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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中分别 ...

  •   已至深秋,何家作为江南有名的商贾之家,屋里的炭火自然也供应的及时。

      炭火上温着的银耳羹,是正斜靠在榻上小憩那位今年的最爱。

      阿胖在外室靠门的地方坐着,拿着汤勺慢慢搅动以免糊底。

      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大的响动生怕打搅到远处看书小憩的小姐。

      “阿胖,你说父亲大人为何着急要我嫁啊?”

      良久,盈枝开口打破房内的寂静。

      “兴许老爷是怕自己老了无人照顾你。”

      隔着屏风瞥见小姐将书放在一边坐起,阿胖有眼色的将一旁温好的银耳羹递给内侍丫鬟银十。

      “我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我很厉害的。”

      接过汤的何盈枝小声的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音量嘟囔了一句。

      父亲的屡次撮合饶有种要把自己赶出门的架势,这让她不免有些伤感。

      明明是怕父亲一个人在家会有些孤独想着多陪他些时日来着了。

      想到这儿,有些失神的抬起头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去,庭院里深秋的风吹得竹林婆娑,叶叶相击。

      “小姐是觉得冷吗,奴婢去把窗户关上可好?”
       银十轻声询问。
      “是有点,虚掩就好。”
      “是。”

      银十起身去置窗的同时,何情将目光移放到炭火上,还有守在门口的阿胖。

      渐渐回想起一些往事,尤其是八年前初雪那天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腊月十七是母亲下葬的日子。

      作为长女,父母唯一的女儿何盈枝,手捧阿娘的排位拖着疲惫的身影木讷的随人群走去。

      已经记不清那天自己在想什么了,只是模糊想起那天所经之路遇到的每一个人,隔着漫天的雪花依旧看得见是同情与可怜的目光。

      但我无暇顾及这些,只觉得手里的排位似有千斤重,浑身滚烫着。

      从昨天开始高烧,虽然只有十五岁,也察觉得出到身体的异样。

      即便如此,也一声不吭的陪阿娘走完了最后仪式。

      “何老板,节哀节哀啊!”
      “多谢孙老板和嫂子这几日能来帮忙,没有你们我肯定做不好这些事;还有这赵三娘,多谢您真是多谢您了。”
      “街里街坊搭把手的事儿,何老板伤心几日就得了,还有生意跟孩子要顾,日子还是得继续。”
      ……

      阿爹在一旁拜谢那几日向我们伸出援手的人们。

      那时的我个子不高很瘦小,连着几日的发烧身上也没力气。

      趁无人注意我时,迈着摇晃的步子一步一步,甚至最后用爬的,强撑着爬到离阿娘较近的地方。

      想再一次抚摸那“先妻于氏春回之位”的排位,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只有手指稍稍动着。

      一瞬间才意识到阿娘真的离开。

      那时的我还小,但也明白再见不到她,再也不会被她抱着。

      想起这就心如刀绞,针刺般的疼,不自觉蜷缩起来。

      已经哭了太多天,没有力气再哭了。

      皱着眉无力的蹲坐在那里,静静感受着母亲带给她最后的感觉。

      脑海里浮现出和阿娘一同嬉闹的场景。

      眼泪不自觉又一滴一滴砸到手背上,以前给我擦泪,在难过时抱住我轻抚的人已经不在了,想起这些眼泪就止不住。

      “阿娘看到该心疼了。”

      雪花还在飞舞着。

      而后,在我低头将自己埋进臂弯里的一瞬间,犹如白云被撕成好几千万块落了下来一般。

      漫天的大雪,落在我的衣服上,融进我的发丝里。

      我抬眼,一片硕大的雪花轻轻落在我的眼睛上,若不是带着凉意,已经烧迷糊的我根本感觉不到雪花的存在。

      就像阿娘带着她独有的气息轻轻吻住我的眼睛。

      所以,这漫天的雪花,是阿娘在拥抱我吗?

      且当它是吧!

      于是我张开双臂,像是在感受着阿娘的心疼与不舍。

      片刻后,趁着雪小些能走路,强撑走下山去。

      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着等阿爹,也是在那里,遇见了阿胖。

      前山脚下是一座寺庙,一位老主持带着小和尚朝我走来,见我独自坐那儿怕我是与家人走散。

      老主持年纪大了,很不容易的蹲下身子,开口便是有着经年阅历的声音询问我:
      “小姑娘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家里大人呢?”

      “后山。”

      我这么答,可是哭的太久嗓子发不出声音,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主持年纪大了,耳朵不怎么好使。

      一旁的小胖和尚听清后将我的话重复给主持。

      老主持一听便心下了然,临近午时,吩咐小胖和尚带我去吃斋饭。

      可我哪还有心思吃饭啊,那时真觉得不如随阿娘一起去了算。

      “吃点吧,很好吃的。”

      见我不动筷,胖和尚硬把筷子插进我手里摆好饭碗认真的看着我说。

      尝试了一下,不太行。
      “没力气也不想吃。”

      小和尚看着我哭到通红的眼睛,出声安慰着:

      “伤心和自责要短一些,已经故去的人长久的铭记于心就好。”

      “你听到什么了吗?”

      胖和尚顿了顿,继续说道:
      “后山最近只有一户人家有丧事,城中何家之妻,为救落水的女儿不幸溺水而亡,享年二十九岁。”

      我垂下头小声说:“是我害死她的,要不是我贪玩…”

      “你的阿娘不会怪你的。”

      “不管有没有人怪,我都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我…”

      不愿意继续说下去,我起身想离开,被一把摁了回去。

      小和尚重新把筷子递给我,郑重其事看着我说:

      “你阿娘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她会因为心疼你而难过的。”

      我看着他,透过他看到门外飘的雪,听话坐了回去,握紧筷子逼自己吃了一点。

      那天我在石梯上坐了很久直到父亲来寻才起身离开。

      胖和尚紧随其后收起为我撑了两个多时辰的伞。

      起身的时候风突然变得很大,山路崎岖一个不稳险些将我吹倒。

      其实那天的风一直很大,坐着时感觉不明显是阿胖给我挡住了。

      后来再有阿胖的消息是第三年夏,东林寺被袭的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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