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妄之灾 ...
-
“该死的，怎么阴魂不散！”
林春禾脚下一步也不敢停，拼了命往前冲。耳畔风声呼啸，她不时回头张望。
后方几道黑影形如鬼魅，迅捷如风，正疾速朝她逼近，眼看就要被追上，林春禾再也忍不住咒骂出声。
她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惹了这些人，从昨夜起就像疯狗一样紧咬着她不放，上来就下死手，铁了心要她的小命。
想她行走江湖好几年，还是头一次如此憋屈，被人围攻就算了，竟还是这么不明不白地遭难，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昼夜的奔逃让林春禾几近力竭，她用力捶了两下乏力的双腿，逐渐陷入绝望。
前方迷雾渐散，她定眼一看，悚然发现路的尽头居然是一处断崖。
完蛋！这是跑到绝路上了。
难道真是天要亡她？
她慌忙止步，脚下险些踩空，来不及平复急促的呼吸，先壮着胆子探出脑袋朝悬崖下方望去。
白雾遮掩，一片幽暗。
刺骨的寒风从下方刮起，直吹得脸颊生疼，脖颈发寒，风中隐约夹杂着腐朽的臭味，林春禾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双手紧握成拳，转头就与追来的刺客正面对上。
霎时苦了脸，双手合十，奔溃大喊：“各位大哥，就算是死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好歹告诉我到底是得罪了哪方神圣？”
黑衣人不答，只举着剑围向林春禾，哪怕她的身后已无退路，他们依然不敢轻视。
就是这样一个表面柔弱的姑娘不仅可以在他们的合围下溜走，还在沿路设下各种稀奇古怪的陷阱绊住他们，硬是拖延了一整夜。
亲身见识过林春禾的本事，足够让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对她防备至极。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林春禾一点点朝后挪动，神色满是惊慌，同时胡乱舞动着双手，好像真的被逼入绝境无处可逃。
眼看她离断崖越来越近。
这时，异变突生。
四周的矮木中忽然冒出许多蛇，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放眼望去竟有大半数都带有剧毒，直看得人头皮发麻。
瞬间，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被毒蛇盯上。
下一刹，那些毒蛇仿佛受人驱使，齐齐攻向黑衣护卫。四面八方的围攻让护卫们措手不及，纷纷以剑劈向周身的蛇。
然而，蛇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中早有几人因躲闪不及被咬了正着，很快就毒发倒地。余下的手忙脚乱，但身陷蛇群，最后下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断崖边，林春禾一改惊慌之色，平静地注视这一幕，脸上的恐惧无措早不见了踪影，唯余一片冷然。
再过几日就要归家，绝不能把这意外惹到的祸患带回家去。
所以……
她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自背后刮起的风卷动她手中残存的诱蛇粉，带着那星星点点落向对面，牵动起更加疯狂的“海啸”。
眼角余光瞥见右侧方一道黑影疾扑而来，看那力度像是要扑带着，与她一起坠入后方的断崖。
林春禾正要抬步往另一侧躲闪，却发现左侧同样有两道黑影扑来。
这是……要与她同归于尽。
林春禾心头一凛，身形先向左一偏，反手抓住肩上包袱，用尽全力甩向右侧那人。
她的包袱里面装了满满的、坚硬的贝壳，随着她的动作沉沉击打在刺客脸侧。
那人猝不及防，被这大力打得偏了方向，竟是直接扑向断崖。左侧二人见状，不由得脚步一顿，互相对望一眼。
仅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林春禾立刻动手，先发制人。十余人的同时群殴她或许撑不了多久，但面对一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何况，这二人都已被蛇咬到，本就是强弩之末，没两下就败在林春禾手下。
见此，仍有刺客不死心，一把抓起地上的蛇掷向林春禾，蛇落在林春禾脚边，就地一滚，溜了。
徒留那人与林春禾面面相觑，当然他也没有再撑多久。
刚才抓蛇的时候，蛇毫不客气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此刻，他呆怔在原地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蛇毒发作了。
林春禾试探地对他挥了挥拳，见他依旧一动不动，正要再试探，那人忽地歪倒，重重砸在地上。
很快，这些刺客要么毙命于林春禾手中，要么倒在蛇口之下。
为防万一，林春禾特意在他们身上仔细检查过，再三确认他们已经断气，又将他们来来回回搜了好几遍。
始终没有翻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林春禾眉头紧紧皱起：“到底是谁？”
她近来忙着为阿娘寻找制作螺钿用的贝壳，一连数日没有接近外人，除了……
三日前，在海边密林捡到一个姑娘。看她锦衣华服，又细皮嫩肉的想来应是出身不凡，莫非是她的仇家？
毕竟以她的装扮模样，孤身出现在乡野之地本就反常，林春禾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懊恼地拍了拍头，嘟囔：“早知道就再小心点了。”拿着包袱起身，里里外外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包袱没有被划破，她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精心挑选的贝壳都还在，她回家也算是能和阿娘交差了。
正欲转身离开，视线不经意扫过地面，猛地顿住。
昨夜刚下过雨，土地潮湿。
泥沙上清晰地留下了许多圈纹交织繁杂的鞋印。她附身看去，又观察了几个刺客的鞋底，发现他们鞋底的印子与泥沙地上的一模一样。
