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公主宋昭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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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雍和二十八年秋，天子遇刺驾崩，昭汐长公主宋昭元以行谋逆罪被打入大牢，不日问斩，一时间，京城风云莫测，人心惶惶。
同年，边关传来噩耗，戚将军战败，头颅悬于敌城垣上，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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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的一声，油灯窜起火焰，地牢的一切由暗即明。
戚清然指尖轻捻，将熄灭的火折子轻轻放回竹筒，覆上盖后随意丢在一旁的桌上。
木筒顺着惯性滚了几下，滚到桌缘就不动了。
“殿下，我来见您了。”
戚清然回过身，隔着锈迹斑斑的牢栅望着墙角的人，或者说，囚徒。
她的脚踝被拷上沉重的铁链，那件常穿的玄色华服因为酷刑面目全非，曾经云鬓散了一地，凝结了一层又一层血污。
烛焰飘忽间，她低垂着头，气息微弱的像死了一样，几乎融在了这一地的血色中。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狼狈到尘埃里的人，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昭汐长公主宋昭元呢？
莫名地，戚清然笑了。
“殿下，您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您的吗？”
戚清然走至宋昭元身前的牢栅，目光扫过牢里边人的手腕和侧脸，愈发冰冷。
“他们说您身为女子，却不知好歹，趁天颜憔悴，太子痴傻，打压宗室，挟天子以令诸臣；违礼制，上朝摄政、强开女子科举、卖官鬻爵；作奸佞，下江南除盗杀廉官、入军领将图兵权，最终行谋逆之罪，弑君。”
戚清然盯着眼前的人，继续道：“您费尽心思得来的民心，轻而易举崩塌，成了刺向您的把把刀刃，而您所信任的挚友，也包括我戚清然，大多也都背叛了您。”
“现在那些被您提拔上来的女官，又可有一个，为您出头洗冤……”
戚清然顿了一下，蹲下身，盯着毫无反应的人，冷声道：“事到如今，您就不悔吗？当初，您就该听我的，可您就是不听，百姓、国家，当真就那么重要，值得你付出一切！”
戚清然越说越气：“宋昭元，抬起头来，看着我回答！”
昏暗中，宋昭元动了动指尖，如细针密缕般的疼痛顺着手臂爬满全身，灰蒙蒙的眼睛强撑着亮了点，入目的是血肉模糊的指尖。
值得吗？如果是以前，她会说，值得。
但现在……
“值得。”
即便身边的人都背叛她，即便百姓都误会她，即便无数人看不惯她，想将她拉下泥潭，但那依然是……值得的。
戚清然脸色难看，深呼一口气，低声骂了句：“蠢货。”
“简直无药可救！”
宋昭元并不在意她怎么说她，只是强撑着睁眼，费力地吐出几个音节：“戚清然……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为什么？”戚清然反问，随后却起了身：“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宋昭元，魏长策死了。”
轻飘飘的声音，却如千斤重，砸的宋昭元喘不过气来，僵硬地抬起头，看见站在牢外的女子，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点音。
不可能，怎么会。
戚清然嘴角微微上扬，眼眶中却蓄满了泪水，似笑似哭：“可是宋昭元，我爹也死了，他的头颅，此时，此刻，正挂在敌城垣上。”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赵昕，你不是说她是可信之人吗？！她是太子那边的人！”
“咳咳咳”宋昭元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唇齿之间尽是鲜血，几乎是嘶哑着声：“不可能。”
“吕施不可能背叛我！”
戚清然喝道：“怎么不可能，宋昭元，赵昕是吕施的人，而我亲眼看见吕施和太子勾结！”
仿佛一道惊雷落下，砸的宋昭元脑袋一片空白，而戚清然几乎是歇斯底里，朝她怒吼：
“我很早就说过，吕施太过聪明，不可深信，可你就是信任她，就是不怀疑她！”
“你还问我为什么背叛你？哈哈哈”戚清然眼泪夺眶而出：“殿下！我喜欢的人死了，而我的家人除了一个小妹，全没了。”
“全没了……”
戚清然泪如雨下：“都是因为你！”
宋昭元张了张口，又欲言又止，眼睛涩的发痛，她不相信，不相信吕施会背叛她，不相信魏长策死了，可那又怎样，如今她只得安慰：“对不起。”
无力又苍白。
“殿下，为什么……”
“为什么在最需要你上战场的关头……你却被人算计入了这冷冰冰的地牢，明明只要你在，赵昕不可能得逞的。”
戚清然悲切地俯视牢中的人，她怨及了眼前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不会爱而不得，也不会家破人亡！
可看到宋昭元这幅像痛的要死了的模样，她的心却像被生生挖了个洞。
这是她曾经奉为神明的昭汐长公主宋昭元啊！
