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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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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不妥——”沈阁老向前一步,直接把裴复礼驳了回去。
“阁老以为不妥的事情,究竟是陛下复我大学士之位,还是要向下拨款之事?”曲元楹打断反驳道。
如今曲元楹把安南军的账目算的清楚,只需两百万两即可,他自然不能驳回去。但曲元楹却又实打实得立了功,当时罢她的职本就是冤枉了她,沈阁老自然也不能驳回去。
他方才一时着急,贸贸然得说出来不该说的,如今这场面倒是僵持住了。
裴复礼温和一笑,宽厚大度道:“阁老忧国忧民,着急些又何妨?”
沈阁老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就听到裴复礼继续说:“朕自然是拿阁老没法子。”
“臣惶恐——”沈阁老僵了片刻,立刻下跪。他身后的一堆朝臣都纷纷跪地,说道:“陛下息怒。”
唯有曲元楹还站在原地,她目不斜视,逆着人群躬身道:“臣谢陛下隆恩。”
裴复礼看着曲元楹的神情很是温和,笑道:“曲大人免礼。”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袖,继续说:“朕刚登基,国库虽然空虚,但拼拼凑凑两百万两还是能拿出手的。传朕旨意,礼部尚书曲元楹带着银子和军粮前往南境。”
她看着曲元楹的眼睛,“元楹定当要亲自送往,路上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叉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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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复礼的旨意着急,曲元楹前脚刚刚跨出宫城,后脚就立刻去整理人马,当日下午就要即可出发。裴复礼此事慌乱,像是在刻意避着沈阁老从中作梗,恐生变故。
曲元楹昨日才回到了京都,慌慌张张好几个时辰,就连小憩都没有,眼下又要离开了。
吏部侍郎有些年纪,向来长的慈眉善目,看向曲元楹的眼神带着慈爱,说:“大人这几日怕也是累了,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为好,万一病倒了,等到安南将军回来岂不是会心疼。”
曲元楹本就是强撑着身子上朝,对吏部侍郎的话也是听了一般,但明白他来着不善。她眼皮也没抬,随口说:“大人怕不是因为吏部出钱,心疼银子,这才来关心我的吧?”
他又怎知道曲元楹这般不给他脸,连忙解释道:“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吏部拿出的银子都是天下百姓的,下官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曲元楹的表情颇为不解,疑惑道:“大人不也是天下百姓的一员吗?为何不心疼?”
她趁着吏部尚书慌乱之言,紧紧捉住其中的错处。
礼部尚书怎么说都不是,点头应和了好几句,趁着一旁有其他官员走过,连忙凑上去说话,离开了曲元楹的身边。
拒霜在一旁看着真切,也是在是心疼曲元楹,说道:“姑娘还是先上马车休息吧,眼睛都给熬红了。”
曲元楹没动,反问道:“陛下亲自嘱托,更何况此事事关重大,我还是要亲自盯着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一路跟着我,也不曾休息,你还是要顾着自己的。”
“方才姑娘上朝的时候,我在马车里休息过了。”拒霜没有反常的错愕,平日里曲元楹对她的关心也不少,她往日里升职也没忘记自己,得到的赏赐也根据功劳分给了自己。
但是曲元楹从不曾觉着这是她给拒霜的恩情 ,这本就是拒霜应得的。
曲元楹叹了口气,深深地看着他,说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话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两人看着前面来来往往运货的人,都不曾继续开口。
曲元楹在前面检查着,拒霜在后面一步步跟着,直到最后一车货物都准确无误,两人又齐步回到了马车。
这时曲元楹才开口:“你的官位本不用一直在我身边当侍女,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便分府单独立出去吧。”
她自己说完这话都觉得好笑,像极了那些男人给女子画大饼的模样,她一时语塞,后面的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脸都给憋红了。
拒霜瞧着她的模样笑出了声,握住曲元楹的手宽慰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就算不说我也明白。”
曲元楹拍了拍拒霜的手,表示自己明白了。两人此刻是要马车去了城门,然后前往安南军如今的营地——沅临城和安宁城之间的一个盆地。
裴砚舟这几日正琢磨着怎么拿下雾山城。如今他拿到了皇商的钱,京都里筹备的两百万两银子自然是不需要的,但是粮食他也是等着呢,谁叫青稻城被一些人掏空了。
等到曲元楹上了车队,她看着自己身后绵延的车队,低声对拒霜说道:“要想法子分开。陛下的意思是银子送到她之前的封地金陵,粮食送到安南军那处。”
拒霜掀起帘子看了外面的士兵,确认好后说道:“还不知道周围的人有多少是咱们的,陛下可有给姑娘透底?”
