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我想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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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便格外地顺利，梁王正因南方水利拨款而劳神，并无精力操心后宫之事，再加上张玥儿确实久病不愈，又有高僧开口说可为大梁增添福泽，便很快便答应了。
张玥儿出宫去了皇寺修行的消息很快便从宫中传了出来，
几日后，随着得红疹的人越来越少，凤京的妖祸传闻便渐渐消散了。萧卿卿也道别了感华寺住持，准备动身回府。
可刚出寺门，便看着早已等候在寺门外的马车皱起了眉。齐昭立在马车一旁，正嘻笑着和她挥手。
想到身后还在目送自己的住持，萧卿卿只想装作不认识面前的人。但是没办法，齐昭接到消息便大包大揽下了接自己回府的差事，眼下却也只能上了他这辆马车。
马车沿着那条凤京河缓缓走着。
“她被送去了京城内的皇寺，也算是逃出来了吧。”齐昭琥珀色的眼睛好看地眯成一条缝，说到“你要去看看吗？”
萧卿卿有些心不在焉，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的凤京河，悠悠地说：“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说过，她会恨我的。”
如果让她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杀掉她的亲人，她一定会恨我的。
蓦地萧卿卿转过头来，问到：“我用了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蠢办法，不问我到底为什么吗？”
齐昭便顺着她的话，笑着问到：“为什么呢？”
真的问了，萧卿卿却有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她原本希望齐昭可以问出她的答案，但现在，脑子里仍是乱糟糟的一团。
“可能因为有趣。”萧卿卿又将头扭向窗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外面。
让这个喜欢用灾祸之说嫁祸于人的张家，也尝尝陷于谣言的滋味，是有趣的吧，她也在说服自己。
齐昭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勾起唇角笑了笑，并不在意地凑身过来。半晌，他看着外面的凤京河，有些云淡风轻地开口到：“你知道吗？这是我六年来第一次出城。”
这下轮到萧卿卿愣住了，她甚至有些错愕地看着一脸悠闲赏景的齐昭，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不过很快，齐昭便发现了萧卿卿的目光，他耸耸肩，说到：“我是质子诶，不能出城很正常吧，要不是三皇子现在执掌南北骑营，我今天也还是出不来，还真是得多谢哥哥了。”
他故意语气轻松，甚至还揶揄地叫着萧珹哥哥，可萧卿卿却没有如他所愿被逗笑，甚至拧起了眉毛。
齐昭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缩回了脑袋。
四月的春风还带着些寒意，夹杂着一丝凤京河的气味吹进马车里，那味道有点熟悉却又实在陌生，就像面前灿烂笑着的人。她这才发现，她只记得这条河曾冰冷刺骨，却不知六年的时间，这条河又发生了什么，那是和她一样的六年。
“齐昭，跟我说说你这六年的事吧。”萧卿卿缓缓开口。
齐昭狭长地眼睛又变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兴奋地说道：“你想了解我？”
萧卿卿被问得一时脸上发烫，于是别过了头，声音变得轻不可闻：“你不想说就算了。”
只是这一点声音却被齐昭清晰地听进了耳朵，生怕她反悔一般地说到：“想说想说，我有好多想说的。”
萧卿卿还是没有把头转回来，只是小声地说了声：“你想说便说吧。”
齐昭闻言，语气轻松地开口说到：“其实也很简单，我刚被留下的那两年，都被养在你们的皇宫里，倒不算苛刻，衣食供应不缺，只是被关着。”
说到这里，萧卿卿把脸转了过来，齐昭一脸狡黠地看着萧卿卿，神秘兮兮地问到：“你知道我被关在哪儿吗？”
萧卿卿瞬间背后发凉，她脑海中有了一个名字，但还是抿着嘴没有说出来，不会的，哪会有这种事。
齐昭看着萧卿卿逐渐瞪大的眼睛，便知道萧卿卿已经猜出来了，便点了点头，很得意地说：“没错，就是那个月湖别院，你说好不好笑。”
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齐昭见萧卿卿并不接话，便继续说到：“好在我认识了你，住在那里的两年，我每天都在想，你在这里面都干些什么呢？院子里的树你爬过吗？房间门框上的凹痕是不是你淘气刻下的，你有在侧屋的桌子上学过写字吗？你肯定在这院子的不少地方哭过吧。想着你在这里的十二年，日子便也不算难过。”
怎么能不难过呢，明明离你心心念念的家有几千里那么远。
“后来，我父王连年送着珍宝，明里暗里地施压，终于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你们皇上让我搬出宫了，我当时就觉得，我可真幸运，要是萧卿卿也能这么幸运能从那个皇陵出来就好了。”
“再后来，父王给了我凤京中南黎密探的据点，我便接手下来，除了不能出城，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呢。我本来想着你回来就和你说的，可谁知道......”
