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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拿走 ...


  •   “…………”塑料袋里挂着好多药,蒋舟变了脸,“这是给谁……”
      纪凡飞快抢过塞进口袋。

      那两人前脚走,他俩就出了门。
      头一回见请吃饭是喝白粥,蒋舟吐槽了两句,看他不吭声,“真你打的?”
      纪凡没说话。
      “出什么事儿了下这重手?前阵儿不还怕人给污染了嘛。”
      “人都会变。”
      上回说变的还是他呢,这回倒是换过来了。他倒是觉得出门那眼神儿还跟以前一样啊。
      蒋舟就跟看俩小孩儿闹别扭似的,“十几年了小同志,牲口的槽都跳几只了。”
      纪凡低着眼搅调羹。

      本来就没肉,现在是没了,好在脸上干干净净的,至少不是互殴——真要互殴,小同志大概已经没了。
      “真受委屈了就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出头。”他朝他眨眨眼。
      “你正常点儿。”
      “哪儿不正常,我可是专门为你过来的,电话关机,干着急知道不?”
      “你不是来看项目的?”
      “一半一半嘛。要不是你平安报得快,我得动用非法手段了。”
      纪凡没理他说笑。

      蒋舟随口说会在J城待一阵子,“有事儿别闷着,我没怎么变吧?”
      “嗯,”他直接说,“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你也别说了。”

      他的嘴是蚌壳,不想说是撬不开的,他一挑眉,“行,多吃点儿,都快瘦出情侣款了,干嘛光喝粥啊。”
      纪凡还是只喝粥。喝完就要回去,蒋舟让他去自己那儿,不去,又说,“那我送你,免得又来找茬。”
      他没觉得自己是个需要护送的少女,但还真不想又被堵门口,谁知道一回来见着这一出。

      这个蠢货。他脸绿了,蒋舟脸更绿,“艹!”
      “没有。”他立刻说。
      “什么没有!艹,”他找不到别的语言来表达,“艹,艹,艹!”
      “……怎么又吵?”
      一个人提着件牛奶从拐角楼梯上来,正停楼边儿喘气,遥遥说,“纪老师?你回来了?”
      纪凡嗯了声。
      张老师一步步近了,看见蒋舟,“……你朋友全是帅哥啊,看这个子,我还以为是莫律师呢。”
      帅哥没好气,“这狗b,谁他妈是他。”
      “……”

      张老师登时就会意了,平时看不出,纪老师这感情生活还挺……
      纪凡面无表情,让开道,“他心情不好,不是冲您。”
      “没事儿,你生这个病大家都急的,保重身体,感情上有误会,好好说嘛。”
      “……”
      纪凡听他转述过,拜莫言疯言疯语所赐,这会儿人家看他和蒋舟的眼神很不单纯,淡淡应了,“蒋哥,先进屋。”

      “……未遂。”他倒了杯水,递给短短沙发上咕着的人。
      不接,他有些头疼,“这件事有误会。他问题很大,我也有问题。”
      “你有屁问题,干出这种混账事,你不弄死他还检讨上了,受虐狂是不是。”

      长大了的蒋舟挺重身份,不管瞧不瞧得上,面儿上总和颜悦色的,因为蒋乐的缘故,对他更从没冷脸过。
      这话也很情绪,让人联想到社会新闻里被虐待不跑路的妇女,他能反抗还不反抗,那就当得起一个受虐狂。

      他没法跟他一字一句解释,听着也不舒服了,“你知道我不是。”
      “姓袁的那不是,叶行……”蒋舟哼了声,“抽两巴掌就算了?我看……”
      “你别管,我能处理自己的事。”
      “你能?”
      “我能。”
      他顿了下,“蒋哥,以前的事,他心里不舒服,这件事他会听我的。他不是叶行,我也不会再见他了,你别管。”
      他语气坚决,蒋舟一时语塞。
      看他片刻,忽然问,“这话不矛盾?”
      “……什么?”
      “‘他不是叶行’,还会干混账事,你还肯定他会听你的?”
      纪凡垂下眼。
      “你知道他不舒服,他知道你干嘛去了吗?他知道……”