这种式样的鞋子看着不像是市面上常见的，倒更像是某些达官显贵家中特有，尤其是那些世族大家最爱以独一无二的图纹印记来彰显身份。
倒是麻烦了。
林春禾忧心忡忡，要真惹上那些家族，她一介小民如何能够与之抗衡。若是孤身一人，大不了她亡命天涯，四海为家。
偏偏，家中还有阿娘和姐姐，她们可不该受她连累，过四处漂泊的苦日子。
纠结了许久，林春禾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线索太少，她压根找不到半点头绪。
头疼地站了片刻，她才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了处客栈换身干净衣裳。
因着那个猜想，收拾妥当后林春禾也不敢立刻归家。她先在外面的客栈住了两日，待确认暗处无人，才一甩包袱，迫不及待地踏上归家的路。
满心欢喜地推开家门，猝不及防被尘灰扑了一脸。
林春禾被呛得猛咳嗽，一边用力挥手试图把面前的灰尘拍开，目光没有半分停留就往屋里看去。
木屋之中摆设依旧，却无一例外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无人居住。
心没来由地一慌，林春禾抬脚往院中去，越走她的心就越往下坠，直到看见庭院中那一大摊发黑的血痕，恐慌与担忧齐齐攀升到顶点。
莫非是家中遭贼了？
几乎是念头出现的瞬间，林春禾就立刻联想到了对她穷追不舍的刺客，若他们真是权贵的走狗，铁了心要对她下手，未必不能通过别的法子寻到她家中。
可他们背后到底是谁？
无尽的担忧与恐慌一直盘桓在她心口，迷茫无助的情绪险些把她折磨疯，心中残存的理智正努力令她保持清醒。
心焦之际，她听见门外传来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两人急促的交谈声，其中一人的声音格外陌生，还有一人的声音她听着熟悉，好像是邻里的婶子。
林春禾脚步一转，三两步进了屋子。屋中一床，一桌，一柜，能藏身之处似乎只有那处柜子。
柜门关闭，外间房门刚好被人粗·暴地踢开，老旧的木门禁不住这大力，顷刻变得摇摇欲坠。
显然……来者不善。
“给我搜。”
领头人穿着衙门的差役服，腰间佩刀，甫一进门立刻挥手下令，鹰隼般狠戾的视线扫过屋内。
他的身后，一队十余人的差役领了命令冲入院中，不算宽敞的小院立时变得分外拥挤。
从小缝里窥见这幕的林春禾暗暗心惊，这架势未免太过夸张吧。
要不是清楚她自个没有失忆，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方才惹了事。
林春禾窝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差役们动作很快，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在屋中四处搜寻起来。看他们连犄角旮旯都不放过，林春禾感觉他们不像是找人，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她家精心收拾的东西扯得乱七八糟，她强忍着怒气攥紧了拳头。
用力咬紧牙关，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冲动！阿娘和姐姐下落不明，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院中，差役头子自下令后就没有了其他动作，只是站在原处，犀利的视线寸寸打量过屋中各处，最后定格在那个足以藏人的柜子上面。
见手下的差役们心照不宣地避开那个最醒目的地方，他眼中有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握紧剑柄，抬脚，一步一步走向衣柜。
未到近前，他已经警惕地拔出剑，屋中四散的差役们如同得到了无声的指令，三三两两聚集到一起，同样握紧了武器，严阵以待。
所有人屏息凝神，死死盯着衣柜方向，等着差役头子破开柜门，躲藏其中的人仓皇逃出。
只见他猛地挥剑，劈向跟前的柜门。
脆弱的木板在他剑下破裂开，露出了里面的情景。两床半新不旧的棉被，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差役头子霎时沉了脸，回头怒视藏于人后的林婶子：“你不是说亲眼看见林春禾进来了，人呢？莫不是故意戏耍我们。”
带路的林婶子早因他们的野蛮行径吓得心肝发颤，这会儿听了他不满的质问，又见他手中长剑寒光闪闪更是忍不住后退两步。
着急地辩解：“差爷，小民真的亲眼看见那死丫头回来了啊，早听说她这些年在外学了不少功夫，没准，没准是听见动静早早跑了啊。”
听了她的解释，差役头子阴沉沉地盯了她几眼，从喉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你最好没有耍我们。下次等她回来，看清楚了再来找我们，要是再敢耍老子……”
他朝婶子举了举手中的剑，威胁意味十足。
见妇人被他吓得往后缩了缩，他才满意地收剑入鞘，又问手下：“你们可找到贵人要的东西了？”
他的手下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响起稀稀拉拉的回答：“没有。”
差役头子面色更沉，“一群废物。”
耍了一通威风，差役头子领着一众战战兢兢的手下和缩头缩脑的婶子无功而返。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左右不过半刻功夫，院子又恢复了寂静，倘若不是洞开的大门，混乱四散的物件，林春禾恐怕会以为是连日来过度紧张而做了场短暂的噩梦。
她实在想不明白，家中究竟是因何遭了那些贵人惦记，听他们口中所言，要找的除了她，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想了又想，林春禾悄无声息地下了房梁，顾不得一地狼藉，运起轻功不远不近地跟着那群差役。
所幸，他们一路行去，途中经过的大多是人来人往的集市，倒是方便林春禾隐匿行迹。
县衙门口，林春禾目送一群差役大摇大摆地进去，踟蹰片刻选择转身，折返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妄之灾
，还差 