“一般一般吧,人手不够,就算她特意安排也会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进来。”曲元楹靠着垫子说:“陛下对他们的心思一清二楚,他们自然能想明白陛下的心思。就算混进了几个人,只要咱们盯紧了不出岔子就好。照着裴砚舟的本事,应该已经在南境筹备好银子了。”
提到裴砚舟,曲元楹困乏的身子野松快起来,笑道:“估计银子还不少,这些钱也要送到金陵,这都是陛下‘东山再起’的地基。”
拒霜话在嘴边,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
“京都不是个好地方,离南境太远。南境几百年间名义上是大周的,实则只享受了好处,该尽的责可是一点没有。但是金陵就不一样了,陛下的封地在那里,对此地很是熟悉,就连周边的几座小城的浑水已经被她整顿好了,到时候迁都最合适不过。”
迁都!
拒霜虽说有些猜测,却还是没想到裴复礼做事恨绝到了如此地步。
“快刀斩乱麻还是有些好处的,陛下想要做一位明君,就要有壮士扼腕的决心。”
她们一行人从京都一路向南,明面上的计划是到了军营里,但是曲元楹收到的任务是兵分两路。
曲元楹借着分开走更快的由头,让送粮食的军马走在前面,运着银子的走后面。她叫拒霜骑马在最前面带队,她自己列在两组人马的后面。
到了一个路口,她叫后面的一队人分的更开,趁着过河的瞬间,就着地形彻底分开了。
曲元楹也难得和拒霜分开——这是她特地向裴复礼求来的,朝堂上自然有她信任的人,曲元楹的表兄崔无道如今就在朝堂上,也是文武兼备。他自打裴复礼登基之后就掩藏起了锋芒,京都中人甚至都忘了他的存在。
但是她就是铁了心的要把顺手的功劳给了拒霜,表兄怪就怪不曾在自己身边陪着长大。
行军途中她还截下了裴砚舟的信,这回他这个死脑筋可算是开窍了。
整整三大页,尽然全是思念之语,可谓是字字诛心、婉婉道来。感觉此人一边写信,一边流着眼泪,流出的泪都要将沅水几条干枯的河畔重现生机。
实则裴砚舟写信之时,嘴角的都要咧到耳鬓了,他一想到曲元楹看见此信中的真挚之处,定会被自己深深地感动到,怕不是还会让侍女退下,自己一人偷偷流泪。
定然会这样!
曲元楹出了看信中的酸文假醋之外,也透过信件看到了裴砚舟写信之时的小心思。想让她流泪看?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但曲元楹心中还是高兴的。
她顺着裴砚舟龙飞凤舞的字一页一页的看过去,可到了最后一页的末尾,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我已在金陵城内候着,坐等娘子大驾光临。”
简直荒唐!
曲元楹叹了口气,把信拍在桌案上。南境如今尚不安宁,他怎么可擅离军队?被人检举事小,耽误的军请才是真正的罪过。
她撩起衣袍向外探过身子,手中还捏着只笔,就发现刻着“金陵城”三字的牌匾已经立在了城墙上。
手中要写信的笔此刻倒是不合时宜,曲元楹抬手将笔放到案几上,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指尖又捏回了笔。她这笔虽然长的同寻常的笔没有什么不同,但却不用沾墨,想用时只需蘸些水便可用。
等到她亲眼见到了裴砚舟,她定然会当着他的面,把他的罪行一笔一笔的写下来。
她还要裴砚舟日日夜夜得待在身上,好让他每日三省,正一正他的不良风气!
她靠着身后的软垫,脑子里全是一会要写出来的字,就是晃晃悠悠的马车是在烦人,她的头都有些晕。
她起身抬手掀起帘子,想让风吹进来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带着果香的帕子。
帕子轻柔,像是京都中贵女的,曲元楹甚至能透过帕子看到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外面瞧着自己。
他本来有些发愣,但这身影实在熟悉,她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谁。
曲元楹抬手攥住脸上的帕子,下一刻又向马车外的人抛去,又紧接着把帘子放下来,隔绝了外面人的目光。
外面的人手一转,腰侧的刀尖钩住了帕子,又抬手用刀把帘子再一次掀起。
“娘子为何这么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