      “和他没关系,”他语气变得强硬,“这是我的家事,你别告诉别人。”
      蒋舟却没像往常那样停下,“真没关系?纪凡,你把过去看得太重了,你不爱惜你自己。”
      “我没有。”
      “别装傻,”他从低处看他,又像那天夜里,“我不只说这臭小子,你那个疤……”
      “这是我的事,”他突然尖锐,“蒋哥,你也看清楚,我不是蒋乐。如果还要做朋友,你就别管太多。”

      蒋舟走了。
      他在沙发上坐到了天黑。

      蒋舟一直对他不错,不管是袁浩还是陈千金,还是那时纪雪走。
      不管他有没有找他,不管为了什么,他一直对他不错。
      但是,“你最会伤害我”,也许不只叶行,对任何人都是。

      一个正常人会说对不起吧。
      一个正常人会说谢谢你关心吧。
      一个正常人会敢于原谅吧。

      「……你还正常吗,你还正常吗……纪凡?」
      「我只是要你做一个平凡的人,这你都做不到吗?」

      手机在黑暗中亮起,是秦千阳:【刚下手术,累死,真的回家了?明天有空吗,来我家吃饭?】
      在那上面,是他回的【没事,我今天回宿舍了】
      更上面是对方最近几天连续的问候。

      再上是那天晚上,“怎么关机了?”“你在哪儿?”“到底怎么回事儿?江律师那个上级找来,说打你骂你了???”“宿舍怎么也没人?”“纪凡你回信,别跟我见外,受伤了来医院,没地方先到我家住,明天我们去报警”……

      秦千阳对他也不错。总是热情、善良、温柔。
      为什么,不过是同学而已。
      他又没讨好他,一个正常人会回馈的热情、温柔、体贴也没有,他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只有冷漠和揣测。
      这不是自卑。
      有时他甚至很自大。他相信一个人只要还不太笨,他就不能活着而不蔑视自己。

      不。
      不……他没这么差劲。
      他本就是这样的人。是他们自己要靠近。
      他没有求他们靠近我。
      不是他的错,以后都别再靠近他,大家的日子都好过。
      【没空】

      丢了药,他走到卧室门边,摸上放钥匙的小台子。
      片刻后他打开灯,仔细翻了翻,什么也没有。
      而后他想起来,又把那天穿过的外套和裤子口袋翻了个遍。

      五分钟后,他出门下楼,打着手机手电沿路找。
      在大门边来回一遍,刚泡了桶泡面的保安出来看见,跟着一块儿佝了身子,“纪老师,你找东西啊?”
      “嗯。”
      “什么东西?我也帮你找找。”
      “钥匙。”
      “大门儿不是密码锁吗。”
      纪凡没理他了。
      “一串儿还是一把啊?”
      “一把。”
      “那不好找,一把钥匙,抖着抖着就没了,这黑黢黢的哪儿找,”保安直起身子了,“明儿叫个开锁师傅吧。”
      只有这样了。

      他起身要走,保安又叫他一声,“那个,纪老师……”
      “您有事?”
      对方挠了挠头,“那个,上回,那个钱……”
      “什么钱?”
      大叔眼珠子一凸,“那天晚上您不是打车没带手机嘛,找我借了钱应急。”
      纪凡恍然,“对不起,我忘了。”
      他转了100块给他,保安说,“那不用,就四十二。”
      “应该的,这么久了,不好意思。”

      “那您太客气了,”对方平时就很健谈,“我想您也是忙忘了。莫律师也是。哈哈,我还想着让您帮忙给他也说一声儿呢,这阵子也没见着他。”
      “……”
      保安大哥的出现是个迷,沉迷刷抖音时就是个摆设,“您俩真有缘,钱都是一个数。”
      “他的也算了,”他又转了一百给他,“他不会再来,您别找他了。”

      他忽然异常疲倦,重新上楼,进屋。
      一挨上沙发,力气仿佛被抽尽,他把自己蜷起来,直接蒙上了外套。
      外套还有雨水的霉味,合上了灼热的呼吸,他迷迷糊糊想,也许是那天就弄丢了。

      他平时又不乱动,从没弄丢过,那天那么乱七八糟,他只能抱了外套钻进楼道,匆忙间可能就抖落了。
      很有可能。楼道那么长,后来下着那么大的雨,有雷有电,落地也听不见。
      那个时刻太狼狈了,怎么还会去管一把钥匙。