为什么你不怀疑太子，导致走至今天这一步。为什么到了穷途末路，还会因为那群百姓受胁，含冤入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恨你！”
戚清然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时脸色一白，望着满身血、如脱力般跌坐在地上的宋昭元，终究是别过了脸，字字啼血：“对不起，对不起，为了保下我最后一个亲人，为了活下去，我只能背叛您归顺太子，让您的罪名彻底落实。”
“……不日问斩，清然会去送您一程的。”戚清然抛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等……”
宋昭元挣扎着想起身，铁链声阵阵，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青绿远去，直至消失在转角。
地牢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盏油灯，可这盏油灯，宋昭元看着看着，就灭了。
“唔……”
明明接受拶刑时，再痛她都没有出声，可现下，身上的伤分明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疼了，可宋昭元就是觉得哪哪都疼的厉害，她感觉自己快疼死了。
事实上，宋昭元真的疼晕过去了，整个牢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连点光也没有。
宋昭元其实很久没做梦了，她少时流落民间，怕一觉醒来又被卖了，所以不敢睡，后来回到皇宫，怕被刺杀，所以不能安睡。
如今，躺在这阴冷的、充斥着血腥味、老鼠尿骚味的牢中，却是难得的做了一个美梦。
那是雍和二十三年大雪，为了保她来年下江南除盗平安，魏长策、戚清然还有吕施和宋胤元缠着她，劝着她，要宋昭元抽出时间同他们一起上龙山寺庙祈福。
宋昭元同意了，去的路上热热闹闹。
宋胤元痴呆地往吕施身上凑被她嫌弃推开掉眼泪，戚清然被魏长策赶到吕施身边，本气着却瞧见太子哭又喜滋滋的看热闹，而魏长策紧跟着她亦步亦趋，求着宋昭元哄着宋昭元，让她给他牵牵手。
在上完香后，又簇拥着去了龙山寺的梅园，在那里，吕施说来年要入科举替她分忧解难；宋胤元说要好好读书，叫吕施看得起他；戚清然志不在朝，现下只想寻个比魏长策更好的人叫他后悔，而魏长策给她翻了个白眼，任她怎么挑衅，也不说他来年的图谋。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魏长策摆脱戚清然，凑到她身边，偷鸡摸狗似儿道：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后又愁眉苦目：宋昭元，我哪里不好了，今年都近年关了，你就不能欢喜欢喜我吗？
宋昭元侧目望着他，魏长策长的张扬，之前斩断的头发现在也长及肩，就是同主人一样恹恹的。
这次，宋昭元想换个回答，这样或许就可以避免后来的决裂，可不等她回，梦就醒了。
做美梦醒时人会有些恍惚，然后渐渐清醒，记起那些与梦境相反的东西，于是梦便碎了。
宋昭元感觉一股寒意从地上浸入指尖，随后侵入全身。
好冷……
宋昭元醒了，又好像没醒，入目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还没亮。
她记起戚清然背叛了她；魏长策和她决裂去了边疆战死；宋胤元不再装傻，弑君嫁祸于她；而吕施……
宋昭元闭上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又睡了，又好像死了。
“哐啷哐啷……”
是铁门解锁的声音，然后咔擦一声，门开了，透进许些亮光。
门卫穿着的人偷偷摸摸冒出个脑袋，看到地牢内的场景时扑通跪地，又连忙爬起来。
“殿、殿下。”门卫颤抖着手，掏出钥匙打开地牢门，可因为手害怕的发抖，试了好几次才开。
门卫连滚带爬的跑到宋昭元身边把人扶起，却摸了一手血，脸色惨白：“殿下，殿下，快醒醒，是我，我是周密。”
宋昭元强撑着睁开眼，气若游丝：“你……怎么来了，单秋她……”
周密背起宋昭元就往外走，跨过被迷晕的守卫，回道：“殿下别担心，单秋在安全的地方。”
“属下和吕小姐串通好了，在今天守牢的侍卫饭菜中动了手脚，好救出殿下。”
宋昭元脑袋昏沉，喃喃自语：“吕施她……没有背叛我么。”
周密没听清楚：“什么？殿下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不行。”
宋昭元挣扎着要下来：“快放我下来，我不能逃，若我逃了，那就是畏罪潜逃，宋胤元不会放过你们的，再等等，还有时间，在上刑台之前，一定有别的方法。”
“殿下，太子将期限提前了，三日后就问斩！”
宋昭元瞳孔一缩，就算戚清然作为证人指控了她，但她身为长公主，其罪疑点重重，不管怎么提前，断不可能三日后就问斩。
难道说……她一晕就过去了一周？！
宋昭元气急攻心，嘴角溢出鲜血，被她硬生生咽下去。
“殿下，当务之急是保下您的性命，不用担心属下和吕小姐，太子不会让吕小姐死的。”
周密快步出了地牢，大门外，驻守地牢的侍卫长早已经调开了所有巡卫。
“快，这边走，巡卫快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公主宋昭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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