务。

　　夏可罗认真回复：“收到，宁队长。”

　　而后，宁奕郑重地说了一声：“冉梨，你先跟着夏可罗，见机行事。”
　　冉黎：“收到收到。”
　　……好吧，她一个低凡者也确实没有单独行动的能力:）

　　听见耳边通讯设备传来的声音，冉黎明显有些状况之外。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冉黎果断地挑了把比较趁手的突击步枪，快速扛在肩头，又在腰后别上一把配备尖头子弹的改装手枪，学着战斗录影里的动作利索地装弹夹、上保险，一切也能做到行云流水。

　　这是冉黎第一次出行大型任务，说不紧张是假的，但她也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心理准备。
　　就当检查她熬夜练习的学习成果了。
　　想到这里，冉黎跟着夏可罗跳下车，左右观察地形。

　　四周蒙了一层薄薄的污染雾气，外卖员统一的蓝色工作服检测出地面污染浓度达到45%，污染级别识别为中度污染，预警装置不断提醒可能存在高级异化生物。

　　夏可罗边走边用嘴咬紧绷带，目光警惕地横扫过每处角落，说道：“上城区这破烂情况，和下城区的安逸天差地别啊。”
　　冉黎蹲在他脚边，点了点头道：“异种也挑生存环境吗？那下城区是不是被排斥了？”
　　“可能是吧，谁知道呢。”夏可罗翻过栏杆，往对面走去，“冉梨，说起来这也是咱俩工作那么久第一次碰上异种，你怕不怕？”

　　冉黎道：“哦，怕能活命吗？”
　　夏可罗嗤笑：“你说得对。”

　　“夏哥，我想留下。”冉黎提出自己的请求。
　　“说什么屁话，我能让你留下？”
　　夏可罗以为冉黎是知道她能力不行，担心会拖后腿，故意说的丧气话。

　　冉黎不想退让：“你先上高塔，狙击手视野好些，出什么状况你可以给我打掩护，我没问题。”
　　夏可罗嘴角一抽：“……虽然你很有胆量，但我不同意。”

　　“夏……”

　　“冉梨，你知道我们会遇见什么危险吗？”夏可罗无语地看着冉黎，“能制造一场酸雨覆盖风海整个东南沿岸的异种，起码得是上等A级，还不排除它们结伴的情况，数量未知，种类未知，目的未知，宁奕和林柏达都要两个人行动，你小胳膊小腿儿的不要命啦？”

　　“我知道了。”冉黎嘴上臣服，心里早已开始盘算她要怎么开溜了。

　　大步爬上高塔，塔顶的风愈加激烈，冉黎只觉视物困难，身心感到无比压抑。
　　找到稳妥的遮蔽物后，夏可罗俯身贴近地面，开始组装随身带来的枪托和组件。

　　“你瞧着，能学一点是一点。”夏可罗示意她往他手上看，“左拧，右托，往上一搭。无论是哪种狙击枪，枪头习惯性要瞄准斜下方。遇见猎物，时刻留心缩放倍镜，别急着开枪，要学会预判，以静制动，然后守株待兔。按照你夏哥的做法，即便你身法不行，枪法也不会太差。”

　　冉黎安静趴在旁边，数着杂碎的金属内置。她知道夏可罗是想教她点保命的法子，毕竟她实在太弱，还总受别人欺负。当然，夏可罗对此都看在眼里，冉黎不胜感激。

　　“牛，夏哥威武。”她真心实意。

　　“别只顾着拍我马屁。”

　　夏可罗把刚完成的组件全部拆卸，推给冉黎让她试一次，“现在你照着来一遍，帮同事掩护撤退放冷枪什么的，以后出来工作总会用到，多试几回，打些低级异种没问题。”

　　对此冉黎跃跃欲试，旁的不说，她早就看得手痒了。
　　脑子从头过一遍夏可罗示范的动作，冉黎快速接过那堆组件。
　　她手上速度没有耽搁，左拧，右托，往上一搭，那两三下有模有样，看得夏可罗眼睛直发愣，呼吸都变轻了。

　　“怎么……你是学过？？”夏可罗有被打击到。
　　冉黎如实回答：“没有。夏哥你的动作很详细，刚看一遍之后，我觉得还行。”

　　……那他还能说什么？夏可罗闭嘴装酷，用手调试好狙击枪的位置，他利用缩放倍镜观察货运装甲飞车的周边情况，瞄准的路线实时放出弹道数据以供参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宁奕询问过两次高塔这边的状况，然而两边都毫无动静，仿佛异种留下作案现场后，便撒手不管了。
　　急风里掺杂着刺耳的呼啸声，冉黎似有所察觉，眼睛敏锐地捕捉到楼角闪过的黑影。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在驾驶舱内冉黎也看见过那抹黑影，它速度极快，撞击车身的力量十分庞大，并且拥有一定的智慧，能思考较为复杂的问题。若放在异种群里，它无异于会成为堪负重任的领导者。

　　思及此，夏可罗的特制子弹沉默出枪，然而即便以他獧捷的开枪手法，也堪堪落空。
　　“操，让它给跑了。”

　　它逃脱了，但它两次出现在货运装甲飞车附近，其目的显而易见。
　　宁奕全程开着通讯，正在和林柏达往回赶。
　　他们在路上杀了三只C级异种，却都不是宁奕要找的那只，林柏达杀死第三只C级异种时，他们几乎已经跑出了暴雨的螺旋中心，离货运装甲飞车越来越远。

　　“一只C级异种真的有那么聪明吗？”
　　公共通讯里，冉黎纯粹不懂地发问，却是问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宁奕也想到了这点，从一开始车身被攻击，到三只C级异种合力吸引小队中的攻击主力，这一切仿佛背后早已安排好了似的，所有行动有条有理。

　　林柏达身形矫健地跑在前边开路，听见冉黎轻浅的声音，同样也陷入疑惑。
　　奈何他们距离太远，刚才又一击未中，如果那只所谓的C级异种真的长有灵智，它很可能会更加警惕，藏得更实，于暗中等待蓄力反杀的机会。

　　当下形势紧迫，车内的货物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所有人只收到一张大致的外观图片。冉黎参与工作前也看了，照片里一个硕大无比的泥灰色“石头”位于中央，显得那样平平无奇。

　　不知是不是酸雨的腐蚀加重，冉黎的身体起了排斥反应，工作服掩藏的手臂微微泛起冷汗。
　　她勉强压下心底的异样，将一切古怪与袭击车身的C级异种结合在一起。

　　“宁队长，我申请出战。”

　　“你疯了？！”

　　最先出声反对的竟是林柏达，他呼吸沉闷，说话的声音格外嘶哑，刚好加重了他怒斥的语气。
　　这世道就是如此，低凡者没有能抵抗异种的生存能力。
　　可想而知，放任冉黎独自面对C级异种，基本等同于送死。

　　夏可罗就在旁边，他偏头看向冉黎，听了这话也是十分生气。
　　“够了冉梨！你没事逞什么英雄？我们都还没说什么，需要你一个低凡者出头吗？”

　　冉黎充耳未闻，直接在公共通讯里问道：“宁队长，你们还有多久能到？”
　　宁奕蹙眉：“最快二十分钟。”
　　说罢，冉黎起身跑出高塔，雨幕中的建筑似真似假，也将她清瘦的背影衬得可有可无。
　　“冉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