齐昭说到此处，竟有些生气，别过头抱起了臂膀：“谁知道你不仅对我全然没有兴趣，第一次见面甚至还一脸提防和试探，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诶，我可是真真地伤了心的。”
他别着头，并看不见萧卿卿的脸，长久的沉默更让他心中忐忑，莫不是说得太过了？他稍稍回过了头，想用余光看看萧卿卿的反应。
“爬过。”萧卿卿缓缓开口。齐昭一愣，有些摸不到头脑，便转回了头，看向她。
萧卿卿也转过头，黑漆漆的眸子便对上了齐昭的视线。那眼中第一次有了情绪，带着愧疚又有一丝欣喜的情绪，她说：“那棵树，我爬过的，小时候总想爬上去看看外面，可是真爬上去了，发现外面还是墙，便不爬了。”
“那门框上的凹痕不是我，是玉蔓，她那次端着哥哥送来的点心匣子，着急忙慌地跑，结果连人带匣子都摔了出去，那凹痕便是那匣子磕的，点心掉了一地，她哭了好久，我哄得喉咙都干了才把她哄好。”
“还有那张桌子，可不止学写字......”
她还想说，还要说，还有很多可说的，院子里那棵树下我做了记号，那下面还埋着我换下的第一颗乳牙，你有发现吗？
你有发现主屋床榻下面我藏的藤球吗？是我娘给我编的，可是玉蔓总是抢着玩，我就藏在了那下面，后来连自己都忘了。
没错，连她自己都忘了，那里面十二年的日日夜夜，竟然是她自己活过的，鲜活的日子。她当然忘记了，在她离开的那夜，已经把这些记忆都锁在了那扇斑驳的木门里面，只带走了痛苦和仇恨。
她没有想到，这个她以为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却打开了那扇门，和曾经的她共同拥有了这段记忆。
“齐昭，谢谢你。”萧卿卿轻声说到。要谢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只是现在自己从六年前的凤京河中出来便凉透的血液，现在似乎热了一些。
“这样就很好嘛。”齐昭的声音把萧卿卿的思绪拉了回来。“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到。
齐昭咧开嘴，露出左边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这才像我六年前见到的你。”
萧卿卿心情似乎不错，她顺着齐昭的话皱着眉想着：“我之前不像吗？”
齐昭闻言，“噗”地一下笑出声来，说到：“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你那眼睛里死气沉沉的，笑都不会笑，活像个行尸一般。”
萧卿卿歪起头，微微皱眉，似是铁了心和齐昭争论一番：“正常人就不能不笑？”
齐昭倒是耐心地很，他巴不得她和自己多说些话。他依旧笑着说到：“可以呀，但是正常人至少不会连自己为什么做一件事都不明白。”
萧卿卿好像是刚学习怎么做一个正常人，齐昭的这句话有些复杂了，她不理解地问到：“什么意思？”
齐昭却依旧循循善诱地缓声说到：“张玥儿的事，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那么做吗？现在再想想，你会想到的。”
萧卿卿便真的听话地仔细回想起来，她接近张玥儿的目的，第一次见她，和她的对话，听她讲自己的故事，决定帮她。
找到了，那个决定帮她的瞬间，是张玥儿说：“为什么要把所有人的命背到我身上。”
萧卿卿想到了，这次她真的想到了。她帮她，只是想帮一帮曾经的自己，那个在月湖别院里，会趴在树上向外张望，还是一个正常人的自己。
“想到了吗？”齐昭轻声问到。
萧卿卿看向他，眼神中多了一丝释然，她微微翘起了两边的嘴角，笑了，点点头说到：“想到了。”
一阵春风从车窗吹进来，萧卿卿鬓边的碎发轻轻飘起，空气中夹杂着河水氤氲的湿气，带着些细碎的光洒在她的脸颊上。齐昭一时呆住，直到萧卿卿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挥了挥，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萧卿卿问到。
齐昭有些慌乱地扭回头，直视着前方，胡乱回到：“没什么，看你实在太傻了，一时不知说什么。”
萧卿卿的心情是真的不错，听了齐昭这话，她不仅没有恼，甚至觉得很好笑。
她用衣袖遮住了嘴，偷偷笑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