      太狼狈了,腿和脚都不像是他的,脑子也不像是他的,人生从未有哪个时刻受过如此直白的屈辱。
      他说的是真的,他可惜地上只是个遥控器不是刀。

      “你感谢这世上有我,是感谢有我他妈永远做你的冤大头?”
      “还想到我就愉快,我他妈现在光是被你想到都恶心!”
      “……你算哪门子直男?说什么讨厌,你根本就是喜欢吧……”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不一起恨他,还好奇,你是不是也恨她……”

      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也许是他……也许他就是把过去看得太高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他本来就自私麻木,就不该装作热情体贴,装得四不像,才让别人不舒服,不正常,闹出这样的结果……

      “纪老师,你真还能走能跑吗?……哦莫律师说的,昨晚太吓人了,一来满头血,说把你害了,让警察来抓他……额,就是说,他说把你亲了……我看他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纪凡,你真没事儿?那江律师上级为什么说打你骂你,侮辱你伤害你?吓我一大跳,你们是打架了?……你在哪儿?……”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只有我是不能被原谅的?”

      什么代价也没用。发生过的事情不会改变。他记性就是那么好。
      就是这么好,十年前,二十年前,二十五年前,每件小事都刻在骨头里。

      「……你配合了吗?你是故意的吗?你还要继续吗?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这你也做不到吗?」
      「不是你给我的吗?」
      「什么?」
      「你对我不只一个要求,我不知道你还想做什么。」
      「跟男人在一起被处分的不是你?是我让你去的?你还不承认你是在报复我?」
      「是!我就是报复你!」

      土堆里通报过,他还没死。可他挖掘了多日也不过是把土挖了出来,声音还在持续敲打。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你不羞耻吗?用我的脸……不羞耻吗?」
      「我不过就对你有这么一个要求,你连这都做不到吗?」
      「就这么好奇吗?你看到了吗,就是那儿……你满意了吗?」

      「其实,同性恋早都不是病啦……」
      「那,你愿意接受吗……嗯,愿意的话,我们聊聊天吧……」
      「你也会进来的,你这个魔鬼……我是被你害死的……」

      「他是怎么对我的?你不是知道那有多疼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早想……我试过了……」
      「…没人……就……回,回我这儿来……」
      「到我这儿……」

      不。不。
      都是幻觉。
      他不需要。
      他什么都不需要。哪儿都不需要。谁也不需要。
      都是他们自己要来靠近他。都是他们自己要靠近他。
      是她自己要……

      “是吗,不是你死皮赖脸贴上去,一次又一次?”
      忽然一个声音,不是从土里而是从空气中传来,格外清晰、严厉。
      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不是你自己求来的?”

      “我没有,我没打算再见他……”他下意识地反驳。
      卧室门依旧紧闭着,声音却变得异常尖利,“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叫他?你不能装作不认识?”
      “我没注意……”
      “没注意,你就是死性不改!我早就说了,你这个死同性恋,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你连这都做不到!”
      “……我没有,我不是,他说不膈应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同性恋。”
      “别人客气,你就当真了!他恨你恨得要死,不是因为我,他会那么容易心软?你为什么要借机住进去!”

      他不敢看那里了,“那是发生了意外,他说要过来,你又不想他过……”

      “又要怪到我头上?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她被激怒,“受了点儿伤就装可怜!别人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为什么要贪嘴、贪睡、冲他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为什么一再找过去,你根本就是想被他……”
      “我没有,别说了,我以后不会……”
      “你每次都说不会,每次还是照犯,你忘了怎么跟我保证过?”
      “……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
      “我不会再信你了,害人精,你害死了你爸爸,又害死了我!看我死了没人管你了?你早就盼着我死了吧,这下你可以乱来……”
      “我没有!”他猛地抬起头。
      “没有?你不是把我丢在那里?如果不是你,我会这么快死?”
      “妈……”
      “别叫我妈!”
      “妈……”
      “你怎么还敢!你的命是我给的啊,你的骨、肉、皮、血,心、肝、脾、肺……你知不知道多疼?你以为还我一点儿就了结……”
      “那你拿走!”他终于冲过去打开门,“我就是故意的,我没有求你生我,是你非要生我的!是你们非要靠近我,我没有求你们靠近我!我不要了!拿走!你拿走!”
      “……纪凡?”

      脊椎连着尾椎一寒。
      说永不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客厅口,脸上写满恐惧,“……你在跟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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